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今晚眾多奇葩問題中,
最令人無語的。
鐘善如同前幾輪一般,對別人抽到的問題進(jìn)行思考。
如果是自己,會給出什么樣的答案。
她單手托著臉,想得出神。
后知后覺,對上裴岑的目光。
十足的探究與揣測。
突然一個激靈。
倘若,站在裴岑角度來思考,在場誰會問出這個問題。
毋庸置疑,是她。
反應(yīng)過來。
她便要立刻否認(rèn),自證清白。
擔(dān)心太過明顯,惹旁人生疑,鐘善小幅度地挪了挪凳子,拉近與桌子的距離,手指費勁地扒拉著桌沿。
沒有人朝這邊看。
她才放心地,張開五指,輕輕晃了晃,又立刻收緊成拳,落在桌面。
還用口型示意:“不、是、我。”
裴岑意味不明地移開視線。
顯然,不相信這個答案。
“沒。”
就一個字,語調(diào)卻很堅定。
而后起身,離開抽簽位置,回到座位。
身旁椅子被拉開。
鐘善莫名緊張,手指還扒拉著桌子,總能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
后面人抽簽的問題,她全部都沒關(guān)注。
直到破冰活動結(jié)束。
三人照例結(jié)伴回房間。
因為房間挨著,結(jié)伴吃早飯、回房間休息,似乎變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途中,羅意遲接了電話,下樓離開。
余她和裴岑。
兩人并排走著,沉默無言。
距離越來越遠(yuǎn)。
簡直要變成酒店左右兩排房間,有著走廊左右兩邊最標(biāo)準(zhǔn)的平行距離。
鐘善在心底默默倒計時。
馬上要到7037。
“今晚……”裴岑剛開口。
仿若觸發(fā)某個咒語關(guān)鍵詞。
鐘善立刻接過他的話:“那個問題真不是我問的。”
裴岑掀眸,唇角透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副聽不進(jìn)去話的模樣。
“真的。”鐘善差點就要對天發(fā)誓,“我記得很清楚,給你寫的問題是: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他皺眉,很冷淡地將這個問題重復(fù)了遍:“你問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鐘善忙點頭。
如若不是知曉裴岑與羅意遲的關(guān)系,她或許會借機問出從重逢后,想問裴岑的問題。
但現(xiàn)在,她必須要做的,是保持絕對的距離。
“你如果不信的話……”鐘善著急,掏出手機,找有沒有留下記錄。
“餛飩。”
她仰頭,愣了愣。
直撞入那雙有點惱的眸子。
裴岑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今天早上,我吃的是餛飩。”
“昂。”
鐘善應(yīng)聲,摸了摸鼻尖,“謝謝,我就隨口問問。”
半晌。
裴岑吐了口氣,口吻很靜,又有點兒喪氣,“行了。睡了。”
“好。”她沒有片刻停留,劃開房卡,聲音跟關(guān)門聲一起傳來。
“晚安。”
裴岑刷卡的動作卻停滯數(shù)秒。
背對著燈光,他偏頭,瞅著她消失的門口,扯了個自嘲的笑容。
與此同時,收到大洋彼岸發(fā)小的信息。
[郁文朗:沒問出來,可能是她中間生病了。]
[郁文朗:估計得問周蔚才知道了。]
[郁文朗:你們又見面了??我下周回來細(xì)說。]
-
破冰活動結(jié)束后。
班級里氛圍明顯好不少。
課間大家都有各自的玩伴,熱火朝天。
周一至周三有晚自習(xí),但課程輕松。工作培訓(xùn)不是上學(xué)讀書考試,沒必要抓得太緊。只要保持安靜,自習(xí)課老師并不會過度要求大家必須學(xué)習(xí)。
鐘善梳理完財務(wù)管理課上筆記,掂著水杯去接水,放松放松眼睛。
剛離開座位不久。
高星宇停止翻閱培訓(xùn)資料,起身。
路過羅意遲位置。
“干嘛去?”
他摩挲幾下寸頭,“出去透透氣,太悶了。”
羅意遲翻了個白眼,明顯不信。
然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裴岑,眼睛一眨不眨。
“你信嗎?”她問。
裴岑視線盯著前方虛處:“關(guān)我什么事。”
羅意遲輕哂了聲。
停一會兒。
他點開手機,瞅了眼時間,又翻蓋在桌面。
羅意遲朝這邊望,勾唇,低聲哀嚎:“怎么這么久還不回來~我的善善吶。”
“你別是被外面的男人迷了眼~”
“善善~善善~”
身邊的人突然站起來,
光都被擋去一大半。
她明知故問:“你干嘛去?”
他合上那本久久沒翻頁的書,聲線淡定:“洗手間。”
-
走廊里很靜,偶爾有交談或通話聲音。
過了隔門,靠窗的位置,有熟悉的兩個背影。
他沒走近,朝右邊邁了步,虛虛地靠著墻。
對話隱隱約約的傳來。
“你覺得這邊培訓(xùn)怎么樣?”
鐘善中肯地評價:“挺好的。”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設(shè)置不能從群聊中添加微信好友啊?”高星宇開玩笑,“當(dāng)時就在想,你還挺高冷。”
“有嗎?”她語調(diào)很靜,“我沒太在意。”
高星宇撓撓頭,“不過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你還是挺好說話的,很容易成為朋友。”
鐘善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
片刻的沉默。
高星宇掏出手機,“那,我們加個好友?”怕被拒絕,又忙解釋:“以后大家都在明南工作,周末可以互相約著去玩。”
想了會兒,她還是應(yīng)下:“好的。”
……
腳步聲漸近,兩人應(yīng)該是要回教室。
他轉(zhuǎn)身,走向反方向。
-
后門推開。
鐘善剛坐下,便被拍了拍肩膀。
“善善,你們沒看見這家伙嗎?”羅意遲瞅著他桌面,抬了抬下巴。
她搖頭。
“裴岑也出去了啊。”高星宇插話。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他字音越來越飄,像要編成譜子唱出來。
羅意遲古怪地打量他,“干嘛,你剛?cè)窍沦I彩票中大獎啊,這么開心。”
“呵呵呵。”高星宇笑著掩蓋過去,“借你吉言,我明天就去買。”
話題被自然而然的帶過。
直到課間,她跟羅意遲討論明天上課的問題。
裴岑推開門,帶著點兒涼意,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桌前。
后兩排氣壓瞬間低了幾分。
視線無意間交匯。
她才意識到,轉(zhuǎn)身和羅意遲講話時,胳膊習(xí)慣性地靠在他桌上,手掌無意地摸索著桌子上的筆記本。
他很快挪開眼,嘴角下垂,沒說一個字。
“你怎么了?”羅意遲疑惑。
鐘善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悅,迅速拿開手,縮在袖子里,悄悄坐正。
身后有合上書的動作。
筆蓋合上的聲音。
“你要回去啊?”羅意遲問。
他低聲嗯。
“這才幾點。”
他沒再回答。
門再關(guān)上。
羅意遲吐槽了句:“居然不理我。”
“鐘善,你覺不覺得這倆人,”高星宇湊近,眼神往后瞥,“有情況?”
她抿唇,翻一頁紙,重重在翻頁處按了下,聲音含糊:“是吧。”
裴岑與羅意遲之間有著特別的磁場,總是要比常人親近些。
“我還以為是錯覺呢。”高星宇聲音壓得低,“他倆挺配的,裴岑到時候肯定被羅意遲吃得死死的。”
她快速地彎了下唇,笑意未達(dá)眼底,“是吧。”
-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
鐘善與羅意遲結(jié)伴回房間,在門口分別時,羅意遲突然喊住她。
“善善,明天下午的課,你愿意陪我去第一排嗎?”羅意遲眨眼。
她雖好奇,卻也沒問為什么要去第一排。
“可以的。”
“善善最好了。”羅意遲用力摟了摟她,歡天喜地刷房卡開門。
直到周二下午,授課老師出現(xiàn)在教室時,她的疑問算是得到解答。
授課老師是明南大學(xué)最年輕有為的經(jīng)濟(jì)學(xué)教授——江明卓。
鐘善高考成績公布前,原本計劃的第一志愿是明南大學(xué),當(dāng)時便有聽說過江教授大名。
卻不知曉,他的長相儼然不輸男明星,穿著極其工整的套式西裝,眼鏡規(guī)規(guī)矩矩地架在高鼻梁上,整個人從頭到尾一絲不茍。
斯文而不敗類。
等他站到講臺上,做完自我介紹。
鐘善聽到培訓(xùn)以來,最為激烈的掌聲。
“果然大家都是顏控。”羅意遲嘟囔了句。
鐘善認(rèn)同。
本以為羅意遲主動要求坐前排,是要好好聽男神老師授課。
她卻還是很快地玩起手機,沒一會兒便去見了周公。
直到江教授宣布下課。
羅意遲從夢中驚醒,拎著早就收拾好的包包,“善善,今天晚自習(xí)我不來,幫我簽到哈。”
反應(yīng)幾秒,鐘善問:“那你晚飯不吃了嗎?”
“我跟別人約好了。”羅意遲順手把手機扔進(jìn)包包,“你倆去吃就行。”
不待鐘善再開口,羅意遲便離開教室。
江教授也同一時間離開。
鐘善收拾好東西,慢吞吞走到座位上。
裴岑在位置上,還沒離開。
可能在等她。
雖然晚飯是八人一桌。
但來回教室的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有點別扭。
她扯了個理由:“我想去趟便利店,今天也不吃飯了。”
說完。
裴岑望過來,視線偏冷,“去便利店?”
明明只是簡單的反問。
鐘善卻存了心虛,為證實自己的話,即刻起身,“對,我去買東西。”
怕他不信,又具體了點兒,“去買瓶酸奶。”
他沒有立刻接話,視線仍停留在她臉上,讓人看不透在琢磨什么。
鐘善老實地站在原地,接受他的打量,耐心地等下一句話。
時間靜止數(shù)秒。
她后知后覺。
去便利店還是吃飯,難道不是自己自由選擇嗎。
通知他一聲足夠了。
念此,她清了清嗓。
卻被他搶先開口:“那幫我也帶一瓶。”
鐘善愣了愣,“好。”
-
在便利店購物后,她在原地糾結(jié)了會兒。
是回房間休息,還是直接去教室。
培訓(xùn)很人性化,晚飯結(jié)束后到晚自習(xí)有將近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沒有特殊情況,都會選擇回去休息。
但她幫裴岑帶了酸奶,如果直接回房間,他還要來找她拿。
不如直接帶到教室,放他位置上。
只能犧牲一下休息時間了。
這段時間走廊很靜,只有她甩著購物袋的聲音。
路過茶水間時,鐘善探頭看了眼,有她喜歡的泡芙。
剛準(zhǔn)備去拿。
“砰”的關(guān)門聲,驚得她瞬間縮回手指,心跳也跟著重重跳了一拍。
循聲音回頭,教室方向有女生,懷中抱著書包,臉頰粉粉,神色羞赧。
是位置在前幾排的女生,偶爾電梯上碰面,也沒有打過招呼。
女孩抬頭看她,又迅速低頭。
虛掩的后門,鐘善要走過去,女孩忽然抬眼,雙眼發(fā)光。
伸手直直拉住了她。
鐘善回頭,疑惑不解。
“鐘善,你跟裴岑是不是挺熟的?”
她問的突然,鐘善愣住,思考片刻。
現(xiàn)在兩人實在稱不上一個熟字。
“不熟。”鐘善回答的堅定。
女孩好似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嗓子像泡在蜂蜜罐里泡了很久,甜得鐘善簡直要失去思考能力:“我看你和裴岑、還有羅意遲總是一塊兒走。”
“你們肯定有微信好友吧?”女孩圖窮匕見,“能不能把他微信號告訴我,拜托拜托,我請你喝奶茶。”
確實是有。
但未經(jīng)裴岑允許,她不好隨便給出私人聯(lián)系方式。
見女孩實在著急,鐘善給她出主意,“你可以試著從聯(lián)絡(luò)群里加他?”
“我第一天就試了,他設(shè)置不能從群聊添加好友。”女孩拿出手機,“你就告訴我嘛。他應(yīng)該是單身吧?”
“不全是。”她如實告知,“他應(yīng)該正在追羅意遲。”
“真的嗎??”女孩張大嘴巴。
鐘善點頭,“我沒有必要騙你。”
女孩沉默片刻,又說,“正在追那就還是單身嘛!沒關(guān)系的,能交個朋友也挺好的。”
她沒有接話。
女孩可能也覺得尷尬,便離開了。
話題太過私密,女生又是從教室里出來,在走廊里絲毫沒有收斂音量。
鐘善推開門,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里面沒人。
抬頭的瞬間,卻發(fā)現(xiàn)裴岑在教室里。
他戴著耳機,靠著椅背,腿搭在她座位的椅子橫桿上,優(yōu)哉游哉。
怪不得剛剛女孩從教室里跑出來的時候,作嬌羞狀。
他是頭戴式耳機,隔音效果應(yīng)該不錯,應(yīng)該沒有聽到她們的交談……吧。
想回房間的想法在這一刻達(dá)到頂峰。
她屏住呼吸,貓著步往后退。
偏偏,他像是眼睛長在背后。
“鐘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