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家人應該對你很感謝吧?!?lt;/br>
“感激倒也談不上,好心人還是有,附近的鄰居看他們有難處,有的能幫也就幫幫。就是她大兒子實在不省心……”</br>
“他大兒子叫什么?”</br>
“魏強,比弟弟大個5、6歲。我最早見著這孩子的時候,他也就13、4歲吧,還是個半大孩子。跟他弟弟性格截然不同,從小就野性,不愛上學,整天逃課到處閑逛,沒事兒就跟人打架,他媽管不住他,有時候還求我去教育他。我知道她有苦衷,她是怕她兒子將來變成她丈夫那樣。她沒了一個丈夫,不想再沒了一個兒子……”</br>
“魏強很聽你的話?”</br>
張睿無奈的晃晃頭,“那孩子有點兒鬼主意,表面上你說什么,他都哼哈答應,什么道理都懂,跟小大人一樣。轉過臉就不是他了,該怎么干還怎么干……我不管是勸他還是嚇唬他完全沒用,那種感覺,就像……就像我看見父親一樣……丁醫生,你是專門研究人的,你覺得有人性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后天的?”</br>
“……”</br>
關于這個問題,丁潛也沒有辦法給出他一個明確的回答。儒家認為,人之初性本善。基督教認為,人生來原罪。心理學家約翰?華生說,“如果給我一打健康的嬰兒,我保證能夠按照我的意愿把他們培養成任何一類人,或者醫生、律師。藝術家,大商人,甚至訓練成乞丐和強盜?!倍驮谧罱难芯恐邪l現,MAOA基因突變可讓一個人的犯罪幾率高于普通人數倍。</br>
但他憑直覺感覺這個孩子并不像張睿說得這么簡單,“這個孩子之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嗎?”</br>
“他捅了個大簍子……把一個同學胳膊打折了,把另外兩個同學用刀捅傷了。”</br>
丁潛皺皺眉,“你是說他跟別人打架?一個人打幾個?”</br>
“一個人打一幫。”</br>
“……”</br>
“他父親被槍斃這件事對他家的名聲還是有不小的影響,加上魏強孤僻的性格,在學校也是很孤立的。他平時打架就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下手又黑又狠,十幾歲就敢跟大人打架,一般孩子哪是他對手,幾個孩子都打不過他。從來都是他追著別孩子打。”</br>
“下手這么重,因為什么?”</br>
“那個時候我調到派出所了,這個案子正好是我接手的。我了解過情況,起因是一個孩子講他父親,笑話他是殺人犯的兒子什么的,那個孩子家里有點兒錢,也不怕魏強。魏強要揍他,那孩子找了一幫學生反倒把魏強堵在教室里揍了。魏強犯了野性,從書包里掏出一把刀,捅了兩個學生。其他那些人一見都嚇跑了。魏強誰也不管,專門追上那個帶頭的孩子,抓起板凳一通猛砸,結果把那孩子胳膊打斷了?!?lt;/br>
“那后來這件事怎么處理的?”</br>
“被打骨折的那個孩子,父母開口就要10萬,另外被捅傷的兩個孩子家里也不依不饒。算了算加起來沒有15萬下不來。尚桂芝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錢。后來沒辦法就只好把他送進少管所了。”</br>
“少管所?”丁潛怔了怔,“魏強當時的手段確實惡劣,但是送少管所是不是有點兒太重了,這畢竟也是雙方的責任……”</br>
“怎么說呢。如果尚桂芝能拿出這筆錢,也就沒事了。畢竟魏強當時還未成年。法律方面對未成年還是相對寬容的。我也可以想辦法從中間調節一下。不過當時的情況有些特殊,魏強不是初犯,像這樣的打架斗毆對他來說就像家常便飯,如果不加以管教,我擔心早晚有一天,他會走上他父親的老路……”</br>
“所以……你就把他送進少管所了?”</br>
“我先澄清一件事,丁醫生。我并沒有矯枉過正。我確實是想幫助魏強?!睆堫:苷J真的說,“我完全是按照適用于未成年犯罪的法規條例辦事的。把魏強送進少管所管教完全合乎規定。只是有些時候,我們本著對未成年人網開一面的習慣,盡可能的從民事糾紛的角度來化解矛盾,給年輕人一個自己改過的機會。但魏強實在是一個例外,我了解他,靠他自己改過自新根本不可能。與其等到他像他父親一樣鑄成大錯,我希望給他下一劑猛藥,讓他幡然醒悟。少管所本來就是為他這類人準備的,國家建立這個機構就是想幫助這些失足少年糾正不良習氣,樹立正確的人生觀。這一點,我也跟他媽媽尚桂芝溝通過,她對我的建議也表示了贊同?!?lt;/br>
“之后這孩子怎么樣了?”</br>
“他在少管所呆了2年,出來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聽說他去外地打工了,至少改邪歸正,再也沒有捅什么婁子。事實證明一切吧,從現在來看,我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能挽救一個人,過程是什么其實都不重要。”</br>
“那魏強現在在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住你知道嗎?”</br>
“過去尚桂芝說過一回,他在江州市一家肉食品加工廠上班?!?lt;/br>
“肉食品加工廠?”丁潛一凝,“具體做什么工作?”</br>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現在還在不在哪里干,我就不知道了?!?lt;/br>
“她母親尚桂芝應該知道吧?!?lt;/br>
“她沒法知道了?!睆堫@口氣。</br>
“她怎么了?”</br>
“說起來很可惜啊。本來大兒子棄惡從善,小兒子也念上重點高中了,眼看著兩個人兒子都大了,她的苦日子快熬到頭了,可誰也沒想到,有一回她去銀行取錢,剛走出大門就讓人盯上了。搶劫犯搶了錢,還捅了她兩刀,送醫院就不行了。”</br>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br>
“有20多年了吧。”</br>
“這么說,現在再想找魏強很不容易了吧……”</br>
“丁醫生,為什么你總是聊魏強呢,你怎么對他這么感興趣?”張睿說著,神色忽然變了,“你該不是懷疑魏強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