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臺附近有小販擺攤。
我走過去。
老太太很是熱情,拉著我的手,她的手背粗糙,但溫暖。
“小姑娘呦,嘗嘗米花糖。”
說著,她從腿前的小凳子上捻起一塊米花,放在了我的手里。
我連忙道謝,雖然出來玩之前剛剛吃過飯。
從來沒有吃過米花糖。
我拿在手里,在老太太的注視下,象征性地咬了一口。
米花糖脆軟,香甜酥油,一口下去,濃郁的米香味在唇齒散開。我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這次吃到了里面的配料,酸甜的蔓越莓,爽口的巴旦木,絕妙的米花。
幾乎是瞬間,我好吃到驚訝。
當即說:“裝兩盒吧。”
老太太爽快地應了聲,眼角皺紋盡顯。
從老人手里接過塑料袋。
我道了謝。
一旁的陳沉順手接過去,將袋子提在自己手里。
天已經黑了,天空沉地似乎直接壓在了頭頂上,繁星觸手可及。
晚上比較冷。
沒在這里定酒店的游客一個接一個的下山,人群擁擠,我站在臺階上,推搡中被人擠得摔了一跤。
左腳絆右腳。
整個人向后倒去。
“嘶——”
伴隨著悶哼聲,我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
手下意識向上抓。
陳沉從善如流地接住我的手。
倚著他的手臂站起來,我鬧了個大紅臉。
今天穿了白色長裙,摔了這一跤,大概屁股上都沾滿灰塵了。
我匆匆立正。
一邊連忙松開陳沉的手,另一邊胡亂想著,今晚這是第二次牽手了。
“丫頭,摔疼了沒?”老太太問我。
我搖搖頭,“沒事。”
“回去記得用冰塊敷一下,萬一扭到骨頭就嚴重了。”
其實我就是沒站穩,應該沒多大問題。
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說了句謝謝。
我和陳沉再次坐了長江索道回程。
長江索道對于我們這些外地人來說,算是自身城市里難得一見的東西。但對于重慶市民,只是日常出行的交通工具。
看著陳沉無甚感覺地看向窗外。
我疑惑:“你不害怕了?”
“嗯?”陳沉轉頭看我,一會兒意識到我的問題,他的眉尾微揚,指向窗外,攤手,“看不到。”
“看——”
我循著他的手向外望去。
黑洞洞的,城市的確繁華,由上向下望,燈光斑斕。但也確實看不太清。
此刻腳下長江翻騰的巨浪聲,平添一份恢宏。
我點頭。
正想著,胳膊被他撞了一下。
“吃么。”陳沉將手里的袋子揚起來。
我看了下索道的剩余長度,搖頭,“不了,馬上要下去了。”
陳沉收起袋子。
下了索道,重新走回大街。
今天的早午飯連在了一起,現在已經很晚了,但還沒有吃晚飯。
“好餓……”
我的目光四處流轉,思考著晚飯吃什么。
經過一家重慶小面,里面客流不斷,站在玻璃門外面,嘬面聲響亮。
我跟著咽了下口水。
“就吃這家吧!”
陳沉本身走在我前面,聞聲轉頭,腳步折返回來,他倒是沒什么異議。
直接抬腳向里走。
在前臺分別要了大碗肥腸面,小碗豌雜面。
半小時后,我倆都吃飽了。
出了店面。
突然,腰間被虛環住,并圍上了什么東西。
溫熱氣息靠近,并置于我的腰間。
我的手抬起,一時沒辦法落下,尷尷尬尬地揚在半空中。
陳沉的一抹呼吸落在我的肩頸上。
我們的面前正好是商場外的景觀鏡,我面對鏡子站著。
看著鏡面倒映出的我們的身影——
陳沉的腦袋垂在我的右肩膀處,手臂扯著自己的外套,抓著袖子自我的身后圈上來。
背部離他的胸膛還有距離。
“自己系。”
“啊……啊?”我一時沒明白過來。
陳沉依舊保持剛剛的姿勢,身體離我更遠了些,他晃了晃手里抓著的兩截袖口:
“你的裙子臟了,用我衣服擋擋。”
“哦,哦哦。”
大概是剛剛摔了一跤,衣服蹭臟了。
我聽話地接過腰間的衣服,攥住袖口的同時,陳沉的身體遠離我。
迅速系好后,我再次看向陳沉。
他站在我旁邊,眉眼輕抬,右手捏著手機,指尖輕扣出小小的響動。
至少在我看來……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心思雜亂。
從重慶回來后,我就開始趕作業了。
高中時每日憧憬的大學生活,就是畫圖……
十張A3畫的我想吐。
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手里的鉛筆唰唰畫個不停。
這是大學生嗎,不,這是大學牲。
在我趕作業趕到昏天黑地時,也總會有人扯我回熱鬧人間。
或許是江紅晚女士:“林雨,出來吃飯。”
或許是我爸:“陪爸爸下棋!”
……
但還有一種可能。
比如那道男聲:
“叔叔阿姨,林雨在嗎?”
“別提了,一整天都待在房間里,頭發不梳,澡——”
“媽!”
平地一聲驚雷。
我媽被我突如其來的嗓音嚇到,還沒說出口的話也被噎了回去,轉而罵我:“難不成我說錯了?!”
“……”
我撲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一副母女情深。
我爸見了直搖頭,陳沉見了抿唇笑。
但只有我知道,
一分鐘內脫下臃腫睡衣胡亂套上的衣服,有多膈應!
我的內衣卡在胸前了!
勉強堵住我爸媽的嘴巴,我爭取到了和陳沉單獨相處的時刻。
跑去飲水機前抽了個一次性杯子,我背對著陳沉幫他接水。
借著身體遮擋的角度。
我偷偷地將胡亂纏在身上的帶子扯了幾下,動作幅度極小地調整。
呼……
終于舒服些了。
水也剛好接滿。
我端著杯子放在陳沉面前,問他,“怎么了?”
“謝謝。”陳沉拿起杯子喝了口,舌尖有意無意地舔舐過唇角,有一滴水珠滴在了他的胸前。
冷淡的暗色劃過鎖骨。
“你準備哪天返校?”
“嗯,9月10號吧,再待兩周。”我們學校九月中旬開學,十號剛剛好。
聞言,陳沉點了點頭,從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機。
手里擺弄了一陣。
將手機從桌面那邊推給我,“這個時間怎么樣?”
我看向他的手機——是九月十號的高鐵排班表。
他給我指出了早上八點的車次。
我點頭,答應道,“可以。”
因為要幫我看車次的原因,陳沉的身子湊過來了點。T恤布料柔軟,隨著他低頭的動作也耷拉下來。
我刻意撇開了頭。
高鐵很準時。
九月十號的下午三點,我和陳沉到了大學所在的城市——楠楓。
我的大學楠楓工業大學離高鐵站比較近,我先下了出租車。
送走了陳沉,我在學校門口駐足片刻,直到出租車的身影拐到完全不見,才收回視線轉身。
“寶貝小雨!!”
是李子欣。
“這兒!”我也揮手。
李子欣已經跑到我面前了,估計是跑得久了,剛一停下,氣喘吁吁地彎下腰扶膝蓋大喘氣。
我好笑地看著她,伸手拍她的后背。
開玩笑:“孩子,看來是過了個心寬體胖的暑假啊。”
李子欣抬頭,沖我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剛剛叫了你寶貝,現在就上房揭瓦?”
“……”
夏日蟬鳴不斷,綠葉在微風中簌簌作響,校內各處都是返校的學生。大一新生幾天后才會入學,走在路上還能遇見幾個熟人。
我將被褥從箱子里拿出來,和李子欣各自抻住兩角,抖弄幾下,又合力套進褥子里。
李子欣提前一天來,其他兩個舍友也到了。
我們四個人熱熱鬧鬧地聊了一通。
聊天間隙,我打開手機看。
發現陳沉給我發了好多條消息。
時間是一小時前,陳沉:「到宿舍了嗎?」
陳沉:「到了回我。」
又過了十分鐘,陳沉:「?」
怎么還甩了個問號,我被他逗笑。
瞅著時間很久了,干脆給他撥了個電話。
嘟了幾聲后,電話被接起,那邊傳來陳沉的聲音:“喂?”
漫不經心,又有勁勁兒的撩人感。
我抿了下唇,說,“我到宿舍嘍。”
“好。”陳沉應了我一聲。
聊天停住,我的腦子也卡了殼。為了打電話不打擾舍友,我走到了陽臺。
風聲呼呼地灌入聽筒,規律地在手機上打著節奏。
“那我...掛啦?”
“嗯。”陳沉帶著困意說道。
我將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看著上面紅色的掛斷鍵,終究沒能按下去。
將手機重新貼回耳朵,問他:“行李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陳沉一頓,想起了什么,笑道,“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
“哪兒?”
“楠工大外面的小吃街上。”
“楠……”我驚呼,“你在我們學校外面?現在?!”
“對。”
“那我出去找你?”
“那倒不必。”陳沉淺淺吸了口氣,“有個男的喝醉了,還吐了。臟亂差的,你別出來。”
嗯?男的?
我內心疑惑。
陳沉下一句解釋了:“我舍友找了你們學校的女朋友,剛剛在校門口被人家分手了。”
“哦哦。”我點頭。
能猜到。
因為從我這邊還能隱約聽到陳沉那邊的聲音:
“我他媽就是條狗!愛誰誰談戀愛去,老子一輩子打光棍。”
陳沉從善如流接話,“嗯,別談。”
陳沉口中剛剛失戀的男生沉默幾秒,接著就不假思索地嗆了回去,
“我草,陳狗,你要讓老子單身一輩子!!”
我:“……”
陳沉:“…………”
明顯能聽見陳沉在電話里的呼吸粗重了幾分。
“七點出來,我在校門口等你。”
“那個,多安慰安慰人家。”
我企圖平復戰火。
陳沉在“安慰安慰”前,還抽空跟我“嗯”了聲,“知道了。”
隨即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