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自習課結束,溫顏去衛生間。</br> 洗了把臉,臉頰上的熱度稍稍緩解,溫顏抽出一張面巾紙擦拭手指。</br> “溫同學。”</br> 身后有人叫她,聲細如蚊的。</br> 溫顏回頭,丁雪柔站在她身后,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像是剛哭過。</br> “有事?”</br> “溫同學,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對不對?”</br> 溫顏好奇地盯著她,“?”</br> 丁雪柔吸了吸鼻尖,用手背抹了把眼淚,“我知道今天中午我不小心弄臟了你的裙子,是我的不對。可是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br> 溫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br>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丁雪柔從制服兜里翻出手機,找到一張截圖,拿給她看。</br> 溫顏掃了一眼,好像是個帖子,來源于東分的貼吧。</br> 她以前就很少玩貼吧,到了東分,每天忙于學習,更沒空也沒心思關注這個。</br> 那張截圖上,標題很醒目——</br> #東分校花丁雪柔告白失敗,被大佬當眾打臉#</br> 文字密密麻麻的,仿佛親歷。</br> 溫顏大致瀏覽了一遍,結合著丁雪柔怨懟的表情,懂了。</br> 原來人家以為是她做的。</br> 不說帖子是不是她發的,消息是她泄露的準沒錯。</br> 溫顏怔了幾秒,聲音平淡:“我沒做過。”</br> “可樓梯間里明明就只有你一個人。”</br> 溫顏最不耐煩這個,她打算出門,跟丁雪柔一起的女生攔住她,“溫顏,你想去哪兒?柔柔都說了,樓梯間只有你一個人,你擱這兒裝什么呢?”</br> 女生去抓她手臂,被她一把甩開,“起開。”</br> “柔柔,你跟她那么客氣做什么?很明顯就是她!說不定她自己喜歡陸染白,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排除異己。”</br> 說話的女生圓圓潤潤的,裙擺改的短,幾乎要走光。</br> 溫顏被女生神奇的腦回路驚呆了。</br> 愣了半晌,溫顏才指了指自己,好笑地反問:“我……喜歡他?”</br> 女生立即嚷嚷起來:“你看你自己都承認了!!!”</br> 溫顏:“……”</br> 這明顯是腦子不好使。</br> 她懶得理會她們,推開跟她拉扯的女生,后頭的女生卻突然“砰”地一聲踢上了衛生間的門。</br> 擺明了是要跟她耗著。</br> 溫顏神色有些冷,淡淡地盯著她們,也不出聲。</br> 丁雪柔故作善解人意道:“溫同學,你跟我道個歉,把貼吧里的帖子刪掉,發帖澄清一下,我便不再追究這個。”</br> 溫顏冷眼旁觀著,沒作聲。</br> 丁雪柔見她油鹽不進,又添了句,“這件事如果被陸同學知道了,對你也不——”</br> 溫顏輕笑著打斷她,“這才是重點,對嗎?”</br> “什么?”</br> 溫顏拿了手機,翻到貼吧,帖子就在首頁飄著。</br> 她點開,瀏覽了一遍后,隨手就將帖子轉發到微信里。</br> 丁雪柔臉色一變,“溫顏,你干什么?”</br> 溫顏微笑,“幫你找出‘真兇’,還你清白啊?”</br> 丁雪柔大駭,“你轉發給誰了?”</br> 溫顏面無表情地沖著她搖了搖手機,“你的陸染白。”</br> 圓滾滾一腳蹬在盥洗臺上,罵罵咧咧:“操,我們家柔柔脾氣好,心胸寬,給你點顏色你想開染坊了是吧?”</br> “溫顏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給我們家柔柔跪上一跪,趕早地刪了這個帖子,再發個道歉貼,誠懇一點,這件事就這么過了——”</br> 溫顏陡然笑出了聲。</br> 圓滾滾惱了,惡語相向:“你特么笑屁啊?”</br> 圓滾滾一巴掌扇過來。</br> 溫顏頭一偏,反手握著圓滾滾的手腕,推著她將她按在隔間的門板上。</br> 溫顏冷冷警告:“嘴巴放干凈點。”</br> 圓滾滾被按得動彈不得,她是萬萬沒想到,溫顏瞧上去就是個嫵媚纖細的小姑娘,手勁兒這么大。</br> “我艸你——”</br> 溫顏直接將她的臉按了上去,堵住她的臟言臟語,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微微一笑:“不會好好說話就閉麥好了。”</br> -</br> 從網吧出來,陸染白撣了撣煙灰,煙沒抽幾口便被掐滅,轉而丟入垃圾桶。</br> 賀一宇沖他喊了聲,“陸哥,一會兒去酒吧?”</br> “不去。”</br> “周鑫帶了幾個妹子,十七中的,其中一個還是他們學校的校花,挺漂亮的。”</br> 陸染白抬眸看向他,漆黑的眼瞳星光點點,卻沒什么溫度。</br> 賀一宇心尖兒陡然一顫,盡管跟他相處了一年多,平時幾個人也時不時出去玩,看似很好相處,可每回他沒什么表情地盯著人看,總是莫名令人生畏。</br> 明明是很優雅溫和愛笑的人。</br> 賀一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產生這種畏懼感。</br> 賀一宇心慌地盯著他,半晌,陸染白眉眼含了淺笑,語氣散漫,“你們自己去吧。”</br> “你要回學校啊?”賀一宇不理解,畢竟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上晚自習,遲到了只會被罰。</br> 陸染白沒搭腔,單手抄兜下了臺階。</br> 周鑫正帶著個小姑娘過來,見狀趕忙喊他,“陸哥,你要走了?”</br> 陸染白背對著他們擺擺手,周鑫還想再說什么,賀一宇忙沖他使了個眼色,周鑫頓悟,立即噤聲。</br> “他是誰呀?”孟雨從周鑫身后探出頭,目不轉睛地望著陸染白的背影。</br> 周鑫睨了她一眼,嗤笑:“怎么?你有興趣啊?”</br> 孟雨被噎了一下,還沒說話,周鑫輕蔑一笑,“甭想了,你配不上。”</br> 孟雨心里不滿,面上卻堆著笑,“我又不是給自己找。”</br> 她拉過一旁的景媛,笑看著周鑫,“我替我們校花小仙女問問不行?”</br> 周鑫跟賀一宇面面相覷兩秒,同時看向景媛。</br> 賀一宇對景媛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好不容易才把人約出來,沒想到孟雨會問這個。</br> 景媛沖他們嬌俏地笑了笑,沒應聲也沒反駁,像是不在意的模樣,轉而問孟雨,“你回宿舍么?”</br> 孟雨瞪大雙眼:“不是要去酒吧?不去了么?”</br> “不想去了。你不回我就先走了。”</br> 孟雨見狀,看了看周鑫,又看了看下了臺階的景媛,本來這次就是因為景媛過來,周鑫他們才叫上她們幾個,主人公都走了,她在這里只會自討沒趣。</br> “那我也走吧。”</br> 周鑫聳聳肩,攔著孟雨,反而踹了賀一宇一腳,“你不送送人家?”</br> 賀一宇忙說:“那我送送你?”</br> 景媛笑道:“不會麻煩你嗎?”</br> 賀一宇趕緊接上,“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向路邊,十七中跟附中不遠,就隔著兩條馬路。</br> 等車期間,景媛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賀一宇沒話找話:“你心情不好?”</br> 景媛低頭玩手機,冷冷淡淡的:“還好吧。”</br> “是不是你那個姐姐又作妖了?”賀一宇打量她的臉色,見她沒生氣,這才說,“就那個忘恩負義的妞?回到豪門就不跟你們聯系的那個?”</br> 景媛笑了笑,沒吭聲。</br> 賀一宇義憤填膺:“靠,誰呀這是?你跟我說,我替你報仇。她在哪個學校?”</br> 景媛睨了睨他,笑靨如花,“好像也是你們東分的。”</br> 賀一宇再問,景媛只是說:“算了,我媽說了,不讓我跟她計較。就當是白養她十幾年吧。”</br> 賀一宇一臉柔情地看著她,景媛笑得溫柔,賀一宇更心動了。</br> 打了車,到地方時,景媛忽然問他,“剛才那個男生是你朋友么?”</br> 賀一宇愣了下,“……算是吧。”</br> 他其實心里也不確定陸染白到底有沒有把他們當朋友。</br> 景媛哦了一聲,快到學校門口,她停了下來,揚起小臉看向賀一宇,語帶嬌俏,“他叫什么名字呀?”</br> -</br> 原以為十分鐘之內能搞定,沒想到還挺難纏。</br> 解決完麻煩,已經是半小時以后。</br> 溫顏睨了一眼地板上哀嚎的圓滾滾她們幾個,無視被嚇呆的丁雪柔,拉開門直接出了衛生間。</br>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走廊里很安靜,她身上的制服襯衫淋了水,風過,還挺冷。</br> 溫顏擰了把衣袖,水流淅淅瀝瀝地落在地面。</br> 溫顏心煩意亂,不明白自個兒為什么要遭受無妄之災,說起來都怪陸染白那個麻煩精。</br> 溫柔體貼都不行,招惹女人第一名!</br> 簡直是個男妖精!</br> 溫顏在心里頭罵了他無數遍,過了把嘴癮。</br> 七班在樓下,溫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朝樓梯間走去,才到轉角處,一眼就瞥見她口里的麻煩精正慵懶地倚靠在欄桿上。</br> 少年身上披了件藏青色西裝制服,白襯衫倒是一絲不茍的扣著,無形地蠱惑人心。</br> 他長腿曲起抵在墻面,烏黑的眼睛冷淡又暗沉,漫不經心看過來。</br> 溫顏腳步一頓,下意識就做出防備的姿勢,狠狠地瞪他。</br> 陸染白修長的手指勾了勾制服,嘴里叼著根細煙,沒點燃,反而沖她彎了彎眼睛。</br> 溫顏:“??”</br> 不是說身體不舒服么?</br> 這么明目張膽地抽煙?</br> 樓道里燈光暗,她瞇起眼睛仔細瞧了一眼,才發現不是煙,好像是根巧克力棒。</br> 她盯著他把巧克力棒嚼完,小孩子一樣的吃法。</br> 她沒下樓,他反而邁開長腿上了樓。</br> 溫顏本能地抵觸他的靠近,正欲換條道走,陸染白單手撐著墻壁,阻攔她的同時,將她困在了手臂與墻壁之間。</br> 少年灼熱的呼吸接踵而至,冷調的香氣撲面而來,再次讓她驚詫這人是不是真的騷氣地噴香水。</br> 剛經歷過丁雪柔的破事,溫顏氣還沒消,她惱得不行,伸手推他,語氣很沖,“滾開!”</br> 陸染白也不惱,輕笑一聲,低頭打量她,嗓音微啞,“誰惹你了?這么橫?”</br> 溫顏面上冷冰冰的,不理會他。</br> 陸染白垂眸睨了她一眼。</br> 小姑娘發育的好,平時穿制服襯衫都遮不住的風光,這會兒襯衫被打濕后,胸/前的輪廓透了出來,分外誘人。</br> 陸染白眸色微沉,眼睛的色澤漸漸加深。</br> 溫顏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不自在地撇開臉,又推了推他,語氣更沖,“陸嬌花,我讓你起開——”</br> 陸染白聽到這個稱呼錯愕一秒,突然笑出聲:“你叫我什么?”</br> 溫顏憋著氣,冷著臉諷刺他:“陸嬌花!你不是生病身體不爽么?”</br> 陸染白唇角輕挑,不正經輕笑,“你想讓我怎么爽?”</br> 溫顏一頭黑線:“……”</br> 她羞惱地拿腳踹他,“變態色/情狂!”</br> 陸染白沒理會她對自己的暴力,被她踹在小腿其實也沒多疼,比起她冷漠的模樣,生氣的表情反而更生動。</br> 修長的手指勾著制服,陸染白輕輕一扯,扯下制服后,不由分說地就套在了她身上。</br> 身上陡然暖意融融,溫顏一臉怒火地瞪他:“你干什么!??”</br> 陸染白低頭打量她惱怒的神色,目光很專注。</br> 小姑娘對待旁人總是一副冷淡厭世的模樣,少有多余表情,除非逗一逗,才會褪去那副蹩腳的武裝,漂亮的小臉帶著點小驕縱,還挺有趣。</br> 他嘴角一勾,不理會她的抗拒,雙手拽著制服兩側,手上稍稍使力,往前一扯,猝不及防就把她帶到距離他咫尺之遙的地方。</br> 溫顏陡然一僵。</br> 細腰被他牢牢扣住動彈不得,逼近她時,少年聲線喑啞,近似呢喃,“溫小野貓,你到底要造我多少件衣服才滿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