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大家都窩在學校聽課,雖然是操場,但是人太多了,里里外外散發著一股子濃郁的味道。在里面時間長了,熏得面有菜色,倒是也能慢慢習慣。</br> 可是突然過來的人,一站在大門口就有點受不了。</br> 常喜聞著這個味道,一時沒忍住,后退了一步。</br> 這味道,趕上豬大腸了。</br> 她趕緊捂住鼻子,低聲:“這味兒也太大了吧?”</br> 一同來的幾個也是被熏得黑了臉,袁知青倒不是第一次來,是感受過了的,他苦笑著說:“沒辦法啊,人多,就只能扛著了。”誰不知道味道難聞呢?但是就算收拾的干干凈凈,來了一樣也扛不住的。</br> 人多力量大。</br> 這話可不僅僅是體驗在工作上。</br> 他默默的找了一個墻根兒的位置,掏出了自己的書,學海無涯苦作舟。</br> 常喜看著操場里黑壓壓的人群,說:“咋就這么多人啊?咱們縣竟然有這么多念過高中的?”</br> 這一想,她倒是有點擔心了,原本覺得兒子閨女都是無所不能的。但是突然感受到了這個氛圍,心理壓力陡然上升。她都如此,更不要說一次見到這種大世面的月季。她已經抱住了常喜的胳膊。</br> 許老三:“這個我打聽過了,這次報考,不論年紀,據說還有三十多的去考呢!可不是人就多了?再說,還有畢業將近二十年的,也站著名額,給自己孩子用呢。”</br> 沉寂了十來年,誰不想把握這次機會呢?</br> 他說:“我們是在這里等他們,還是先回去?”</br> 常喜:“等他們一起吧。”</br> 正好也讓她感受一下。</br> 上一輩子,許老三和雪林都參加科舉,不過那個時候女人哪里有出門的機會,所以常喜也無從知道考場是個什么樣兒,更不曾感受過。但是現在就不同了。</br> 她說:“我在周圍轉一轉。”</br> 月季緊緊的抓住她:“我跟你一起。”</br> 常喜:“好。”</br> 許老三領著她們在學校四周溜達,校園墻外也滿滿都是人,月季小聲說:“嫂子,你看那邊那個,瞅著比我歲數還大。”</br> 常喜點頭,她關注的,是另外的事兒,她說:“這么多人,也怪不得學校不供應飯菜了。”</br> 許老三看到的又是別的,他壓低了聲音,幾乎細不可查,可是在其中又帶著痛心疾首:“你說這要是能做生意,天天來這邊賣飯,能賺多少啊!大好的賺錢機會,看得到摸不到。”</br> 常喜睨他:“你不是說考試的時候不能吃外面的東西,連朋友給的都不成嗎?”</br> 許老三理直氣壯:“對啊,考試的時候當然不行,但是現在哪里是考試的時候。復習的時候,就算吃壞了肚子又有什么要緊,又不是沒有茅房。”</br> 提到這個,月季使勁兒往里看了一眼,低聲:“這么多人,那得拉多少屎啊。如果這些人是在咱們村里上課就好了,這能攢多少的肥料。”</br> 許老三:“……你也就這點出息了。”</br> 月季:“我關注的很重點啊。”</br> 許老三:“呵呵。”</br> 三人轉了一圈,但凡圍墻位置,都是有人的。大家在學習上,那是秉承了十分堅定的信念。不得不說,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還是很震撼的。</br> 甚至,他們還看見幾個本村的呢。</br> 轉夠了,三個人一起來到正門,此時已經快要放學了,他們聽得出來,講課老師的聲音都帶著沙啞,即便是從喇叭傳出來,也格外的明顯。</br> “咦?怎么是你?”</br> 疑惑的聲音傳來,許老三一看,穿著制服的小伙兒還挺眼熟,他說:“是你啊!你叫、叫……”其實他開始也不知道這小伙兒叫啥啊,就知道是公安局的。</br> 小伙子笑:“我陳黎。”</br> 他指了指學校,說:“等小桃子他們呢?”</br> 許老三警惕的雷達嗖的一下開了,他微笑,說:“是啊,你咋在這兒?”</br> 陳黎:“我執勤,人太多了,怕出事兒。”</br> 許老三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隨即似乎很隨口一問:“你咋連桃子都認識啊。”</br> 陳黎沒太多心眼,爽朗的笑,說:“那可不,說來也巧,之前因為一點小事兒,碰見許柔柔他們兄妹三個了。哦對,還有小賀嘉。后來這不是趕上執勤了嗎?我就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們一大幫人。他們可真是不容易,這大熱的天兒,真是遭罪。”</br> 許老三:“想考大學,可不就得努力了。”</br> 這話是真的,陳黎點頭,說:“可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真難啊。”</br> 他看了一下手表,說:“快了,已經到點了。估計這個地方講完就放學了。”</br> 他踮起腳尖張望起來。</br> 許老三:“你們這不是也下班了?你不走?”</br> 陳黎:“我等許柔柔啊。”</br> 許老三:“!!!”</br> 常喜&月季:“……!!!”</br> 許老三咬住牙關,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小伙子,說:“你等她干啥?”</br> 你看,他們還說他吹牛逼,他分明沒有吹牛逼!</br> 這就是圖謀不軌吧?這就是看上柔柔了吧?這就不是個好東西吧?這就……反正,休想從他們家將閨女刨走。</br> 陳黎:“這幾天特別熱,這里人又這么多,很容易中暑的。我給許柔柔拿了點綠豆。喝點綠豆水很解暑的。”</br> 陳黎眉眼都是陽光燦爛的笑容,他覺得自己真是太細心太講究了。</br> 所以說,他這個人最好啦!</br> 許老三&常喜&月季:“……”</br>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下,許老三咳嗽一聲,說:“我看這就不必了吧,無親無故的,我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東西。”</br> 陳黎爽快:“沒事兒,我又不是給你們,我是給許柔柔的。”</br> 剛說到這里,就聽到的操場嘈雜起來,已經放學了,大家都在陸陸續續往外走。</br> 許老三:“你……”</br> 陳黎用力對著遠處揮手:“許柔柔!”</br> 許老三黑了臉,這個臭不要臉的,竟然當著他的面兒勾引他閨女,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br> “陳黎啊,你……”</br> 人太多,聲音太吵雜,許老三覺得,太影響自己發揮了。</br> “爸爸媽媽!”許桃桃出來的倒是快,像是橫沖直撞的小火車頭一樣,飛快的往前竄,嗷的一聲,奔到了常喜的懷里,高興的直跳:“媽媽,你怎么來啦?”</br> 隨即又開心的拉住了月季叫人:“姑姑。”</br> 她一轉頭,沖著身后叫:“表哥,表哥你媽來了!”</br> 茂林他們幾個走在后面,正昏頭腦漲的吸收今天上午的知識,突然間,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話給震撼到了。再一看,可不是,那可不就是他老娘嗎?</br> 別看茂林在家跟他娘油嘴滑舌,時間長了不見,也是格外想的。他激動的奔過來:“媽!”</br> 這一聲,可真是堪稱撕心裂肺了。</br> 月季:“哎呦!”</br> 茂林也百米沖刺,撲了過來。</br> 月季小聲嘟囔:“這在城里是遭了多少罪啊,看到我這么熱情。”</br> 不過,兒子撲入懷中的一瞬間,月季覺得這臭烘烘的味兒簡直打鼻子。</br> 大家都圍了過來,許朗和海風海浪往他們身后看,沒找到自己的家人,有一秒的失落。不過很快的,他們也打起了精神。</br> 許朗:“嬸嬸,你們怎么來了啊?”</br> 常喜:“我來了可就不走了。”</br> 許桃桃睜大了眼睛,大眼睛滴流圓:“不走了?媽媽要留下來照顧我們嗎?”</br> 常喜點頭,笑著說:“那桃子歡不歡迎我?”</br> 許桃桃使勁兒鼓掌,恨不能連雙腳都用上,一起鼓掌呢,“媽媽你在太好了。”</br> 她抱住常喜的月要,說:“以后我們就可以吃的很好了,這幾天大家都累的要死,每天都湊合著。你看,我都瘦了。”</br> 許桃桃是真的瘦了,不過大概是因為瘦了,原本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蛋兒倒是顯得小了一圈。可是,也顯得更高了一點。常喜其實才兩周沒見閨女。雖然許桃桃他們沒有回村,但是常喜夫妻是隔一段兒,只要休息就要過來的。</br> 但是還是覺得,自家閨女長高了。</br> 她含笑說:“媽媽可不就是不放心你們。”</br> 許朗他們也激動了,大喜嬸子的手藝,那是頂呱呱。他們可真是太高興了。</br> 許老三吃醋的說:“桃子都沒看見爸爸。”</br> 許桃桃咯咯笑的挽住許老三的胳膊,一手爸爸,一手媽媽,說:“我哪里沒看見呀,不過,我更少見媽媽呀。所以才格外的激動,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桃子最重要的人。”</br> 許桃桃的小嘴兒,甜滋滋的。</br> 許老三一秒就破功了,他含笑:“你個小機靈鬼兒。你哥哥姐姐呢?咋還沒出來?”</br> 許桃桃:“哥哥姐姐是應屆生,他們在前邊都有桌椅的。我們雖然也是學校的學生,但是因為不是應屆生,所以沒有,都是在后面呢。自然就出來的早了。不過啊,我知道哥哥會慢一點,有好多人會找哥哥講題的。”</br> 許老三:“自己學習的時間都不夠,還給別人講題。”</br> 許老三覺得,做人就該自私點。</br> 何必管那么多,幫了別人又怎樣,難道還給錢嗎?</br> 許桃桃:“哥哥說,給別人講題,就相當于自己也復習了。復習就是一個很反復的過程,他可以通過各種方法來驗證自己對知識的鞏固度。”</br> 說曹操,曹操到。</br> 桃子剛說完,雪林和柔柔也出來了,兩人遠遠的看見父母都很高興,腳步快了不少。不過,許老三還沒等開心呢,就看到陳黎已經過去了。</br> 這當爸的,就不是很開心了。</br> 自家辛苦養的小白菜,一只豬總是想來拱,那誰能高興的起來?</br> 陳黎哪里知道許老三的不高興,他來到許柔柔身邊,說:“許柔柔,來,這個給你。”</br> 許柔柔:“什么啊?”</br> 低頭一看,是一小袋子綠豆,有個一斤左右的樣子。她驚訝的睜大了眼,說:“你哪兒來的啊?”</br> 陳黎:“當然是從家里拿的啊,回去熬點綠豆湯,這個很解暑的,以前我媽就給我熬。”</br> 許柔柔:“無功不受祿,我怎么能要你的東西,不行!”</br> 她堅定的不肯收。</br> 雪林“圍笑”,使勁兒圍笑,說:“陳黎哥,你拿回去吧。我們家不能要的,這要你的東西,傳出去多不好聽。”</br> 陳黎反問:“為什么要傳出去?再說,我又不是拿別人的,我自家的東西,我想給誰關別人什么事兒。”</br> 他拽住許柔柔,說:“你不要我就要哭了。”</br> 許柔柔:“!!!”</br> 雪林氣笑了!他還真是沒見過這種人,雪林嘴角抽搐一下,說:“陳黎哥,你這樣可不好。”</br> 陳黎雖然是是陽光少年,但是也不是看不出雪林的排斥。雖然,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雪林為啥看不上他。大概是,同樣身為男人,嫉妒自己?</br> 搞不懂。</br> 不過,他還是堅定的把綠豆塞給許柔柔,對她眨眼睛:“許柔柔,柔姐,你就收下吧。你不收,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了。再說,咱們可是朋友,朋友之間何必分的那么清楚??”</br> 雪林:“……?”從沒聽過,朋友之間就可以不分的清楚的。只是,現場好像沒有他發揮的余地,他姐姐竟然真的就伸手接過了袋子,說:“那好吧,等改天,請你上我家吃飯。”</br> 陳黎打了一個響指,喜氣洋洋的說:“好嘞。你家里人到了,你趕緊回家吧。我先走了。”</br> 他又從許柔柔眨眨眼,帶著笑飛快小跑兒離開,動作一氣呵成。</br> 雪林翻白眼:“這臭小子怎么回事兒啊!當著我們的面獻殷勤。他……”</br> 許柔柔:“你別碎碎念了,跟個大叔似的。”</br> 她趕緊快走幾步,來到常喜身邊,開心:“媽。”</br> 常喜的目光,也落在小袋子上,許柔柔:“給!”</br> 常喜:“……”</br> 許桃桃瞅瞅這個,瞅瞅那個,感覺到大家表情不太對,她悄悄的拉了一下許柔柔的衣服,許柔柔迷茫:“嗯?”</br> 許桃桃:“……”我這是給你暗示!你為啥要出聲?</br> 很快的,她打起精神,元氣滿滿:“天氣好熱,走走走,我們快點回家。”</br> 常喜:“對對,回家。”</br> 她看著桃子和柔柔都長衣長褲襪子球鞋,一人一個草帽一個口罩,說:“你們這也捂得太嚴實了,不熱嗎?”</br> 許桃桃驚奇的看著她媽媽,說:“我是正常人呀,當然熱的。但是熱也得穿啊,不然是要曬成小煤球的。再說,哥哥說曬多了對皮膚不好的。你看,他也武裝的很嚴實。”</br> 嗯,雖然沒有戴口罩,其他也真是一個沒落下。</br> 一時間,常喜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是。</br> 他兒子,還真是很精致呢。</br> 大部隊一起回家,常喜趕緊去廚房忙碌起來,她說:“我下個骨湯面,好不好?”</br> “好!”</br> 雖然現在日子好了很多,但是再好也不是能夠每頓吃大米白面的,基本上三四個月一次,都是相當不錯的家庭了。常喜自然也不是只做白面條,她兌了大部分的玉米面兒進去,白面放的很少。</br> 不過就算這樣,也是很好的,他們家的玉米磨得比別人家細多了。</br> 月季過來幫忙,常喜搖頭:“不必了,你到處看看吧。”</br> 月季是第一次來這里,茂林幾個拉著她,給她看村里沒有的電燈,等許家兩姐妹從洗手間出來。又領她看水龍頭和馬桶。這些都是村里沒有的。</br> 月季一驚一乍:“這也太好了吧?”</br> 不用點蠟燭和油燈,一拉繩就亮亮堂堂;不用挑水,只要一打開水龍頭就有水用;冬天也不用出門上茅房。這是何等的好日子。月季羨慕的說:“怪不得都想進城呢,這城里的日子,就是格外的好。”</br> 許老三癱在凳子上,很沒有坐像,他說:“那你就得和你男人更努力了,這樣才能進城。”</br> 頓了一下,又把目光落在茂林身上,茂林心里一慌,果然,就聽他三舅說:“或者你使勁兒督促你兒子更好的學習,將來就指望他了。”</br> 月季想都不用想,她跟她男人都是老實人,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那肯定是要指望兒子了啊。</br> 她滿眼星星的看著兒子,說:“兒子啊,你就在這兒你,努力的好好學。你要是學不好,回家我就錘死你。”</br> 溫柔的語氣,兇狠的內容。</br> 茂林被鎮住了,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事兒,他哭哭咧咧的說:“娘咧,你可是我親媽啊!你咋能這么對我呢!”</br> 月季:“那咋不能?”</br> 她還真是個單純又天真的人,說:“要不,你像你二舅,找個條件好的媳婦兒也成啊。到時候我們就跟著你進城享福。”</br> 茂林:“……”</br> 他的志向,真的沒有這么遠大。</br> 雖然嘴上花花,但是他心里還是不想這樣的。</br> 茂林哭唧唧:“嗚嗚嗚!”</br> 客廳里熱熱鬧鬧,許柔柔和許桃桃都湊在廚房,雖然他們也沒有幫忙,但是就想在媽媽身邊。</br> 常喜眼看大家也沒留意這里,遲疑了一下,問:“柔柔啊,你和那個陳黎……”</br> 似乎是又覺得自己直接說出來不怎么好聽,索性說:“你咋要他的東西?你知道的,女孩子眼皮子淺很容易吃虧的。”</br> 許柔柔笑了出來,說:“沒事兒啊。”</br> 常喜被噎住了。</br> 沒事兒?</br> 咋沒事兒啊?</br> 你倆啥關系啊?</br> 常喜是有點為難,不曉得該這么問,倒是小桃子很直白了,她眨著眼睛,笑嘻嘻:“媽是想問你們是不是處對象。”</br> 許柔柔噗嗤一聲,噴了出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媽媽和姐姐,說:“你們想什么呢?當然沒有啊!這是不可能的!我倆咋可能啊!我可看不上那么菜的男人。再說,他也沒把我當成女的啊。我們是兄弟,懂嗎?兄弟!”</br> 常喜不贊同:“竟是胡說,什么兄弟,你是個女的。”</br> 她反正覺得一個小伙子對一個大姑娘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br> 許柔柔:“真的啊,我們沒關系的。他對我不錯就是想讓我有空的時候過去跟他們練練手兒,僅此而已了。”</br> 常喜:“練手兒?”</br> 許柔柔:“對啊,他們都蠻上進的。”</br> 許柔柔覺得,他媽竟然能想到他們處對象,真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兒。這根本都不在她的考慮之內啊。許柔柔又想了下,說:“你們所有人真的都想多了。”</br> 常喜看向大閨女,見她表情很認真,常喜抿抿嘴:“……這個沒眼光的!”</br> 許柔柔:“…………”</br> 許桃桃:“………………………………”</br> 她靠在墻上,晃蕩著說:“媽,你好奇怪啊。他喜歡姐姐你不高興,他不喜歡姐姐,你還是不高興。你總是不高興。”</br> 常喜瞪她一眼,說:“你懂什么。”</br> 許桃桃:“咋不懂?我當然懂啊!我又不是姐姐,我可精了。”</br> “屁!”許柔柔哼了一聲。</br> 許桃桃幽幽:“姐姐,你看起來好沒頭腦的樣子哦。你和媽媽是沒頭腦和不高興。”</br> 許柔柔拎起許桃桃的后衣領,說:“你這個想挨揍的臭丫頭。”</br> 許桃桃被拽的晃蕩掙扎,手舞足蹈的掙扎,她說:“放過我放過我,我可是你嫡親嫡親的妹妹啊!你咋能這么兇啊!嗚嗚,救命呀!嘉嘉!朗哥哥,救救窩!”</br> 許柔柔得意洋洋:“你還會叫救兵,怎么著?他們打得過我嗎?”</br> 許桃桃理直氣壯:“他們可以使美男計啊!”</br> 許柔柔震驚了,一不留神松了手,她可真是對妹妹有了新的認識:“你這都是跟誰學的啊。”</br> 許桃桃縮在一邊兒,說:“反正我有幫手。”</br> 賀嘉此時已經站在廚房門口,他果斷的說:“桃子,我來幫你。不過美男計,還是讓給朗哥哥吧!你看,我才十三,幼稚又可笑,柔柔姐肯定看不上我的。但是朗哥哥就不一樣了,他都是十四的大人了。你看他,濃眉大眼雙眼皮,一看就是女同志會喜歡的類型。再說,做老大的,總是要承擔起救助弱小的任務。我相信他一定可以。”</br> 別看賀嘉平時話很少,仿佛是透明人一樣,存在感一點也不高。</br> 但是每到關鍵時刻,總是可以爆發出驚人的蠱惑力。</br> 一旁的雪林想,他聽了,都要覺得賀嘉說的好有道理了。而被點名的許朗可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出賣了。他眉頭皺的緊緊的,說:“賀嘉,你太壞了吧?”</br> 賀嘉很無辜:“保護桃子,人人有責。”</br> 許朗:“那我也不能出賣自己。柔姐,你看我,你仔細看我,我不洗臉我有眼屎我一身汗臭我皮膚黝黑,你就放過我吧?你看,你看那邊兒的海風海浪,他們很不錯!”</br> 海風海浪:“……這是什么狗屁老大。”</br> 許柔柔拳頭捏的咔咔響,說:“你們是拿我消遣是吧?”</br> 幾個人瞬間就竄開,聚在了客廳最遠的角落,生怕挨揍。</br> 常喜忍不住笑,說:“行了別瞎胡鬧了,趕緊來幫我端碗,吃飯了。”</br> 許柔柔氣哄哄:“還敢嫌棄我。”</br> 許朗他們異口同聲:“我們怕挨揍啊。”</br> 常喜:“你跟這些小孩兒計較什么?他們都是小孩兒,哪里知道美丑?你讓他們說桃子好不好看,他們一樣也是嫌棄的。小孩兒哪有眼光可言?腦子里都是水的。”</br> 全體人員:“……”</br> 許桃桃掙扎著說:“我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吧?你看,我很可愛啊。”</br> 賀嘉立刻附和:“桃子最可愛。”</br> 他聲音帶著一點點清脆,還沒有變聲期的沙啞。</br> 許柔柔瞪他:“頭號狗腿子沒有權利講話。”</br> 常喜繼續說:“如果讓你們說小朗他們幾個的優點,你們也一樣說不出來的,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懂啥啊。”</br> 這么一說,常喜自己都覺得,自己還是想多了。柔柔雖然年紀到了,但是大概是生活格外的順暢,家里又和睦,她自己經歷的環境都簡單。所以倒是不怎么懂那些感情之事。</br> 別說是她,就連雪林,都是不懂的。</br> 所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自己不擅長,他家娃,大概就不擅長這些。</br> 這樣的話,倒是不擔心那個什么陳黎了。</br> 她說:“來,吃飯,嘗嘗我的手藝。”</br> “嗷!”大家都高興起來,夏天吃熱湯面,還是很熱的,不過看著飄著油花兒和一點點骨頭渣的湯面,大家誰也沒說話,飛快的下口。</br> 許桃桃他們最近都是湊合著簡單吃點,突然吃的好了,感動的說:“太好吃了,我媽的手藝頂呱呱!嗚嗚嗚,好吃。”</br> 常喜看她這個夸張的激動樣兒,笑了出來,說:“你啊,至于嗎?”</br> 許桃桃飛快點頭:“當然至于,真的很好吃很好吃。”</br> 常喜慈愛的看著閨女,說:“那多吃點,喜歡吃媽再給你做。”</br> 許桃桃:“嗯嗯嗯。”</br> 她口齒不清:“媽,你真的決定住下啊?”</br> 常喜挑眉:“當然,我都離開造紙廠了。怎么?你不歡迎啊。”</br> 許桃桃的小手兒擺的像是扇子:“才沒,我巴不得呢。不過以后家里不是就只剩下爸爸了?”</br> 許老三哀怨:“可不是,這不是為了你們?”</br> 許桃桃笑嘻嘻:“那爸爸也來啊。”</br> 許老三眼睛一亮,隨即又惆悵的說:“我還得上工,咱們家總是要有個人上工的。不過如果你們都去外地上學,爸媽也跟著去。”</br> 許桃桃:“好!”</br> 她高高興興:“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啊。”</br> 這話把大家都逗笑了。</br> 許老三:“那我得多努力賺錢了,這樣才能……”</br> “對了!”</br> 雪林突然抬頭,說:“你還記得去年那個收音機嗎?”</br> 許老三:“啊,好像、好像有點印象。”</br> 那咋能不記得呢?</br> 他們家現在還藏了一個兩斤重的金子呢,這可是收音機的收獲,他們回家稱了之后,正正好好的兩斤,興奮的人都睡不著。當時的收音機,他記得是扔在雪林這里了,讓他有功夫處理一下。</br> 可是雪林一直沒有再提。許老三就默認了,雪林是修不好的。</br> 既然修不好,他也不問了,免得傷了孩子的自尊心。這都一年了,他咋突然提起這茬兒了?</br> 許老三做思考狀,說:“收音機怎么地了?”</br> 雪林:“我修好了,你拿回家吧,正好解個悶。”</br> 許老三:“神馬!!”</br> 他震驚的站了起來,如同一只炸毛雞,結巴:“修修修……修好了?”</br> 他看著兒子,滿心滿眼都是不可思議。</br> 雖然知道這兒子厲害,但是這么厲害,還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盯住了雪林,說:“你你你,你沒拿你老爹開涮吧?”</br> 雪林失笑:“你看我像是那樣的人嗎?”</br> 許老三:“還真不是那樣的人。”</br> 他充滿了迷幻的坐下來,飯都吃不下了,呆滯臉。</br> 真的,有時候也挺想不明白的,自己怎么就能生出怎么厲害的兒子,明明,他才是一個秀才啊。雖然總是吹牛逼,但是他對自己還是有點逼數兒的,他能夠鑒定古玩,可是這圈子里的家學淵源,也不止他自己有這種技能。而且,說到底,也是有點玩物喪志的一個愛好。他走到今日,那是吃了時代的紅利。</br> 要不是穿越到這兒,他還是一個老紈绔啊!</br> 他對自己,很有數兒。</br> 可是他兒子,他兒子怎么就能那么厲害呢?</br> 許桃桃好奇:“哥哥你修好了嗎?怎么沒告訴我們啊!”</br> 她嘟了嘟嘴,許雪林笑:“告訴你們,你們還有心思學習嗎?恨不能天天抱著收音機玩兒吧?”</br> 許桃桃眼睛瞪的大大的,可無辜了:“我哪里是這樣的人?”</br> 許柔柔:“你就是啊。”</br> 妹妹還沒炸毛,她說:“我自己也是啊,誰不好奇啊。”</br> 她還沒見過這么神奇的東西呢,能發出聲音啊,她還從來沒見過,她眼巴巴的說:“等一下試一試唄?”</br> 雪林笑:“當然要試的。”</br> 她激動的蒼蠅搓手,難得不像平時的冷靜。</br> 茂林:“啊啊啊,表哥,你就是個神仙啊,你咋這么厲害啊!”</br> 雪林:“你認真學,很多東西就能琢磨明白了。糊里糊涂,當然什么都不會。”</br> 茂林:“……”</br> 他苦哈哈:“學習,也要看天分啊。”</br> 因為收音機的事兒,大家都很興奮,雪林把收音機拿出來,收音機已經跟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整個煥然一新,看起來就像是重塑金身一樣。</br> 雪林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怎么修了,不過,沒有材料。我拜托了二狗子叔叔幫忙,他前幾天才把我需要的東西給我。我們找零件就找了小一年,好在,總算是找到了。”</br> 許柔柔:“我這幾天看你鼓搗,還以為你就是想放松一下,沒想到你竟然已經知道怎么修了。”</br> 雪林放好了電池,笑著撥開了收音機,為了收的更好,他把天線拉開,隨即擰動。收音機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不過很快的,聲音就穩了。</br> “這里是……廣播電臺,今日歌聲嘹亮為我們帶來的是黃河大合唱,風在吼馬在叫……”</br> 大家個頂個的都蹲在收音機前,小桃子撐著下巴,輕輕的跟著哼唱。</br> 許柔柔的手掌按在她的頭上,說:“你給我閉嘴。”</br> 許桃桃:“姐姐討厭。”</br> 許老三笑:“桃子你怎么會啊。”</br> 許桃桃羞澀說:“其實我也不會,但是能跟上。”</br> 許柔柔嘴角抽搐一下,說:“你可不是能跟上嗎?人家唱的是風在吼馬在叫,你是真正的在吼叫。”</br> 許桃桃氣的鼓起腮幫子,說:“姐姐你怎么可以嘲笑我,你是我姐姐哎。”</br> 許柔柔:“所以呢?是你姐姐就不能說實話了?”</br> 許桃桃:“……哼。”</br> 兩姐妹斗嘴,其他人倒是完全不管的,不過美好的中午時光,很快就過去了。炎熱的盛夏,還是要去學校感受大太陽的洗禮,許桃桃瞬間倒在常喜身上,說:“啊啊啊,媽媽,我不想去了,我想在家聽收音機。”</br> 雪林失笑,他果然是很懂他家小妹啊。</br> 常喜照著小桃子的后背輕輕的拍了一下,說:“你個小壞蛋,趕緊給我去聽課。不許給我瞎鬧。”</br> 許桃桃委屈巴巴扁嘴。</br> 常喜:“不許給我來這套,我不吃你這套。”</br> 許桃桃小小聲嘟囔:“你分明很吃的,還要假裝不吃。女人吶,呵!”</br> 常喜哭笑不得,又拍了兩下,說:“你給我老實點。”</br> 許桃桃:“嚶嚶!”</br> 常喜:“你給我好好的打起精神學習,還有你們也是一樣。這次我過來,也是帶著你們家里人的托付來的。你們可別覺得,自己在這里混日子就行。我實話告訴你們,我臨出門,你們的媽媽都找我了,大家商量好了,我管你們一天三頓飯,一天一毛錢。也就是說,許朗,你待一天就是一毛錢;海風海浪你們是兩毛,茂林,你也是一毛。家里為你們花錢,不是希望你們玩兒,而是希望你們真的能學到東西。你們懂嗎?”</br> 聽到這個話,孩子們都認真起來。</br> 常喜又看賀嘉,說:“賀嘉是一直在這邊搭伙,也不是不花錢的。所以,你們都要認真學習啊,不要辜負家里人。”</br> 常喜不懂的什么大道理,也沒有讀過太多書,但是她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br> 就跟,科舉一樣。</br> 她認真:“行了,你們都去上課吧,下午我去給你們送綠豆粥消暑。”</br> 剛才還咋咋呼呼的小兔崽子們一秒沉默安靜,一秒又開心的蹦起來。</br> 月季:“嫂子,你對他們真好。”</br> 常喜:“下午,咱們也去婉婷哪兒看看吧?”</br> 月季面色一囧,有點猶豫,不是她這當姑姑的不好哈,是婉婷和她媽,實在太杠精了。她這當姑姑的也要面子啊!</br> 常喜曉得她的心思,說:“她現在變化不少的。”</br> 月季:“我當然知道啊,但是就是怕她又犯病。”</br> 許桃桃長長的哦了一聲,說:“姑姑,你完蛋了,你說婉婷姐姐的壞話,我要通風報信了哦。”</br> 月季:“桃子啊,咱們可是一伙兒的,等姑姑給你送魚吃。”</br> 許桃桃:“姑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姑。”</br> 她撒嬌的摟住月季,作為月季的親兒子,茂林看他們這么肉麻,縮了縮,覺得相當沒眼看。</br> 他說:“肉麻!”</br> 許桃桃:“兄弟們,揍他!”</br> 幾個人立刻按住了茂林,茂林:“嗷!!!你們這些缺德的,聽小姑娘的話。”</br> 賀嘉十分義正言辭:“我們才不是聽小姑娘話,我們是聽綠豆湯的話。”</br> 想一想,都要流口水了啊!</br> 大喜嬸嬸的手藝,絕了。</br> 許桃桃:“賀嘉!你個大壞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