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沒了陸慎淮他們的排練,彩排的時間也在緊縮,其他班級的效率都提了起來。
復(fù)審當(dāng)天,阮晞媛她們班總算是過了。
節(jié)目呈現(xiàn)的效果套用劉主任的原話來說就是:“欸!對頭!這才是實(shí)驗(yàn)班該有的格調(diào)和氣勢嘛?!?br/>
排練中的各種曲折不一而足,這段忙碌的日子終于有了閑息的小縫穿插。
阮晞媛后來才聽說,是陸慎淮這周末要參加本市的街舞比賽,劉主任便允許他們下周再恢復(fù)排練,畢竟他們的節(jié)目已經(jīng)有了相當(dāng)?shù)耐瓿啥群褪炀毝取?br/>
周六很快來到。
宿舍其他人都回家了,就剩阮晞媛一人。
她伏案復(fù)習(xí)刷題,一晚上了沒怎么動過,此刻渾身僵硬,眼睛酸澀。
起身沖了杯咖啡回來,想到明天是什么日子,盯著臺燈下那包巧克力豆出神。立體錐型的小袋包裝,撕開是幾種顏色的巧克力豆。甜脆醇香,許久沒吃過,但這些她還記得。
從抽屜里拿出手機(jī),已經(jīng)沒電自動關(guān)機(jī)了。
換了塊電池打開。屏幕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號碼是江城的,看著有些眼熟。
【老太太讓周日有空一起過去?!?br/>
難怪那天問她帶沒帶手機(jī)……
已閱即刪。這是她的習(xí)慣。
退出的界面,每一項(xiàng)后面的括號里都是清一水“0”,只草稿箱那兒顯示個明晃晃的“1”。
她沒打開,其中的內(nèi)容她記得,就很簡單的幾個字:阿淮哥,生日快樂。
當(dāng)時原本是要發(fā)的,后來臨時起意想著等見到他當(dāng)面說的,就沒發(fā)。后來得知奶奶生病、他忽然消失……幾個字就這么在草稿箱躺了兩年。
她鬼使神差地嘗試撥了存了那個“阿淮哥”的號碼,手指無意識地扣著杯面,耳邊響起間奏的“嘟……嘟……”,明明那再尋常不過的撥號聲,可她忍不住整個人身子呈微微前縮的狀態(tài)。
很快,“喂”的一聲傳來。
那一瞬,阮晞媛的心“啪”的一下掉到地面。
“不好意思,我打錯了。打擾了。”
掛了電話。她拿起杯子抿了口,陡然眉頭緊鎖,她趕緊放下杯子。
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太苦了,苦得她生生抖了個顫,味道像極了小時候喝的中藥——咖啡里忘記加奶和糖了。
打開q|q。
登號。
這個號是唐羑給她申請的。她回來之后手機(jī)就換回以前在江城的卡。q|q其實(shí)在琮洲也有一個的,不過加的都是琮洲外國語學(xué)校的同學(xué)。
林嵩也是最近才加的。以前認(rèn)識他們的時候她還沒玩q|q。
【消息】聊天界面是林嵩新建的群聊,4個人。林嵩個人的,唐羑個人的。
還有一個尚未添加為好友的id頭像,點(diǎn)擊【添加到通訊錄】,出現(xiàn)【驗(yàn)證信息】的對話框,思忖了一番,手指在按鍵上跳躍。
這頭,陸慎淮正和林嵩在家里討論明天下午比賽的事。
陸慎淮沒忘和阮晞媛的約。
算了算,明天早上8點(diǎn)去接她,看完老太太再去比賽現(xiàn)場,時間充足。
林嵩問起老太太的情況:“阿淮,老太太咋樣了?”那天在走廊重逢阮晞媛,他打完籃球癱在地上,陸慎淮就給他講了阮晞媛忽然轉(zhuǎn)學(xué)的事。轉(zhuǎn)而想到妹妹在琮洲讀書,見面少,關(guān)心不到位,一時心里愧疚:“唉,我可憐的媛媛啊……”說到這里情緒悲愴起來,未等繼續(xù),“啪”的一下,頭被唐羑拍了一巴掌,這股情緒一時上不去下不來很尷尬。
“……”
唐羑:“閉嘴!聽我哥說。哥,晞媛奶奶得的病和……姑姑的,一樣嗎?”
“部位不同?!标懮骰磽u了搖頭。不過,癌這種病大抵都是類似的治療流程。
靜了片刻。
林嵩和唐羑面面相覷,看陸慎淮沒有什么異樣,倆人放松警惕,漸漸地?cái)D眉弄眼交流起來。
林嵩挑眉,覺得自己該去看望下老人家。
唐羑仰下巴,覺得自己更該去看望下老人家。
林嵩皺眉往后躲了下,不讓她跟著。
眉眼不夠,嘴來湊。
林嵩:“我是嵐姨的表外甥,嵐姨跟老爺子老太太半輩子親如一家,更何況晞媛還是我認(rèn)的妹妹,那老太太就是我的奶奶;淮哥是我兄弟,兄弟的師母那就是我的師母?!?br/>
唐羑不服:“你兄弟是我親表哥,法律上的親哥,親哥的師母那更是我的師母……晞媛是我親同桌,親同桌的奶奶……那就是我的奶奶!”
日常吵架,陸慎淮兀自想著自己的事兒,由他們?nèi)ァ?br/>
不過聽唐羑這么一說,他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打個電話,頃刻一愣,挑了下眉——他要找的人恰好也在找他。
一瞧,指尖不自覺地?fù)狭藫厦嘉病?br/>
第一次見申請好友的驗(yàn)證消息是長成這樣的:【嗨,我是阮晞媛。才知道你明天要比賽,謝謝你那天的告知,怕耽擱到你,明天我自己去吧。謝謝。】
那時候的手機(jī)還是諾基亞的天下。
屏幕不大,陸慎淮這么滿屏滿屏的字摁下來找到【通過】,抬起大拇指歪頭一看,按鈕印十分明顯。
想了想,沒琢磨明白這姑娘到底在瞎客氣什么,直接回復(fù):【不耽擱,明天八點(diǎn)我在校門口。】
敲好字,他抬頭,敲敲桌子打斷糾纏在一起的兩冤家:“九點(diǎn)?起得來嗎?”思忖了下,看向唐羑,“完事沒空送你回來,和我們一道去藝術(shù)劇院?!?br/>
藝術(shù)劇院——周末比賽的地兒。
“噔?!?br/>
他看手機(jī)。
【西元】:【那個……其實(shí)我明天去之前得回家放東西,不會太早。】
他估算了下時間:【那我八點(diǎn)半在你家門口等你?】
手機(jī)里一來一回的功夫,唐羑總算反應(yīng)過來,搗頭如蒜,直接蹦上沙發(fā)勝利歡呼:“……哦哦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哥打小各種街舞比賽從不肯帶她,這回讓她跟著也就算了了,居然還是主動提出來的。每次跟他軟磨硬泡的也不見得答應(yīng)。
準(zhǔn)備向林小嵩跟他炫耀一番,就看他拿起張表。
唐羑立刻湊近一瞧,是陸慎淮藝校的報考申請表。
“哥你咋還不填?快沒時間了。”唐羑錯愕地看著陸慎淮。眼看報名申請的截止日期就要過了啊,表上除了個人基本信息什么也沒填,連照片都沒有。
她納悶兒。憑陸慎淮的舞蹈水平,去藝考就算文化課成績不行,也是有破格錄取的可能的。何況有華中背書。
林嵩湊近低聲道:“淮哥壓根兒沒打算藝考,你當(dāng)他回來真是聽我小表舅的話?”
唐羑有些忿忿搶過表,本想再說什么,但被林嵩眼神制止,化作一濁嘆息,癟癟嘴,埋頭看表。
她視線在表上細(xì)細(xì)逡巡,并未抬頭,語氣像是順帶問似的:“你報哪個啊林小嵩,跟我哥一起?”
“……我不急,我,我還沒想好?!彪y得尖牙利嘴的人撓撓頭,表情不甚在意,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
宿舍。
阮晞媛將自己摔在床上,雙手抓著手機(jī),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發(fā)了好久的呆,終于下定決心,打字按下發(fā)送。
噔。陸慎淮的手機(jī)又響。
林嵩實(shí)在忍不?。骸盎锤?,誰呀?”
唐羑也覺得稀奇,她記得她哥手機(jī)向來靜音的。今天怎么這么熱鬧。
手機(jī)屏幕光亮散在陸慎淮臉上,斧削刀刻一般,輪廓冷峻,薄唇緊抿。
“剛加的?!彼^也沒抬。退出界面,將提示音設(shè)成震動模式。拿了張紙寫醫(yī)院地址給林嵩。
“哦?!?br/>
唐羑看著他寫的地址,忽然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卷子,上面有阮晞媛給她講題時留下的筆跡:“我說我當(dāng)初見晞媛怎么總感覺這么眼熟呢,這字跟哥你的很像!”
林嵩翻了個白眼:“他倆同個師傅教的可不嘛。”
她這才想起陸慎淮在阮家呆過。膜拜了下兩人的字,收回視線,忍不住吐槽另一份申請表,抬腳往林嵩那兒踹去:“林小嵩你說你跟我哥和晞媛都認(rèn)識那么久了,這狗爬字怎么半點(diǎn)沒長進(jìn)呢?!?br/>
“你這什么邏輯?”林嵩利落地將右腿抬起,躲過她的一記踹,翹著二郎腿抖落著,滿不在乎,“笨豬!”
林嵩看著陸慎淮,湊過來在她邊上耳語:“媛媛我跟她也有兩年沒見了,淮哥我倒是天天跟他呆一塊兒,但他一年到頭拿筆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你讓我跟誰‘長進(jìn)’去?”
唐羑瞥了眼跟著看手機(jī)的人,莫名又找到了當(dāng)初覺得阮晞媛似曾相識的原因,這倆師出同門,可不嘛。聽林嵩這么說覺得有道理,小聲嘟囔了句:“難怪我一直沒發(fā)現(xiàn)?!彼缫粚?shí)打?qū)嵉膶W(xué)渣寫的這一手好字也是相當(dāng)獨(dú)特的呢。
陸慎淮正打著字呢,屏幕上跳出:【那麻煩你了?!可囝^頂了一側(cè)腮幫,將剛剛打下的幾個字全刪了。
唐羑覺得罕見。
她哥是最果決不耐煩的人,那眉頭擰的跟緊急集合似的,還這么耐心同人聊著。手指頭一會跳動,一會停在半空……唔,好像還挺糾結(jié)。和林嵩對視了下:什么情況?
陸慎淮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成動物園里的猴兒了被看半天:“怎么?”
不過對上他的視線,角色就轉(zhuǎn)換了。這倆跟猴似的抓耳撓腮躲開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