二十六號別墅燈亮起,陸欲闌面無表情回家,她周身氣壓低得嚇人,沉默寡言的林梧攸見狀,去倒了杯熱水,默默遞到她手邊。
內心深處的渴望蠢蠢欲動,陸欲闌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水杯上,占有欲如春日的藤蔓,生機復蘇蓬勃延伸,攀滿心墻緩緩纏緊。
進了別墅的蘇懷硯正打量衛知念的住處。
茶幾上放著一套玻璃茶具,倒扣著兩個玻璃杯,玻璃壺中水半滿,旁邊一個玻璃杯剩著點底,她和衛知念生活了十幾年,對她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很明顯家里不止住著衛知念。
和衛知念住一起的人是誰?
蘇懷硯踱步了一圈,到落地窗邊。
夜色里的小花園靜靜綻放著花卉,在月光里搖曳生姿。
沒有更多的細節透露另一個人是誰,斂眉思索的蘇懷硯沉了口氣,拿出手機發消息。
消息發給助理,在外面等候的助理秒回一句“收到”,著手去查。
換上寬松休閑家居服的衛知念穿著拖鞋從樓梯走下,腳步聲在安靜的別墅里清晰傳到落地窗邊,抱臂立在窗邊的蘇懷硯側過身,溫柔的視線含著熟悉的親切笑意,注視著衛知念向自己走來。
進別墅后衛知念說了句“在客廳等我”,一點沒有待客的禮貌,徑直丟下蘇懷硯上了樓。
原來是去換衣服。
“小念,你今晚去約會了?”
蘇懷硯的口吻一如從前親密,理所當然的關心過問衛知念的事,聽在衛知念耳朵里相當諷刺。
衛知念在沙發坐下,長腿輕輕一抬,架在另一條修長的腿上,由內而外散發著疏離冷漠,“你說的重要東西是什么?”
又是沒有稱呼,蘇懷硯眸光微暗,她十四歲進衛家,被衛知念叫了十五年姐姐,上一次聽衛知念叫姐姐,已是一年前。
蘇懷硯在長沙發上坐下,拿出袋子里的文件遞給衛知念。
黑色真皮文件夾印著鳴凰鎏金圖騰,里面東西的重要程度顯而易見,衛知念抬起眼眸冰冷地瞧著蘇懷硯,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這是我手里的股權?!币娦l知念不接也不說話,手在半空中舉了小半天的蘇懷硯溫柔一笑,溫聲細語地打破沉默,“一共百分之五,全部給你。”
“母親知道你這么做嗎?”
“等你簽了字,我再告訴她?!碧K懷硯把文件夾放茶幾上,“明天我過來取。”
知道衛知念不想看見自己,蘇懷硯起身準備離開。
衛知念跟著站了起來,拿起茶幾上的文件翻開,股權轉讓協議幾個字映入眼簾,她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已經簽了蘇懷硯的名字,筆鋒如蘇懷硯本人一樣溫柔。
誰能想到表面溫柔得體的人,心里藏著那么齷齪骯臟不知廉恥的感情。
心口猛的刺痛,衛知念重重合上文件夾,發紅的雙眼極力壓抑痛苦情緒。
她雙手難以控制地發抖,起伏的呼吸仿佛被一雙手死死掐住了喉嚨,在用力汲取空氣里稀薄得似不存在的氧氣。
“我不需要你的股權,也不想要?!毙l知念摔下股權轉讓書,扭頭上了二樓。
得不到宣泄的情緒在五臟六腑里橫沖直撞,衛知念扶著床張口呼吸,努力平復自己。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一點下來的衛知念瞬間爆炸,抓起枕頭丟了過去。
軟綿綿的枕頭砸在門上發出一聲悶響,蘇懷硯打開門,來到衛知念身后。
彎著腰的背影單薄消瘦,衣服下的蝴蝶骨隱隱凸出輪廓,蘇懷硯凝視著衛知念的側臉,在她直起身時抱住了她,“對不起,小念?!?br />
輕輕的道歉聲如冬日陽光照在枝梢,瓊花雪柳開始消融。
蘇懷硯的懷抱一點都不陌生,她們生活在一起十幾年,擁抱過數不清的次數。
那時衛知念感情單純,把蘇懷硯當成親姐姐,萬萬想不到,蘇懷硯對她并非姐妹之情。
“我會收好自己的感情,好好當你的姐姐。”蘇懷硯接著說。
衛知念深吸了一口氣,拿開蘇懷硯的手,“然后呢?以姐姐的身份一輩子待在衛家?”
蘇懷硯,我把你當姐姐,你呢?你想當我什么?
質問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這兩天蘇懷硯睡眠質量特別差,半夜醒來,衛知念那滿是醉意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劃著她的心。
小念一年前突然離開,是以為我喜歡她嗎?
蘇懷硯反復地問自己。
是,小念以為我對她的姐妹之情產生了質變,親情變成了愛情。
答案很確定。
這就是小念一年前突然離開的原因。
“我會一輩子以你姐姐的身份待在衛家?!苯忖忂€須系鈴人,蘇懷硯打算和衛知念說開,她用誠懇真摯的語氣發誓般對衛知念說,“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姐妹親情。”
衛知念看著蘇懷硯的眼睛,冷言冷語地諷刺,“你看著我這雙和母親一模一樣的眼睛時,心里只有親情嗎?”
她把蘇懷硯當姐姐,蘇懷硯卻想當她第二個媽。
深藏于心的秘密被衛知念似是而非的話刺破,蘇懷硯心跳驟停,一陣陣寒意躥過脊背沖向頭頂。
“你在胡說什么。”蘇懷硯躲避審視的目光,想要逃離。
衛知念抓住蘇懷硯手腕,細長有力的手指手銬般禁錮住她,“你進衛家時十四歲,我母親三十四,現在你三十了,而我母親到了知天命之年,你們永遠相差二十歲?!?br />
不可告人的感情昭然若揭,蘇懷硯掙脫衛知念的手奪門而出,跌跌撞撞離開別墅。
心亂成一團麻,腦內轟鳴聲不斷,蘇懷硯絲毫感覺不到右肩的痛疼,吩咐助理開車后一言不發的呆坐在后座。
在露天陽臺喝酒的陸欲闌失手碰碎手中香檳杯,淡黃色酒液混著玻璃碎片四濺,眼眸中的火星子宛若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衛知念開窗透氣,一拉開窗簾,看到了對面別墅的陸欲闌。
再不好的心情,只要對上陸欲闌就能煙消云散,衛知念嘴角上揚,笑逐顏開。
陸欲闌轉身進了屋。
人一走,陰云再次聚攏于心,衛知念打開窗呼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呼吸驀然一滯。
她拿來手機,給陸欲闌發消息:陸總在露臺上欣賞夜景?
陸欲闌回了一個字:嗯。
衛知念試探她:有沒有看見從我家里出去的人?
陸欲闌還是回了個“嗯”字,宛如聊天終結者。
衛知念關窗拉簾,舉起手機對著唇,給陸欲闌發語音,“陸小姐看的不是夜景,而是我吧。”
這回陸欲闌連嗯字都不回了。
衛知念進衛浴間放了滿滿一浴缸水,泡在熱水里等陸欲闌的回復。
恒溫水保持在舒適的溫度,衛知念泡得昏昏欲睡,不見手機振動,她幾次拿起查看消息,聊天對話始終停在她發的那條語音。
從衛浴間等到臥室,衛知念脫掉睡袍,單著吊帶睡裙躺床上。
“陸欲闌,你能過來陪我嗎?”衛知念按著語音輸入,錄了幾秒的空白才松手放開。
語音消息進手機,陸欲闌點揚聲器播放,衛知念的聲音在安靜的臥室里響起,不同平常的嗓音聽起來難過低落,惹人心疼。
陸欲闌聽了幾遍,眼底流露笑意,文字回復衛知念: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