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各種設置一應俱全,配套服務完善，即使有段時間沒人住，水電氣都還通著。</br> 謝寄來祭壇兩個月,終于有機會在浴缸里舒服地泡個熱水澡。</br> 關卡里的疲憊逐漸溶解進水里,他從浴缸出來后伸了個懶腰，又用淋雨沖了一遍,裹著浴巾來到桌邊。</br> 桌子上擺著本他從一樓書房發現的書,現在是十點二十分鐘，他打算看會兒書就睡覺。</br> 十點五十分,房門被從外面敲響。</br> 謝寄拉開門，江霽初穿著套黑色睡衣,一身水氣還沒散干凈，黑發倒是吹得蓬蓬松松。</br> 謝寄：“怎么了？”</br> 江霽初神色平常：“臥室空調壞了。”</br> “氣溫是有點回升，”謝寄彎起唇角,側身將人放進來：“那就擠一擠吧。”</br> 江霽初一進門就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書：“你在看書？”</br> 謝寄：“擴展一下知識面。”</br> “謝總還有什么沒涉獵的方面嗎？”江霽初邊說邊往桌邊走，毫不見外地坐到椅子上,“Alpha的Omega逃婚了怎……”</br> 他沒讀完書名就愣住,片刻后難以理解道：“謝總的愛好真廣泛。”</br> 謝寄站在江霽初背后,隔著椅子虛虛將人攬住：“上次聽謝泉提到，剛好在書房看見了，我記得你說在多劇情關卡里遇見過這種類型的小世界？”</br> 江霽初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有點不對勁：“那是一個作家五花八門的幻想世界。”</br> “挺有想象力的,”謝寄先是夸了句,抬起一只手按在江霽初后頸上，“我看書里說,這里還能有什么腺體。”</br> 二人的關系不復往常,江霽初又是半夜自己找上門,怎么看都像是羊主動往狼窩里鉆。</br> 江霽初后頸的手指力度不輕不重，還刻意捏了捏軟肉，像是有道電流從指尖注入，整個身子都跟著酥麻。</br> 謝寄向來愛折騰他的后頸，但重逢后還是第一次折騰的這么……曖昧。</br> 他想起牙齒咬在上面的感覺，差點沒忍住一個哆嗦。</br> 他不自覺仰起頭想要避開，轉移話題道：“謝總還不睡？”</br> 話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巴掌。</br> 這種時候說什么呢！</br> 謝寄笑了笑，攬著人一起躺到床上。</br> 一對能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成年情侶干柴烈火理所當然，可真躺進一床被子，二人又只是簡單溫馨地一個摟著另一個。</br> 剛從關卡出來，當然要好好休息，何況他們做什么事都有可能被女王和四個boss偷窺。</br> 性或許是一段感情正常的組成部分，但他們不需要只靠它來表達愛意。</br> 只要能陪在對方身邊就很開心了。</br> 最后一盞床頭燈熄滅，人需要時間來適應光線的變化，那幾秒里看什么都是一片純黑。</br> 濃重的顏色讓江霽初大膽起來。</br> 他用嘴唇在謝寄臉上蹭了一下，輕聲開口：“再次恭喜你恢復味覺。”</br> 謝寄笑道：“算是幸運吧，五個關卡里有兩個能提升體質，一個能提升感知能力。”</br> 江霽初：“你是心因性的，能恢復還是因為你能夠堅強走出來。”</br> 謝寄抱著人沉默了會兒：“你還記得我們在密道的時候，我開槍打焦舸時不小心射偏的那槍嗎。”</br> 射擊只是瞬間的事，密道昏暗，焦舸又在不斷奔跑，正常人能打中目標就不錯了，何況謝寄還要射中自己之前射出的彈孔。</br> 如果不是他自己說出來，沒人能發現子彈其實是偏了的。</br> 江霽初：“那一槍怎么了？”</br> “焦舸后背上有一塊紅色的海浪胎記，和小遠背上的那塊很像，”謝寄，“在祭壇中我的體質和感知能力不斷增強，加上我本身也有掙脫枷鎖的意思，那一槍算是徹底將枷鎖崩開了吧……”</br> 江霽初跟著記了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塊特殊的胎記。</br> 電光火石間，一段塵封的記憶涌上腦海。</br> 他脫口而出：“我見過那塊胎記，在現實世界。”</br> 謝寄一驚：“什么時候？！”</br> 海浪樣子的胎記本就罕見，何況還是瑰麗的玫瑰紅，當年謝楊兩家竭力在海中搜尋楊遠的尸體，可公海太大，搜尋起來手續繁瑣不說，海中又有食肉魚類，只撈上來半截綁匪，楊遠卻是始終沒有找到。</br> 難道說……</br> 江霽初努力回憶著。</br> 那好像是一段很久遠，甚至被人為刻意壓在識海深處的記憶，直到謝寄提起胎記，才打開機關般破除迷霧露出真容。</br> 他應該是無意間幫了一位比他當時小兩三歲的少年，少年的監護人為表感謝，送了他一些禮物，還說要給他算一卦。</br>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監護人和謝寄是有點相像的，只不過謝寄偏向儒雅的正人君子，監護人卻長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br> 夏日的深巷中，垂柳下，監護人掐掐手指，神色頗為有趣：“沒想到你還與我有緣。”</br> 他沒聽懂：“有緣？”</br> 監護人：“確切的說，是和與我血脈相系的人糾纏甚深。”</br> 江霽初本該覺得眼前的監護人是個騙子，扭頭就走，可不知為什么，監護人口中虛無縹緲的話聽起來極具說服力，大概是對方神棍氣質太能唬人。</br> 監護人：“你前十九年都不怎么如意，但在十九歲那年，你將迎來新生。”</br> 江霽初那年十七歲：“還有兩年，什么新生？”</br> 監護人卻搖了搖頭：“不是兩年，是九年，會有人不遠萬里，刀山火海，闖入地府也要救你。”</br> 江霽初聽得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活的好好的，怎么還需要人下地府去救？</br> 而監護人不欲解釋，伸出食指在他眉心一點：“等到了合適的時候，麻煩你告訴那個人，你見過我。”</br> 說完拉起身后少年的手就要離開。</br> 江霽初追問：“你叫什么名字？”</br> 監護人擺擺手：“我也不知道，但那個人應該知道吧。”</br> 少年問監護人：“你為什么不直接去見？”</br> 監護人：“天機不可算盡，一切皆有命數。”</br> 有風穿巷而過，撩起監護人衣擺。</br> 在監護人后腰上，有一塊玫瑰紅的海浪胎記。</br> 江霽初掐去了九年那一段，講完回憶后，和謝寄的表情都有點復雜。</br> 原來謝寄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表弟不僅活了下來，還成了個神棍，身邊甚至帶著個不知道哪兒拐的少年……</br> “他叫楊遠，楊木的楊，遠方的遠，”謝寄手指動了動，眼神復雜，“他過得怎么樣？”</br> 江霽初：“之后我再沒有見過他，單就那一面來說，他過得還可以，面上沒有苦相，身上的衣物一件也要四位數。”</br> 謝寄：“他落水時還小，說不定是被人救了，但還不怎么記事兒，你是在哪兒見到他的？等我出去試著找一找。”</br> 江霽初說了個位置。</br> 謝寄點點頭。</br> 江霽初的這段記憶玄之又玄，但他們連進祭壇這種事都遇見了，楊遠成了個風水還是周易什么的奇人，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br> 至少人還活著。</br> 他還關心另一件事：“小遠說我會來救你……”</br> 江霽初頭抵在謝寄肩膀：“你已經救到我了。”</br> 江霽初自覺無父無母，沒人關心沒人在意，性格脾氣都不討喜，如果沒有進入祭壇，大概會寡淡無味的過完這一生，進了祭壇，則是不知哪天就會喪命，連尸體都不會被多看一眼。</br> 可謝寄初見時便將他從怪物刀下拽了出去，愿意和他一起面對boss，他淋了雨，會幫他披件衣服，分別時肯定他的身手，真誠地說期待下次再見。</br> 他知道對謝寄而言，將他拉出刀下是善良，一起面對boss是和合理選擇，披衣服是修養和順手為之，下次再見也可能是場面話。</br> 可當他們再次遇見，謝寄在他感冒時特地送來一碗姜湯，問他要不要組隊。</br> 謝寄是在愛中長大的，他強大、完美，能在游歷看過各種美好與險惡后依舊坦然地面對這個世界，知道愛自己，也會愛別人。</br> 他就像一道闖入祭壇的光，輝煌又盛大，遠遠看著就夠人懷念半生。</br> 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命運讓他們有了交集，心動又怎么控制得住。</br> 江霽初鼓起勇氣，想要和謝寄看一看全新的風景。</br> 可命運從來不講理由，怎么送到你身邊，就會怎么帶離。</br> 他像被謝寄披上層甜美的焦糖外套，又被命運澆了一身熱水，那些甘甜全化作黏膩粘在身上，讓人變得狼狽不堪。</br> 無論抱得再緊，他都已經離謝寄太遠了。</br> 江霽初往謝寄懷里鉆了鉆。</br> 他不做奢望，能多陪在謝寄身邊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賺的。</br> ·</br> 次日。</br> 江霽初空調壞了的借口不是白找的，這兩天選拔區氣溫回升，太陽大得驚人。</br> 衣柜里放有各種尺寸的基礎款男士服裝，謝寄挑了一件深色襯衣，將口子系到最上面那顆，和江霽初一起出了門。</br> 深色吸熱，但他要和江霽初一起去墓園祭拜江霽初死去的哥哥，穿深色顯得莊重些。</br> 初入主城區時他曾來過一次，但那次他沒有祭拜，如今兩個人是情侶關系，于情于理都該陪著江霽初。</br> 何況，他和這位哥哥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