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一眼就認了出來。</br> 是小提琴的弓弦!</br> 沒被月光眷顧到的暗處,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br> 既然來者不善,謝寄也沒必要管禮貌不禮貌。</br> 他掏出手機,按亮手電筒照了過去。</br> 它穿著身復(fù)古的連體長衫,消瘦到皮包骨的地步,整張臉像顴骨掛了一層皮,顴骨之上則是雙外凸的大眼,里面布滿血絲。</br> 令人意外的是,每一根血絲都是灰色的,從而使眼睛不帶一絲神采,反倒顯出空洞和死寂。</br> 手電筒的光束向下滑,謝寄看到了它手里的小提琴。</br> 小提琴……十大怪談里那位聾了的鬼音樂老師。</br> 剛才他們主動找沒找到,現(xiàn)在自己送上門了。</br> 可是這十個小boss的作用不是讓學(xué)生好好學(xué)習(xí)嗎,為什么會攻擊他們?</br> 鬼音樂老師嗓音宛如指甲在黑板上摩擦:“肅靜……”</br> 話音落地,插進地面的弓弦瞬間回到它手中。</br> 它一手拎琴,一手提弓,僵硬地扭動身體朝向江霽初。</br> 江霽初拔出長刀,隨時準備沖出去教鬼音樂老師什么是徹底的“肅靜”。</br> 在江霽初動手的前一刻,謝寄忽然明白過來。</br> 是刻有他們職務(wù)的金屬工牌!</br> 江霽初不喜歡西服箍著的感覺,上身只有件白襯衣,金屬牌還留在外套上,而他還穿著外套帶著金屬牌,鬼音樂老師死去多年,不認人,只認工牌,所以才會攻擊江霽初。</br> 他挺身擋在江霽初前面,手指點點胸口的金屬牌:“自己人,自己人。”</br> 江霽初:“?”</br> 鬼音樂老師:“?”</br> 謝寄:“他是我助理,工牌忘宿舍了。”</br> 鬼音樂老師沉思片刻,一字一頓道:“我、不、信。”</br> 謝寄:“那他是我家屬總行了吧,我是教導(dǎo)主任,他是我家屬,不是學(xué)生。”</br> 鬼音樂老師:“不、行。”</br> 謝寄覺得這位鬼音樂老師死后雖然恢復(fù)了聽力,但腦子卻沒跟著一并長回來,怎么就聽不懂人話呢!</br> 他們還要去天臺取獎勵,雖然謝寄一開始沒想到,但既然得了第一,不要白不要,看看是什么也行。</br> 如果再回樓下取工作牌,耽誤時間不說,鬼音樂老師未必會放他們回去。</br> 江霽初:“你去領(lǐng)獎勵,我拖住它。”</br> 謝寄:“你自己可以嗎?”</br> 江霽初:“沒問題。”</br> 謝寄只猶豫了一瞬,就決定留江霽初自己對付鬼音樂老師。</br> 或許他待在這里,反而會影響江霽初發(fā)揮。</br> “你自己小心,撐不住就喊我。”謝寄囑咐了一句,繞過鬼音樂老師去取獎勵。</br> 江霽初目送謝寄跑向樓梯,直到身前的鬼音樂老師動了下,才不舍得將目光從早就空空如也的樓梯拐角收回來。</br> 他緊繃的身體陡然放松,甚至有閑心往下解了一顆領(lǐng)口的扣子。</br> 鬼音樂老師走近他:“肅靜……”</br> 江霽初雙目一閉,再睜開時顏色偏淺的瞳孔亮得驚人,他語氣明明是平淡的,話卻和眼瞳一樣冷:“你耽誤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br> ·</br> 謝寄跑到窗戶邊時特地看了眼腕表,還剩下五分鐘,來得及。</br> 當手碰到通往天臺大門門把的瞬間,他聽到一陣重物從高處落地的聲音。</br> “咚——”</br> 謝寄勾了勾唇角,鬼音樂老師把他男朋友惹生氣了。</br> 笑容稍縱即逝,當他推開大門后徹底消失不見。</br> 他邁過一道方磚壘成的防水帶,來到天臺正中央。</br> 大巴車的司機等候已久,見到他后將手臂橫在胸前,彬彬有禮地欠身。</br> “恭喜你成為了今日好好學(xué)習(xí)積分排行榜第一名。”</br> 謝寄也禮貌地回應(yīng):“謝謝。”</br> 司機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張對折的黑色紙張:“這是今日的獎勵。”</br> 謝寄接過黑紙。</br> 【殺——忠誠】</br> “殺”的弱點,是忠誠……</br> “忠誠”兩個字表面上看是美好品質(zhì),但可以以此為基點進行延伸利用。</br> 比如他要去除掉女王,“殺”哪怕自己死去也會擋在女王身前。</br> 謝寄早就知道“殺”效忠女王,黑紙上的內(nèi)容將“效忠”推到了絕對的地位。</br> 他告別司機,下樓接江霽初一起回了宿舍。</br> 三個隊友還在桌邊等著,謝寄將黑色紙張攤平放到桌面上。</br> 謝泉靠近看了好半天才敢確定紙上就這兩個字:“忠誠?什么意思?”</br> 謝寄:“‘殺’對女王忠誠的意思。”</br> 殷霖:“‘殺’就是女王的一條狗,能不忠誠嗎。”</br> 江霽初對得到的信息感到不悅:“人盡皆知的東西,給了跟沒給一樣。”</br> 愿意闖多劇情關(guān)卡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為了獲取第七層信息,結(jié)果司機就給個這,給旁人瞧見不得氣吐血。</br> 謝寄關(guān)注起獎勵另一個方面,他喚出生死簿和紙張放到一起,發(fā)現(xiàn)紙張和生死簿內(nèi)頁大小、顏色、材質(zhì)完全相同。</br> 黑紙是從生死簿上撕下來的。</br> 他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寫有關(guān)于生死簿的具體規(guī)則。</br> 一、生死簿不可搶奪。</br> 二、生死簿不可毀壞、不可篡改。</br> 三、除所有者允許,他人不可翻閱。</br> ……</br> 規(guī)則共列了十八條,充分突出生死簿的特殊性,最后還跟怕有遺漏似的,特地加了一句“最終解釋權(quán)歸妄所有”,可見其多不平等。</br> 他們所有人的生死簿都是通過新手關(guān)后由“妄”制作派發(fā)的,可這一關(guān)是“酒”的關(guān)卡,“妄”不會插手,而且“妄”也沒有這個權(quán)限開啟多劇情關(guān)卡并公布同僚的弱點。</br> 所以獎勵直接來源于祭壇最高掌權(quán)者——女王,是她賦予了本關(guān)規(guī)則權(quán)限,作為超越“妄”的存在,她自然也能用生死簿內(nèi)頁傳遞線索。</br> 謝寄看著一條條規(guī)則,記起被自己忽略的念頭。</br> 第一次來祭壇時謝泉病危,他只想著從女王處實現(xiàn)愿望,回到現(xiàn)實世界,沒想、也沒顧得上管那么多。</br> 如今大家都不急,他也有了閑心去思考。</br> 祭壇,祭祀的地點,其必然有要祭祀的人或事物,是誰建造了祭壇,又是為了什么?m.</br> 生死簿記錄個人信息、積分,相當于身份證和銀行卡的綜合體,那為什么要采用生死簿這種“不吉利”的載體?</br> 五個boss可由女王挑選暫且不論,女王作為祭壇掌權(quán)者,可以操控祭壇的一切,她的能力又來源于何處?</br> 想要終結(jié)被拉入祭壇的命運,這些問題沒辦法避開。</br> 江霽初見謝寄面色愈發(fā)嚴肅,不由問道:“你在想什么?”</br> “關(guān)于祭壇的一些事,等出去這個關(guān)卡再說吧,”謝寄捏捏眉心,“很晚了,我們先休息。”</br> ·</br> 第二天一早,謝寄洗漱過后打開手機找到排名app。</br> 積分清零,他們每個人的排名回到原始位置。</br> 而只一晚上的功夫,原本的二十三行只剩下十八行。</br> 昨晚有五個人死了。</br> 從司機的話來看,關(guān)卡會清除排行榜排名最后的人,但總共就二十四個人,一下子清除掉五個未免太多。</br> 五個人里,充其量一到三個是死于排名倒數(shù)。</br> 謝寄傾向于只有一個。</br> 一來,只死一個和學(xué)校考試考最后一名會離奇失蹤可以對應(yīng)。</br> 二來,因為敢闖多劇情關(guān)卡的人不會坐以待斃,就算十個小boss不會主動攻擊,他們也會去騷擾小boss去獲取信息,可小boss數(shù)量多,實力也比普通boss高出一截,死亡率也會提升。</br> 這樣一來就牽扯出另一個問題。</br> 出事的四個人是在什么時候死的。</br> 目前他們之間沒有合作,員工食堂開放時間長,校員工又多,他不可能全都撞見。</br> 四個人有可能是白天就出了事,但在排行榜重新開始計算積分之后,才和被清除的倒數(shù)第一一齊被移除排行榜。</br> 也有可能……這四個人白天觸發(fā)了某些條件,而鬼魂晚上才找上門。</br> 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后者就危險了……</br> 謝寄沒考慮太久,與其瞎想不如去驗證。</br> 他和江霽初吃過早飯后,先按既定計劃去校長辦公室找范效璋。</br> 進關(guān)卡的二十四個人全都是校職工,而十大怪談的boss以及本關(guān)卡的條件限制都更偏向?qū)W生,他們需要一個學(xué)生身份,從學(xué)生的角度去看鳴升在發(fā)生的事。</br> 可當他們敲開校長辦公室的門,校長卻不在里面。</br> 之前見過的秘書正兢兢業(yè)業(yè)地整理文件,聽他們說要找校長,抱歉地笑了下:“昨天校醫(yī)樓好像出了些意外,校長今早知道后就決定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昨天校醫(yī)樓的意外……</br> 謝寄摸摸鼻子。</br> 哦,對,昨天他把范效璋放到校醫(yī)樓三層的鬼護士給揍了一頓,還切成了四段。</br> 秘書:“謝主任,校長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要不然你們坐下等?”</br> 謝寄:“不用麻煩了,我正好有點不舒服,也要去找校醫(yī)。”</br> 秘書:“最近降溫,謝主任要注意身體啊。”</br> 謝寄:“謝謝,你也是。”</br> 告別秘書后,謝寄又帶著江霽初趕往校醫(yī)樓。</br> 范效璋是這一關(guān)卡最大boss,他擔心謝泉的安危,也想順道看看校長會做出什么舉動。</br> 可謝寄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單純善良最多只是想法天馬行空的可愛弟弟,正帶本關(guān)卡最大的boss范效璋迎著朝霞在校醫(yī)樓前的草坪上做五禽戲。</br> “手再抬高一點,腰別太直,對,沒錯,下一個動作……誒,哥,學(xué)長!你們來啦!”</br> 謝寄:“……”</br> 突然想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