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孕晚期的時候,秦時喻變得越來越粘人。
最近她基本上沒怎么去工作室了,也就是在家里偶爾處理下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養(yǎng)胎。
只是從某天開始,秦時喻每天睡到自然醒后,就跑去池硯的公司陪他。
說是陪,其實(shí)是秦時喻想每時每刻都粘著池硯,懷孕的時候她比較敏感,總感覺池硯不在身邊她心里就不踏實(shí)。
池硯也心疼她每天跑來跑去的,本來準(zhǔn)備這段時間也不來公司了,就在家里辦公,可是秦時喻怕耽誤他正事,硬是不讓。
“我這每天就當(dāng)出門鍛煉鍛煉了。”
“再說,我天天來你這兒也是有原因的,是為了讓咱孩子受到這里的精英氛圍的熏陶,別人都是從紙尿褲(聯(lián)系天才第一步那個廣告)開始抓起,我們這兒直接從肚子里就開始抓,從出生開始就跨越一大步,積極響應(yīng)國家優(yōu)生優(yōu)育的政策,讓他以后一定要學(xué)習(xí)新思想,爭做新青年...”
池硯看著自己老婆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
自己的老婆前段時間看了一部重大革命歷史題材的電視劇,基本上每一集都在抹眼淚,深感祖國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立志要培養(yǎng)出一個未來為國爭光的新時代青年,于是她在自己的胎教課程中多加了兩項:
給肚子里的寶寶放青年大學(xué)習(xí),以及講解百年黨史。
除此之外呢,她最愛干的事情就是,聽相聲。
每天在池硯的辦公室呢,她第一件事就是先對肚子里的寶貝進(jìn)行愛國教育,然后就是打開德云社的相聲,嘻嘻哈哈笑個半天,笑累了睡一會兒,剩下的時間就是盯著池硯發(fā)呆。
往往這最后一件事是耗時最長的。
這天,池硯打趣地說,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讓我給咱孩子樹立一個勤奮努力的好榜樣,特地來當(dāng)監(jiān)工的?”
池硯不知道這句話是哪里觸碰到孕婦敏感的神經(jīng)了,只看見秦時喻小臉一黑,扭過頭去不看他,氣鼓鼓地來了一句,
“你說的跟誰稀罕天天看你一樣。”
說完,她又拿出手機(jī),打開了相聲,剛剛才開始笑,手機(jī)屏幕就被一雙手給按黑了。
秦時喻滿臉問號地看著池硯,
“你干什么?”
池硯慢條斯理地劃著自己的平板,不知道點(diǎn)開了什么,放在了秦時喻面前。
他打開了一部迪士尼出品的公主電影。
池硯還起身,繞到她旁邊坐下,自顧自地給她按摩起了胳膊,嘴里叨叨著,
“我女兒應(yīng)該看這個才是。”
秦時喻:???
又來了又來了,池硯每天都要在秦時喻耳邊念叨“生女兒”“生女兒”,還告訴秦時喻說自己是在用自己的意念影響胎兒的性別。
秦時喻:?你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嗎?
“你就這么確信是女兒?”
其實(shí)秦時喻也偏向于生女兒,但是她不敢像池硯這么篤定。
池硯一臉自信,
“肯定是女兒。”
“可是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萬一真是個兒子,你也沒辦法啊。”
池硯盯著她的孕肚搖搖頭,
“我不管,肯定是女兒。”
“女兒多可愛啊,還聽話,不會讓你那么操心,要是生個跟我一樣的兒子,不得把你氣死,我看著心疼。”
秦時喻沉默幾秒后,慢悠悠地來了句,
“也不一定。”
她這四個字,明明什么都沒說清楚,卻讓池硯也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久他才慢慢開口,表情有點(diǎn)嚴(yán)肅。
“你說的也是,你看池伶,平時不聽話就算了,還早戀,一天天被那臭小子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好。”
正在看帥哥打籃球的池伶突然打了個噴嚏。
而這邊剛剛還在控訴她的“罪行”的親哥這會兒又擔(dān)心起了自己未來的閨女。
“不行不行,我女兒以后要是被哪個混小子拐走了可怎么辦...”
“她要是不聽我話怎么辦...”
“她要是跟池伶一樣讓人操心怎么辦...”
秦時喻在一邊偷笑,拍了拍旁邊這位憂心忡忡的老父親。
“我怎么覺得我這一孕傻三年好像會傳染似的?”
池硯還在沉浸在擔(dān)心之中,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解釋了幾句,
“我不是傻,我是真的在認(rèn)真地考慮。”
他甚至都在腦海里擬好了以后給女兒聘用保鏢的標(biāo)準(zhǔn)。
首要標(biāo)準(zhǔn)就是不能太帥。
*
在池硯辦公室的這段時間里,她也是真正地體會到了池硯到底是有多忙,所以后面的幾天里,她就是在一邊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然后定時起身活動活動,順便去叫池硯休息休息。
每次這個時候呢,她就會讓池硯側(cè)躺在她的大腿上小憩一會兒。
池硯每次都很快就睡著了,睫毛安靜地耷拉下來,秦時喻有很多次都想伸手去擺弄他的睫毛,但是看見他眼下的一片青黑,又忍住了,怕吵醒他。
辦公室里很安靜,四下只聽得見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
這樣溫馨的氛圍讓她心里暖暖的,她情不自禁地?fù)崦约旱亩亲樱瑢锩娴膶殞氄f,
“寶貝啊,如果你是一個女孩子的話,不要擔(dān)心,爸爸會好好保護(hù)你的。”
“如果你是一個男孩子呢,那我希望,你也能像爸爸一樣,好好保護(hù)你的那個女孩子。”
秦時喻溫柔地笑笑。
她不知道,躺在他腿上的池硯,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幾許。
*
這天,高雄上午請了一會兒假,晚點(diǎn)才到的公司。
他手里拿著池總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帶來的育兒秘笈,還有一些昨晚剛處理好的文件,走到池總辦公室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池總辦公室門口圍了一堆人。
高雄走過去,看見那門好像是沒關(guān)嚴(yán),就露了一條縫,這些人就一個個地踮腳往里面看。
“你們不去干活圍在這兒干什么呢?”
那些人被這突然來的一聲給嚇到,最后面的一個人踮著腳沒站穩(wěn),向前面倒去,那一串人瞬間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壓著一個向前傾,幸好站在最前面是個壯漢,底盤比較穩(wěn),反應(yīng)迅速,將他們往回頂,這才避免了一群人集體摔在地上的慘相。
只是那門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撞開了。
一行人呆傻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里面的池總和池總夫人,嘴邊集體呈“O”型。
因?yàn)榭匆姵乜偡蛉爽F(xiàn)在正坐在池總腿上,一手勾著池總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捏著個叉子,上面光禿禿的,沒叉東西。
地上倒是有一塊哈密瓜孤獨(dú)地躺著。
秦時喻現(xiàn)在只想喊救命。
她剛剛本來是準(zhǔn)備給池硯喂哈密瓜的,這突然出現(xiàn)的圍觀群眾,把她嚇得一激靈,那哈密瓜直接飛了出去,在完成一套完整的空中托馬斯回旋后,完美落地。
秦時喻的心也跟著一顫。
腦子里已經(jīng)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個科普:科學(xué)家們能發(fā)現(xiàn)的離地球最遠(yuǎn)的一顆星星距離地球大約137億光年...【1】
她是不是得逃到那里去才能消除她渾身上下無孔不入的尷尬?
門外那群人,看見池總漸漸黑沉下去的臉,一個個都緊張到不行,不知道是誰特別機(jī)靈地來了一句,
“池總,高特助有事找您!”
其他人也迅速反應(yīng)過來,連忙附和,
“是的,高特助有事找您!”
然后一個個落荒而逃,就留下高雄一個人站在原地,進(jìn)去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群兔崽子,剛剛看偶像劇看得有多起勁,這會兒甩鍋甩得就有多賣力。
也不看看他跟池總是什么關(guān)系,他有事找池總的話還用你們來傳達(dá),撒謊都不會撒!
高雄這些心理活動其實(shí)都是安慰自己的,雖然跟在池總身邊這么多年了,但是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撞見,他也害怕啊。
他能怎么樣,這個時候逃也不是,只能鼓足勇氣進(jìn)去,笑嘻嘻地問好,
“池總好,夫人好。”
然后他把那疊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抬起頭,不小心對上了池總幽怨的眼神。
他本來準(zhǔn)備放下那些東西就走的,誰知秦時喻這個時候突然開了口。
“高助理來了啊,要吃哈密瓜嗎?”
“很甜的。”
高雄表情苦澀。
這甜的哪是哈密瓜啊。
還有,夫人啊,求求您這個時候就別客套了,您是沒看到池總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高雄:做人好難,做池總的特助更難。
*
這天,池硯照例是先出了門,然后在辦公室里等著秦時喻醒來后被司機(jī)送過來。
可是今天過了很久,秦時喻都還沒來,打電話也沒人接。
池硯一開始以為是她今天睡過了頭,但還是不放心,又打了阿姨的電話,讓他意外的是,阿姨也沒有接。
這段時間阿姨一直住在他們家?guī)兔φ疹櫱貢r喻的,這會兒也沒接電話,池硯頓時有點(diǎn)心慌。
正在他準(zhǔn)備回家看看的時候,手機(jī)響了,正是阿姨打來的。
阿姨的情緒有些激動,語無倫次的,
“池池池...池先生!快快快來醫(yī)院!”
“太太要生了...”
“哎呀媽呀這可算是有信號了,我已經(jīng)把太太送到第一醫(yī)院了...”
池硯飛快地撂了電話,拖著高雄就往外面沖。
...
然而過去了好久,兩人還堵在信誠前面不遠(yuǎn)處。
池硯心急如焚,手心的汗涔涔地往出冒,
“怎么這個時候還這么堵?”
高雄也跟著急,但是他也沒辦法,第一醫(yī)院離這里還很遠(yuǎn),他們兩個總不能憑這雙腿跑過去吧?
“池總,您先別著急,說不定只堵一會兒,就通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見“砰”地一聲,車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
池總下車了?
他看見池總急匆匆地穿過車群,向路邊一輛摩托車跑去,跟那摩托車主比劃了半天,那車主還是搖搖頭。
這里距離公司很近,看這堵車的情況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也不會緩解,高雄立馬給另一個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拿著備用鑰匙趕緊過來開車,自己就下車去看池總那邊是什么情況了。
走過去后,那車主以為高雄是路過的人,趕緊拉著他讓他評理,
“這人想搶我的摩托車!”
池硯又急又燥,剛剛腦子很亂,說的話顛三倒四,可能那一把年紀(jì)的大爺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池硯朝高雄抬抬下巴,
“我手機(jī)沒電了,你給他轉(zhuǎn)錢。”
高雄這才知道為什么池總剛剛都那么急了還在這里跟他掰扯,原來是想用錢解決但偏偏這個時候手機(jī)沒電了身上還沒現(xiàn)金。
高雄趕緊拿出手機(jī)來,給那人轉(zhuǎn)了一筆錢,那人看著那可觀的數(shù)字,眼睛都直了,臉色立馬變了,對兩人點(diǎn)頭哈腰了一番,把摩托車留了下來,識趣地走了。
池硯急匆匆地騎上車,正準(zhǔn)備發(fā)動時,又猶豫了一下,跳了下來,把高雄往前面一推。
“不行,你來開,我緊張。”
要是在平時,高雄還會感嘆一下,平時氣勢十足的池總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但是這會兒他也來不及想太多了,直接上了車,拍拍后座,讓池總坐上來,還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句,
“池總,你可要抓穩(wěn)了!”
...
于是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
兩個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擠在一輛有些泛舊的紅色小摩托上,后面的緊緊地抱著前面人的腰,兩人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亂舞,極速地穿梭在擁擠的城市里,這畫面看起來十分的不協(xié)調(diào),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以為是哪個劇組在拍電影。
等到兩人到的時候,池硯的頭發(fā)也亂了,襯衣也被吹得皺巴巴的,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一躍而下,向醫(yī)院里面跑去,跑出了百米沖刺的感覺。
高雄車都沒停穩(wěn),就任由它倒在地上,拔腿去追池總。
也不知道是不是池總的感染能力太強(qiáng),高雄覺得他今天跑得比自己孩子出生那天跑得還快,可真的是難為他這一把老骨頭了。
可就是這樣,池總還是甩了他一大截,根本就追不上。
...
產(chǎn)房外,池硯急得來回踱步,又懊悔又自責(zé),
“怎么突然就要生了呢...”
“還沒到預(yù)產(chǎn)期啊...”
“都怪我來得太晚...”
阿姨和高雄都在邊上安慰他,讓他不要著急。
“怎么能不急,都進(jìn)去這么久了...”
高雄來了一句,
“池總,這不算久,生六到八個小時,甚至十個小時以上的都有,別擔(dān)心,正常的...”
這話不說都還好,說完后,他看見池總的臉色更蒼白了。
池硯聽了他說的什么六到八小時,十個小時,更加緊張了。
居然要讓她受這么久的罪...
“池總...”
高雄試圖解釋什么來挽回局面,卻只換來一個無情的白眼,
“你能不能閉嘴。”
...
池硯覺得待在這產(chǎn)房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很漫長,長到產(chǎn)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一陣恍惚,以為那是幻覺。
直到聽見那句“母子平安”,他第一時間奔向了秦時喻,在她額頭上落下虔誠的一吻,聲音顫抖著,
“老婆,辛苦了。”
然后大家就聽見“砰”地一聲,緊接著就是高雄的聲音,
“池總!”
“池總您怎么了!”
池總也沒有怎么,只是...暈倒了而已。
醫(yī)生說應(yīng)該是因?yàn)樗谂惝a(chǎn)的這幾個小時里,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等到最終的那一刻時,激動過度,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也就斷掉了,就暈過去了,休息休息就好。
...
池硯醒過來之前,隱約聽見好像是許沉在旁邊跟誰說著話,
“你說這池硯,有次我跟他在國外街上遇到有持槍搶劫的人,都沒見他這么緊張過...”
“哎,他醒了。”
池硯起來,沒說其他的什么,只是問了句秦時喻在哪個病房,就走了出去了。
步伐篤定,絲毫不像是剛剛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人。
走到秦時喻的病房前,池硯卻莫名地有些緊張。
他小心地推開門,看見秦時喻,抬頭對著自己笑。
孩子出生前后,她好像沒有什么改變,還是那么瘦,看得他心疼不已。
他走過去,將秦時喻輕輕地?fù)碓趹牙铮曇舳加行┻煅剩?br/>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秦時喻笑笑,
“真的?”
“那就遺憾了,沒法圓你的女兒夢了。”
池硯還是喃喃道,
“不生了不生了,不想看你再受苦了...”
兩人纏綿好一會兒,池硯才去看了他兒子。
池硯第一反應(yīng)就是:
好丑。
皺巴巴的一團(tuán),像個小老頭,這真的是他兒子嗎?
怎么會不是女兒呢?
池硯皺眉,心想:
看來他的意念法還是不夠靈驗(y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