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聲先入,好一口嬌滴滴的軟語,我看向門口,一個紅衣女子正裊娜持著電話進來,二十多歲,容貌俏麗,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打扮的卻很張揚,有些暴露惹火,但在我看來,露得有點多,反而低俗了。只是身邊的這群男人不知怎么看,有幾個是眼睛直了。
我轉眼看了看子越,他瞟了眼叫唐莉的女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似乎很不在意的沖著付老板說:“人還沒齊?”
付老板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忙著說:“齊了,齊了。”
唐莉細細把屋里的人打量了一番,目光便黏在馮子越身上再也離不開了。表情剛才還是柔婉,此刻就成了嬌媚,滿眼的桃花,對著子越柔柔的就是一句:“馮總,好久不見。”
如果說聲音能**蝕骨,這個唐莉的聲音就算的上。我身上冷冷的就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里狠狠的一揪。
子越對唐莉客氣的揮了揮手,聲音淡淡的:“坐吧。”
唐莉一愣,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有些愣神不知該坐哪兒,付老板忙招呼著:“唐莉,坐我邊兒上。”
付老板身邊另一個黑衣美女立即狠狠的別了付老板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我心里便有幾分明了,若是我不來,這個唐莉,該是給馮子越準備的吧。看來我真是低估了馮子越,以為到了紹興,就少了那些鶯鶯燕燕的煩擾,天地間只有我和他。我忽略了他處處留情,那些女人無孔不入。
我有些懊惱,看向馮子越,他在和旁人談笑風生,我的心揪成了一團,又偷眼看看唐莉,她也正看著我,目光冷冷的。我忙低下頭,一口一口的使勁喝著茶。
子越扭過頭淡淡對我說了句:“飯前少喝茶,傷胃。”
我一愣,又偷偷看了看唐莉,這回不是冷,是要噴出火。
我在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下幾乎要坐不住,其他人還好,那個付老板不停和唐莉聊著解著尷尬,很明顯不速之客是我。直聽到子越那句話,才轉看向我,找著話題道:“趙小姐是哪里人。”
我說出了老家,他頻頻點頭笑著:“不遠,半個老鄉。”
席間他們聊著生意上的事兒,我遵照子越的吩咐低頭猛吃,不過右手不給力,左手勉強著,也猛不到哪里去。
看我費力,子越塊了幾勺菜到我身邊的碟子里,我沖他感激的微微一笑。他也笑笑:“嘗嘗這個清燉魚翅,當地名菜。”說著把那盞魚翅放到我的手邊。
付老板開著玩笑:“馮哥,你轉性了啊?”說完壞壞的看著子越。
子越沖他抽抽嘴角:“吃你的飯。”
眾人哄笑著,那個唐莉瞄著子越面前的田螺肉,酸酸的說著:“馮總,我也夠不著呢。”聲音又軟又糯,還帶著點小撒嬌,我的骨頭都要酥了,卻也又些不痛快,明目張膽的當我是死人嗎。如果艾云在就好了,她一定會沖著唐莉冷笑:那你站起來夠!
可惜我有那樣的想法,卻無那樣的勇氣,只是左手微微有些抖,幾乎要夾不動菜了,心里突突跳著,子越能怎么辦?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女人,總不能生硬的拒絕,那也太沒風度了。那一刻,我幾乎想奪門而逃,如果必須得逢場作戲,我可以忍,我也能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這么殘忍當著我的面去演?
子越站起身來,端起那盤田螺放到唐莉面前,笑著:“女士優先。”
我心里一舒,隱隱的有些小開心,這個舉動既不失風度,又沒有親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唐莉臉色有些不好看,訕訕沖著子越笑:“謝謝馮總。”
我以為她就這么低頭去吃了,但是我實在低估了這些交際花的“蹭”的功力,她柔柔的用勺子又反盛了一些田螺,站起來放到子越的碟子里,討好的笑著:“馮總也要嘗嘗,這個也是紹興特色哦。”
我的臉色一僵,死死的盯著那勺田螺,恨不得用目光把它們消滅掉。我心里憤慨著,為什么臉皮要這么厚!不由又隱隱自責,這個社會本就是臉皮厚的吃的開,以前在公司,會往領導跟前蹭的,往往比吭哧吭哧死干活的要混得好。這不是生存規則嗎?只怪自己修煉的還不夠罷了。
子越說了句“謝謝。”分了一半到我的碟子里。我心里又是一暖。
唐莉仍然有些不死心,和付老板說著:“還記得去年咱們在杭州吃的田螺肉才是真正的美味呢,對了,那時還是初見馮總,一見就投緣呢。”說著媚媚的看著子越。我的心一揪,去年認識的,一見就投緣,還做了什么?嘴里的東西都嚼不出味道了。
子越淡淡回看了她一眼,笑道:“唐小姐的記憶力很好。”沒再接茬,轉而對我說:“我覺著還沒這個好吃。”
今晚的子越,體貼的有些不像他了。想來那些老總們也覺得驚訝,付老板從開始的親昵隨意,也漸漸的有些拘束起來。和子越說話有些不自在。
一剎那,我有些后悔跟著他來,這本就是個生意的圈子,一起玩著,才會融洽,他生生的帶來個圈外的我,顯得那么不合時宜。
一邊吃著,付老板猶豫著提起了生意上的事:“馮哥,昨天我沒在,老李那事兒沒辦好,我狠狠說了他,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子越淡淡一笑:“吃飯談什么工作,影響胃口。”
一句話說的付老板有些下不來臺,子越又補了句:“明天我還在,再聊。”
付老板這才緩過勁,嚷嚷著敬酒。我都出了一身冷汗,馮子越的恩威并施是掌握的極好,讓人又不會因狎昵忘形,又不會尷尬冷場。瞬間全席的主導地位就彰顯了出來。
付老板敬到我這里,有些玩味的看著我:“趙小姐,你在馮哥心里不一般,那在我心里也不一般。我干了,你隨意。”
我嘴角抽抽,偷眼看了眼馮子越,這個馬屁似乎拍的他很熨帖,眉眼都彎著。我看了看其她人,也都開始了敬酒,那些隨著來的女孩子,現在才開始嶄露頭角,一個個干起來毫不眨眼,我若是抿一口,會不會太給子越丟臉?
頭皮一麻,一咬牙,我也將杯子里的酒一干而盡。辛辣嗆得胃里翻江倒海,頓時全身都**辣的。
付老板一怔,豎起拇指:“好,不愧是馮哥的人,夠意思。”一晚上的陰郁仿佛在我這兒找到了出口,又填滿了酒杯:“趙小姐是痛快人,我付某就喜歡痛快的,和趙小姐一見如故,再來一杯。”說完仰脖而盡。
子越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身體不好,我來替她。”說著要拿過我的酒杯。
我趕忙又一口而盡了,腦子發暈,借著酒勁,嘴里的話也利索起來:“舍命陪君子。”
付老板哈哈大笑,似乎一晚的陰霾隨著我的兩杯酒已減淡了不少。
付老板轉向其他人,馮子越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低低的說:“你瘋了?”
我懵懵的看著他,也低聲說著:“我不想給你丟臉。”他還要說什么,唐莉蹭了過來,滿眼含情的看著子越,似乎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般,糯糯的說著:“馮總,敬您一杯。可要賞臉啊。”
若是平時,我也許會低眉順眼的轉到一邊,給唐莉騰地方,可酒品比人品還差的我,兩杯酒下肚,膽子見風就長,我似乎艾云附體般笑著:“唐小姐,我和你初次見面,才該喝一杯。”
說完將剛倒入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冷冷的看著她。
她一愣,看著我的目光怨氣中隱隱含著薄火,也一干而盡:“趙小姐,幸會。”
趁此機會,馮子越已經轉到另幾個人身邊,觥籌交錯著,機會已失,唐莉怏怏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我也舒口氣坐到位子上,頭痛欲裂,卻也只得堅持,剛喝下去的酒像要從身體蒸發出來一般,滿身大汗淋漓。后面又是誰和誰喝酒,我已經無暇顧及了。只是扶額坐著。
不一會兒子越提議著:“時候不早了,明天還和付老板談事兒,先散了吧。”有人提議要不要搞點兒“娛樂。”付老板看了看子越,子越揮揮手:“不用了,不在這個。她身體不好。早點兒回去。”
付老板搓著手,神情極為恭敬:“那就明天見,馮哥。”
回去的路上,子越有些疲累的靠在座位上捏著眉心,有些好笑的說著:“第一次見你這么酸。”說罷牽起我的手放在唇邊斯磨著:“酸的讓人心疼。”
我沒有吭聲。如果不是酒勁,我未必有那么勇敢。只是方才那一身的大汗,將酒意散去幾分,我將今晚的事細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我雖然反應慢,但我不傻,隱隱的猜出了些什么。
子越白天說的辦事不順利,恐怕就是在付老板這里吧,今晚用我去拒絕付老板一貫安排的唐莉,是為了給他個警告嗎?
我的心有些亂,看著窗外黑漆一片,心也一陣陣的灰暗,這算不算利用?否則他何苦一晚上那么殷勤的對我,這是從未有過的細心體貼。難道都是做戲嗎?
我的心隱隱開始作痛,子越,你是不是連我,都不肯放過,也要當做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