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淮伸手就擰了擰眉心：“有事？”
    “哦，陸同學，我是想向你請教一下，你們班的舞好棒啊，我們班這次準備的節(jié)目還有很多不足，作為班里的節(jié)目負責人，劉主任讓我多向你們這樣優(yōu)秀的班級借鑒學習。”
    他回想了下她們之前第一次聯(lián)排的表演，沉吟了一下：“你們節(jié)目，我建議其他人的部分修改，那部分需要一定的基礎(chǔ)和默契，短期內(nèi)無法達到很好的呈現(xiàn)效果，最好簡化或者修改成別的。你學過舞蹈，可以保留，突出亮點。”
    “哦哦，謝謝謝謝。”吳慧瓊努力扼住內(nèi)心的小蕩漾。
    “還有……別的事兒嗎？”他看到門口探出個腦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似乎淺淺的彎起個弧度。
    吳慧瓊無時不刻盯著他，將他的淡笑看在眼里。自覺似乎找到了跟他交流的門道，不禁紅了臉頰，禮貌嬌妗的話說得更加輕盈自在，猶如細水長流：“你們的節(jié)目怎么編排的呀……fn里jay老師常跟我們這些學員說，要多向你學習……”
    陸慎淮抬尾指摳眉心，大概聽了她的話意：“你等會兒。”他掏出手機開始發(fā)信息，再抬頭看門口，已沒人在。
    沒一會兒林嵩跑了出來。
    陸慎淮直起身子，隨手摁了個號碼，沖吳慧瓊指了指林嵩，揚了揚手機：“具體的你問他，節(jié)目是他編排的，他比較清楚。我還有事。”
    ……
    好一會兒，林嵩送走吳慧瓊這尊大佛，在門口找到陸慎淮。
    “呼。可算走了。但愿她聽進去你給她的意見，這樣媛媛也能早點回去休息。”林嵩一把年紀了似的走過來。本以為這姑娘主要目的是來見陸慎淮的，沒想到問那么細，看來對街舞還是有幾分真心喜歡的。
    陸慎淮盯著館里人群里呆坐的人，給林嵩丟了罐飲料，問他：“她方才去找你了？”
    “她？誰？”林嵩接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媛媛？哦，那倒沒有，我碰上她的。”一提到這事兒，林嵩就忿忿，說話碎溜的，“我妹這丫頭實誠，老劉正到處抓節(jié)目進度呢，那天開會才剛沖他們班發(fā)了火，也不知道躲著點還迎上去。這孩子就是太乖了。還好她們剛改了節(jié)目，老劉問了幾句沒說什么，好像應(yīng)該挺滿意的。”
    陸慎淮：“怎么改的？”
    “我那會兒剛準備問呢就讓你給叫出來了。”
    這時電話響了，陸慎淮盯著來電顯示不禁挑了下眉，發(fā)的短信沒人回，隨意撥出去的電話倒是打回來了。
    林嵩湊過來瞥了眼，以為是那人自己打來，算了算時差覺得不對勁：“老陳？他那邊半夜三更的不睡打給你……”做什么。
    話音未落就聽對方在電話里頭暴怒：“你小子tm有病啊……”這語氣，恨不得從太平洋游回來捶爆陸慎淮的腦袋。
    陸慎淮才沒功夫聽他罵臟，身子悠悠轉(zhuǎn)過來靠在墻上，避開屋里的嘈雜，在對方切菜碼似的叨逼叨里見縫插針，問他過幾天比賽的事兒。那邊人才罵罵咧咧地討論正經(jīng)事兒。
    實驗班這邊，阮晞媛無端吃了一肚子“瓜”回來，只覺得這幾人之間的感情撲朔迷離。
    “瓜”不好隨便吃，容易消化不良。
    吳舒捷抓著她和陳孑宜的手晃：“你們有聽到他們說什么嗎？”
    阮晞媛?lián)u頭。她們就跟著吳慧瓊到門口，距離那么遠怎么可能聽到。
    陳孑宜：“太遠了。而且陸慎淮一直盯著門口這邊，我們不好站太久就回來了。”
    廖歡：“所以我們現(xiàn)在只能等她自己回來了？”
    “唉，急也沒用，都這個點了，讓他們聊著。咱們說說……”在吃瓜這方面，陳孑宜經(jīng)驗老道，是不可能像阮晞媛這生手似的“消化不良”的。
    吳慧瓊回來時一臉好心情，說要重新編排。
    大伙兒面面相覷，憋著笑聽她說。
    吳慧瓊按著陸慎淮的建議，說想給他們換些簡單的動作。
    其余人聽了都不由得松了口氣，這也算異曲同工、不謀而合了吧。忙說她們改編了哪些部分。
    吳慧瓊聽了一下不樂意，心里有些惱，心下覺得她們沒事先和她這個負責人商量，但是他們改的思路又和陸慎淮建議的相契合，不好說什么，只得在和她原來的舞蹈上掰扯合不合。她平時要好的幾個女生也向著她。
    兩幫人說著說著就爭得有些不可開交。
    就在這時，陸慎淮和林嵩進來，從她們一旁走過。
    林嵩常去實驗班找唐羑，跟女生們也都熟，挺胸抬頭作怪，沖她們擠眉弄眼，把幾個女孩逗得不行，阮晞媛也舉爪搖了搖回應(yīng)。
    倒是一旁的吳慧瓊臉色不知怎的變得越來越臭。
    “有病吧。”吳舒婕翻白眼，討論時就發(fā)覺吳慧瓊在故意刁難，現(xiàn)在看她那樣子更加無語。
    眼看越說越聊不到一塊去，陳孑宜想著快點排完結(jié)束，招呼大家干脆就位試一下效果。
    眾人散開找自己位置，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此起彼伏輻射開來的尖叫。
    這剛散開的圈換個位置又圍成個圈。
    阮晞媛深吸一口氣，撥開其他人走近，肅聲輕喝：“安靜！”
    相處了這些日子，向來好說話、性子看起來也柔弱的女生忽然擰起氣場來，大家都愣住了。
    被圍著的人是秦語。阮晞媛對她有些耳聞，她是班里的貧困生，成績中上。和吳慧瓊同桌，但兩人并不怎么對付。她是一個靦腆安靜的女生，總是獨來獨往。
    女生衣服陳舊了點，但白凈樸素。一只龜甲蟲抓在她的頭發(fā)上，翅膀還未收全。她只是臉上有些緊張惶恐，倒沒吱聲。方才叫的全是圍觀的。
    阮晞媛放緩聲音對秦語說：“你別怕。”
    她又道：“小時候，我和爺爺上山的時候抓過。不過不是這種。是銅綠色的……”她的語調(diào)稍微有些慢，音很輕，像真的在分享回憶。
    這讓秦語也慢慢放松下來。
    “像這樣。”一瞬間的虛晃，頭發(fā)絲輕輕拂動，甲蟲被阮晞媛輕捏在紙巾里。
    秦語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呼了口氣，微紅的臉上一抹淺笑：“謝謝。”
    “不客氣。”
    劉主拿著大喇叭提醒九點了，還沒排好的班級抓緊。
    陳孑宜站出來：“時間不多了，大家趕緊排吧。班主交代過的，這周再沒有進展的話，周末可能就都要留下來額外加排哦。”
    大家也不想周末被毀掉，紛紛找位置站好。
    吳慧瓊本站在秦語前面，經(jīng)過剛那一茬兒，她滿臉嫌惡，那手指點著秦語的后背要她站遠些：“欸，你站前面點，離我遠些。”
    秦語被說得羞惱又無措，滿臉通紅。
    旁邊的人聽了吳慧瓊的話也退了幾步，那幾排隊形變得不齊整。
    紙巾里的甲蟲四腳掙扎著，忽然掙開束縛飛了出去。
    “啊！！”
    甲蟲毫無意外地幾只腳扒在吳慧瓊手臂上。她嚇得拼命尖叫，拼命掙著甩開蟲，但甲蟲又飛到她脖子上。
    阮晞媛看她那樣，出聲提醒：“別動，萬一爬到你臉上就不好了。”
    吳慧瓊已經(jīng)嚇得面容失色，沖阮晞媛直嚷嚷：“你會不會抓啊，怎么，怎么讓它跑出來了啊你！”
    “不好意思哦，我也不知道這種甲蟲的力氣居然這么大。我還是去讓男生來吧。正好陸慎淮他們還在……”
    見阮晞媛好整以暇的作勢走開，吳慧瓊又急又氣：“欸，你，你回來，快點給我弄下來呀！”
    阮晞媛：“我抓？”
    吳慧瓊閉著眼嚷嚷：“快啊！”她可不想在陸慎淮面前出糗。
    “別出聲哦！喉嚨出聲會帶動周邊的肌肉震動，這會驚嚇到它的。”
    “……”
    這下可算是消停了。
    看著人徹底安靜如雞，阮晞媛才伸手把它抓下來，往門口走。
    吳舒婕廖歡幾個追上來，圍到阮晞媛身邊。
    吳舒捷一臉?gòu)尚叱绨荩治粘扇妨讼氯顣勬碌募纾襁M她懷里，不知道說的哪的方言：“欸呀欸呀嚶嚶嚶，你
    剛才太帥了吧，man爆了！晞媛君xi我要嫁給你撒。”
    廖歡：“可以啊你，媛媛你學壞了。唐羑還總要我們看著你，說你性子奶，怕你被吳慧瓊欺負。敢情你才是傳說中披著羊皮的狼呀。”
    “會不會太過了？”阮晞媛被說得發(fā)窘。
    “怎么就過了，你早這樣她也不敢這么囂張。”
    陳孑宜：“就是。再說剛才要不是你喊老劉，她早被請去辦公室喝茶了。她還欠你一個人情呢！”
    “還有這事兒？孑宜你快跟我說說。”吳舒捷眼里閃耀著對八卦的興奮，輕拍了下阮晞媛的屁股：“去去去，把這‘聽話的’寶貝放了，剩下的交給我們。”
    廖歡也推著她：“對對對，快去。”
    阮晞媛就這么被推搡著出了門，把龜甲蟲輕放在樹枝上：“恭喜你吖，剛獲得了和帥哥表演同分貝的尖叫聲。”
    不過又想想人家蟲說不定覺得自己特招罪特倒霉呢，恭什么喜啊：“也可能嚇到你了，對不起哦。也謝謝你！”輕出口氣。這下總不會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扎起來的馬尾辮忽然被輕輕拽了一下，嚇得她慌忙回頭，低叫了一聲。
    肇事者慵懶地靠在墻上。
    不是剛進去了嗎，什么時候又出來了……
    阮晞媛訕訕，估計她恭喜謝謝又對不起的話都讓他聽到了，臉上的熱度騰一下就上來了，還好這兒烏漆抹黑的，他應(yīng)該瞧不出來。
    陸慎淮慢條斯理地站直：“星期天回去看老太太嗎？昨兒和老爺子通電話，說她念了幾次，讓你不忙過去一趟。”
    他話帶到，也不等她答復(fù)，替她做了決定：“照舊。到時我來接你。”
    照舊……他忽然說起這話，讓阮晞媛恍如隔世，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是憑耳朵聽進去的點點頭反應(yīng)做下意識的應(yīng)答。
    陸慎淮：“手機沒帶在身上？”
    她不知所以，木木地搖頭。
    他倒不再說什么，走了兩步，忽又轉(zhuǎn)頭：“排完早點回去。”
    阮晞媛看著他遠去。
    良久，低頭，手掌心攤開，一小包巧克力豆。
    ……
    館內(nèi)人少了些，實驗班終于開始緊鑼密鼓地磨合改動作。
    八班那頭，喧囂散盡，陸慎淮歪坐在長條椅上，腿跟著耳機里的音樂打著節(jié)拍。
    坐他旁邊的葉子煜正問他周末的比賽，看他半晌沒有回音，順著他的眼神望去。
    那個班級……實驗班的？
    看著那一窩子女生，雞賊地笑起來，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又逗他：“剛你們說什么，不會吳慧瓊向你表白了吧，還是你鐵樹開花，真看上她了？”
    男生漫不經(jīng)心地視線回歸，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老劉過來，叫著葉子煜。走到邊上時，陸慎淮長腿一伸，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反應(yīng)極快，輕巧一躍，頭頂幾根發(fā)絲隨之而動，光亮的頭頂微微露出，而后幾根發(fā)絲又穩(wěn)穩(wěn)扒住他的頭皮，敦實的身材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隨手抄起節(jié)目登記本砸向陸慎淮的胳膊，落聲沉悶。
    一整套動作那叫一個瀟灑。
    真是可惜了從小沒練街舞。葉子煜腹誹。
    “臭小子！”老劉輕斥了聲，語氣里毫無生氣之意：“呦，肌肉還挺硬啊。干嘛？”這小子平時怕被拉著去參加校賽，對自己能躲就躲的，今天倒是稀奇，自己送上門來。
    “這幾天我們班就不排了，等二彩再說。”
    “比賽？”老劉輕車熟路，知道他們舞社經(jīng)常有比賽。
    “嗯。”
    老劉尋思著他們的節(jié)目效果已經(jīng)毋庸置疑，便爽快地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