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和“淫”沒有好心到為死在祭壇的人專門開辟出一塊墳場,所謂的墓園也只是僥幸從關卡逃出,將死去同伴的遺體或衣物埋在城外的荒山,時間長了,墓碑日積月累,也就成了實質性的墓園。</br> 謝寄陪著江霽初來到一座無名墳前站定。</br> 江霽初將路上買的花擺到老位置:“我帶我男朋友來看你了。”</br> 縱心中有千百疑問,謝寄也知道不該在死者墳前貿然開口,他禮貌道:“你好,我叫謝寄。”</br> 江霽初蹲下身,對著墓碑說話。</br> “我總覺得,該帶他來看看你,想讓你放心,可又怕你更不放心。</br> “我們剛從第四層出來,目前一切順利。”</br> ……</br> 江霽初不善言辭,說說停停、停停說說,謝寄沒有半點不耐煩。</br> 以他們現在的關系,如果他真和江霽初的哥哥有什么交集,江霽初沒必要瞞著他,可江霽初說了半天,話中硬是沒這方面的跡象,好像他們確實不認識。</br> 謝寄相信自己的判斷,正因為如此,江霽初的隱瞞就變得更有深意。</br>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過祭壇,還認了江霽初當弟弟,最后又不小心失憶了。</br> 劇情狗血到只存在于謝泉看的書里,但將他和江霽初的相識置于這種假設之上,江霽初的種種行為便能說得通。</br> 一模一樣的腕表、對他不同尋常的態度、才一起闖第二個關卡就舍得用命替他擋刀,一樁樁一件件,倒真符合江霽初有什么事就愛自己硬抗的性格。</br> 可這樣又有兩件事說不通。</br> 第一是眼前的墳墓,江霽初每次出關卡都會來祭拜,現在珍而重之的神情又不似作偽。</br> 第二是殯儀館里江霽初受傷燒糊涂,迷迷瞪瞪地時候冒出的那句“哥……你不能殺我……”,就算真的失憶,他人還是那個人,做不出讓江霽初擔心自己會對之下殺手的事。</br> 他沒理由殺江霽初。</br> 謝寄暗中嘆口氣。</br> 他哪兒是找了個男朋友,明明是給自己找了個解密游戲。</br> 一直這么猜也不是辦法,謝寄決定下午回去后和江霽初好好談一談,如果江霽初沒有合理的理由,他會酌情考慮減少小蛋糕的投喂量。</br> 墓園里選拔區比較遠,二人一去一回用了整個上午,索性在路上吃了飯。</br> 臨到小區樓下,江霽初卻說有事要找殷霖,讓他謝寄自己先回家。</br> 謝寄沒有霸道到控制江霽初的交友,他也相信自己和江霽初的感情,也就自己一個人回了住處。</br> 意外的是,家里只有謝泉在客廳吃飯。</br> 謝泉曾得了一種全世界范圍內都棘手的病,家里本來就寵他,病后更是連說話都不舍得大聲。</br> 三個月前也不清楚哪味藥歪打正著,奇跡般把謝泉從鬼門關拉了出來,不但病癥全消,謝泉的身體還比一般人要強壯,渾身散發著十八歲該有的青春活力。</br> 他長相本就偏可愛,又沒什么心機,笑起來格外有感染力。</br> 謝泉:“哥,你回來了,學長呢?”</br> 謝寄:“他去找殷霖了,思悠也不在?”</br> 謝泉:“哦,思悠說要去找個倒霉催的,今晚不回來了。”</br> 倒霉催的……</br> 謝寄擺擺手,轉身就回了臥室。</br> 今天外面太熱,他想吹一吹空調,睡個午覺或者看看書。</br> 然后他就發現他也挺倒霉的。</br> 臥室什么都有,空調也像是全新,問題是哪兒都找不到空調遙控器。</br> 昨晚江霽初說房間空調壞了來找他,二人都心知肚明是借口,到睡著也沒人管空調的事。</br> 一般一戶人家的空調都是同一品牌,遙控器也能通用。</br> 謝寄打算去借江霽初房間的遙控器。</br> 他住東邊第一間,江霽初住東邊第二間,出門一拐就是。</br> 江霽初房間和他房間布置沒什么區別,就是墻上掛了幾幅畫,看落款,還是自己畫的。</br> 謝寄這下來了興趣,趁江霽初不在打算好好觀賞一番。</br> 江霽初在繪畫上確實極有天賦,著墨布局都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水平。</br> 只是和給他畫的人像不同,墻上的畫絕大多數都透露著和江霽初本人十分一致的風格。</br> 景物又遠又冷,仿佛天地之間都是空的。</br> 七幅畫中,只有一幅色調鮮艷。</br> 畫足有半米長,上面繪有一朵開到極盛的藍色薔薇。</br> 當花開到極盛時就該隨客觀規律而衰敗,可畫上的薔薇卻給人一種即使鉆出畫框,也會永垂不朽的錯覺。</br> 叫人震撼,又叫人心悸的喘不過氣。</br> 或許是直覺,又或許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著他。</br> 謝寄將畫從墻上取了下來。</br> 畫有什么問題嗎?</br> 謝寄翻來覆去里里外外將畫看了個遍。</br> 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畫。</br> 他打算將畫重新掛回去,當畫框即將觸碰到墻壁時,謝寄察覺到不對的地方。</br> 問題不在畫。</br> 在畫后面的墻壁。</br> 哪怕雪白的墻上連條縫隙都沒有,謝寄還是曲起手指在上面敲了敲。</br> 下一刻,機關發出輕微聲響,墻壁跟著下沉,露出后面的儲物柜。</br> 柜門被一把形制古樸的銅鎖鎖住,門縫狹長幽黑,卻像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淵口,死死吸引著他的目光。</br> 一個柜子藏得這么隱秘,明擺著主人不愿意讓人知道。</br> 謝寄一向認為哪怕是情侶之間,有時候也可以存在一些自己的小秘密,如今江霽初不在,他更不該去偷窺江霽初的隱私。</br> 可他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br> 打開它……</br> 要打開它。</br> 不同于蛇果關卡的白霧,墻壁內柜子的呼喚不帶任何危險,只令他升起最純粹的渴望。</br> 打開它。</br> 謝寄,快打開它。</br> 謝寄朝柜子伸出手,當他觸碰到冰涼金屬板時,他體會到一種久違的安寧,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烈的渴望。</br> 他腦海里冒出一個場景——白霧充滿割裂感的空間里,邊邊角角都塞滿畫面,每一幕都是他見過的人,看過的景色。</br> 白霧是他所期所愛。</br> 他懷念的、他懊悔的、他痛恨的,統統都在濃霧里。</br> 當所有畫面朝他轉向時,只有小黑塊亙古不變的沉默著。</br> 柜子里面,是他的東西。</br> 謝寄找了根鐵絲,三下五除二打開鎖,結果里面放著個保險柜。</br> 江霽初做事還真是謹慎。</br> 他抱出保險柜坐在床上。</br> 保險柜是六位數密碼。</br> 六位數……</br> 從房子大門的密碼來看,江霽初喜歡設有紀念意義的密碼。</br> 如果他上午的猜測是正確的話……</br> 他試著輸進去六個數字。</br> 604531</br> 【密碼錯誤】</br> 看來猜測錯誤。</br> 江霽初哥哥生日是多少來著?</br> 不對,不只是生日的問題,密碼由兩組數組成,就像大門密碼是他的生日和他跟江霽初遇見的日子,如果保險柜其中一組是江霽初哥哥的生日,另一組又是什么?</br> 謝寄像站進那片濃重白霧,四面八方都是虛化畫面構成的門,只需要推對一扇就能看到白霧最深處的東西,可畫面太多太雜,他找不到任何線索。</br> 他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重重情緒上頭,讓他難得有些急迫。</br> 謝寄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br> 六位數的密碼一共有一百萬種排列方式。</br> 一百萬種……</br> ·</br> “哥!”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自謝寄身后響起。</br> “來了。”他抹了把臉上被熱出的汗,將一切歸位,拉開房門時又是那個風雨不動安如山的謝總。</br> 謝泉探頭在房間里瞅了一圈,而后斜著眼看他:“哥,你偷偷摸摸在學長房間里呆這么久干什么呢?”</br> 說完后退一步,雙手捂胸:“哥,你不會是變態吧!”</br> 謝寄溫和地笑了笑:“現在思悠不在家。”</br> 謝泉從短短七個字里感到莫大的威脅,思悠不在家,如果他哥要揍他,他躲都沒地方躲。</br> 他審時度勢,立刻向謝寄表忠心:“我哥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還特別尤其無比非常愛護他唯一的弟弟,怎么會是變態呢!”</br> 謝寄:“別貧了,找我什么事?”</br> 撿回一條命的謝泉:“這不今天沒事兒嗎,想出去買點東西,一起去唄?”</br> 謝寄正覺得悶,出去散散心也好:“行,等我換件衣服。”</br> 他越過謝泉,忽然轉身叮囑:“別告訴你學長我來過他房間。”</br> 謝泉正打算把抱著的冰淇淋分謝寄一口,聞言茫然地收了回去。</br> 謝寄還是那副帶笑的模樣,眸中湖泊也風平浪靜,可謝泉卻靠血脈間玄妙的感應察覺到什么,片刻后,他對謝寄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了,哥。”</br> 選拔區冷冷清清,謝泉雖然嬌生慣養,但對衣食住行都不講究,又因為在醫院待久了,更喜歡熱鬧,二人拐到去平民區買東西。</br> 即使身處祭壇,謝泉也像走在現實世界的大街上,嘰嘰喳喳地跟謝寄說話,言辭舉止間沒絲毫陰郁。</br> 哪怕天氣偏熱,平民區街上還是人來人往,大家似乎都寧愿頂著大太陽,也要擠在人群里吸收點人氣兒,來懷念或提醒自己現實世界的存在。</br> 謝寄打算和謝泉去上次他跟江霽初修手表的那家商場,結果路走到一半,余光瞥到什么,一把將踏上馬路的謝泉給拉了回來:“小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