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心頭蒙上巨大的不真實感。</br> 思默不是早就死在七年前的第七層里了嗎?怎么會在第五層的關(guān)卡,還是以小boss的身份?!</br> 可他和思默并肩戰(zhàn)斗許久,單憑思默的一個表情就足夠確定對方身份。</br> 眼前的鬼影,確實是思默。</br> 緊接著,謝寄意識到原來多劇情關(guān)卡突然開放,是在這里等著他。</br> 江霽初的反應(yīng)比謝寄要大許多。</br> 他記不清多少次去思默墳前祭拜,時隔七年再次遇見故人,難以自抑地就要去抓思默。</br> 而思默像是不認識江霽初一般趕忙避開,猶豫片刻后,兩根手指扯著嘴角朝他們做出鬼臉。</br> “學(xué)校不允許帶手機。”</br> 他們剛對付完鬼學(xué)長,也沒打算立刻跟其他鬼對上,都沒穿西服外套,所以被思默判定為學(xué)生。</br> 可江霽初完全顧不得這個。</br> 他朝思默開口,話都快要說不穩(wěn):“你還記得我嗎?”</br> 思默迷茫地眨眨眼,搖頭,隨后又將嘴角扯得更大:“學(xué)校不允許帶手機。”</br> 她長得漂亮,成了鬼也不嚇人。</br> 可看的人卻格外心酸。</br> 那么好的小姑娘,就算被迫成為小boss,要幫范效璋“維護學(xué)校秩序”,也只會做沒有危險的鬼臉。</br> 江霽初扯下思默的手:“你別這樣。”</br> 思默似是很為難:“好吧,我不嚇你們,但你們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玩手機。”</br> 江霽初:“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br> 思默:“我?我是監(jiān)督大家好好學(xué)習(xí)的女鬼呀。”</br> 江霽初氣得發(fā)抖。</br> 一個他,一個思悠,還不夠嗎?!</br> 現(xiàn)在連思默都要變成這副樣子!</br> “什么女鬼!你……”江霽初說著,肩膀突然傳來一陣安撫的力道。</br> 他順著力道看去,謝寄正滿眼關(guān)心:“你們認識?”</br> 江霽初如夢方醒,他見到思默后太氣又太激動,竟然忘了謝寄還在。</br> 冷靜。</br> 江霽初。</br> 要冷靜。</br> 他深吸一口氣:“對,我認識她,她是我死在第七層的同伴。”</br> 江霽初想著怎么跟謝寄解釋,又聽到此時最不敢聽到的女聲。</br> “謝總,江霽初,你們在這兒干什么啊,再不去吃飯,食堂就要關(guān)門了。”</br> 如果剛才還氣得發(fā)抖,現(xiàn)在江霽初渾身已經(jīng)僵硬。</br>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轉(zhuǎn)過身。</br> 思悠叼著根冰棒,褐紅色長發(fā)在霞光下無比耀眼。</br> 她視力正常,自然而然地看到謝寄和江霽初后面還有個影子。</br> 好像還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br> “你們倆大男人光天化日欺負女人?!”思悠相信兩人的人品,只是隨口貧一句。</br> 另外,小姑娘給了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就想親近。</br> 江霽初見思悠走過來,下意識道:“思悠……”</br> 思悠:“干什么?”</br> 江霽初:“她……”</br> 思悠:“她怎么了?”</br> 江霽初愣在原地,指尖幾乎要嵌進肉里把自己掐出血來。</br> 他要怎么告訴思悠,眼前的小姑娘是思悠的親妹妹,而且已經(jīng)變成了女鬼。</br> 思悠妹控程度不比謝寄弟控程度弱,他之前就是怕思悠知道后去找女王白白送命,所以一直不敢讓她知道真相。</br> 可女王卻將思默送到他們面前。</br> 跟思悠一起的殷霖也滿色嚴峻地道:“小初!”</br> 他們之前組隊闖關(guān),殷霖當然也認得思默。</br> 江霽初看了眼殷霖,不知該如何開口。</br> 謝寄虛虛攬過思默,將她向思悠:“這位小姑娘是霽初之前闖關(guān)死在第七層的隊友,不知道為什么變成了多劇情關(guān)卡里的小boss,而且好像沒有作為人類的記憶。”</br> 一起散步轉(zhuǎn)悠的謝泉訝然出聲:“什么?!學(xué)長死在第七層的隊友成了boss?!等等,信息量是不是有點大?!”</br> 思悠也聽得一頭問號。</br> 第七層的經(jīng)歷不是江霽初編的嗎,哪兒來的死在第七層的隊友,還變成了小boss。</br> 等等……</br> 就江霽初這么久以來的表現(xiàn)來看,莫非……</br> 謝寄拍拍江霽初肩膀:“她叫什么名字?”</br> 江霽初回過神:“她叫……阿默。”</br> 謝寄看向殷霖:“我記得你之前把時知別帶出過關(guān)卡。”</br> 殷霖恍然:“對,對!”</br> 即便女王是想用時知別拖住他,但將時知別帶出關(guān)卡的規(guī)則卻真實存在。</br> 二人需都心甘情愿,且屬性契合。</br> 思悠和思默是親姐妹,屬性一定沒問題,重點就是二人心甘情愿。</br> 不管現(xiàn)在思默變成了什么樣子,重要的是先把思默帶出去。</br> 另一邊。</br> 思悠與思默相距不過半米,血紅的霞光映著她們形似的側(cè)臉,沒有人開口說話,只安靜地注視對方。</br> 她們被女王強行抹去記憶,一個足以操控千千萬萬關(guān)卡,一個屬于千千萬萬分之一,縱血脈相連,曾視對方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當惡意充作奇跡令她們再度相見,卻唯有相顧不相識。</br> 思悠手臂輕微動了下,似是想抬起來做什么動作。</br> 她疑惑地瞥一眼自己的手臂。</br> 她剛剛想干什么?</br> 想去摸這個叫阿默的小姑娘的臉嗎?</br> 七年前,她在女王的王座旁醒來。</br> 女王告訴她,她是祭壇僅剩的四大boss之一,酒,負責(zé)管理祭壇的關(guān)卡,因犯下錯事,記憶才被拿走。</br> 她什么都不記得,也就無從懷疑,只聽從女王命令做事。</br> 她也曾向女王請求拿回記憶,可是女王不允許,后來再去要,女王說給了江霽初。</br> 在江霽初那兒,總比在女王那兒要強,畢竟她跟江霽初還有一戰(zhàn)之力。</br> 直到最近,江霽初終于松了口,只要她幫忙將謝寄和謝泉送到第七層,他就瞞著女王把記憶還給她。</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第五層,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可她看著小姑娘的臉,卻覺得有些等不及了。</br> 思悠想問一問,她們是不是認識。</br> 可她們怎么會認識呢,她是女王的屬下,而小姑娘是江霽初……</br> 思悠猛然驚醒。</br> 她到底是誰?</br> 她們到底是誰?</br> 思悠強壓下滿腦子的猜想,對江霽初道:“你說,她是你之前的隊友。”</br> 江霽初沒什么表情,臉色卻略有些白:“嗯。”</br> 思悠:“既然是自己人,那她就交給我吧,你們幾個都是大男人,帶小姑娘像什么樣子。”</br> 江霽初:“交給你?”</br> “你難道不想把她從關(guān)卡里帶出去?”思悠,“在想到辦法之前,我負責(zé)照顧她。”</br> “那就交給你了。”江霽初答應(yīng)下來,畢竟是親姐妹,盡管不記得,冥冥中也會有所感應(yīng),思悠對思默有好感在情理之中。</br> 思默不太能聽懂這群人類叨叨半天在叨叨什么,但她懂什么叫“人多勢眾”。</br> 對面有一、二、三、四、五,五個人,她孤零零一只鬼,明擺著不是對手嘛。</br>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br> 趁幾個人說話,思默就著直面他們的姿勢,步子極輕地后退。</br> 可她還沒退兩步,看她許久的女人一把將她抓住。</br> 好在她又不是人,當即就想化為塵煙消失,女人又從腕上拆下來一條紅繩綁到她的腕上。</br> 她仰起臉,女人朝她笑得英氣又意味頗深。</br> “小妹妹,咱們倆有緣,這兩天就陪陪姐姐,嗯?”</br> 她不欲回答,兀自去拆紅繩,卻怎么都拆不開。</br> 謝寄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思默,可以思默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怕是一個都沒辦法回答。</br> 思悠拉著思默往宿舍走,謝寄目送她們遠去,同樣激動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br> 謝泉難藏住事兒,等思悠走遠忙問江霽初:“學(xué)長,到底是什么情況?怎么,怎么人就成boss了?”</br> “我不知道,”江霽初嗓音干澀,轉(zhuǎn)身望著謝寄,“我真的不知道……”</br> 謝寄把江霽初抱在懷里,溫聲安慰:“我相信你,不要害怕。”</br> 他是真的相信江霽初。</br> 如果江霽初知道思默成為關(guān)卡小boss,又何必每次出關(guān)卡都去墳前祭拜。</br> 謝寄:“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吃晚飯再想想怎么解決阿默的事情。”</br> 江霽初沉默地點頭。</br> 謝寄又給殷霖使了個眼神,后者心領(lǐng)神會:“快該晚自習(xí)了,我?guī)еx泉回去上晚自習(xí)。”</br> 他這才拉著一具如同木偶的江霽初趕往食堂。</br> 江霽初心頭壓著事,哪怕打的都是平時最愛吃的菜也沒吃下去多少。</br> 以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去搜尋線索效率也不高,萬一再遇到個厲害的小boss,說不定還會受傷。</br> 反正今天積分不會墊底,吃過飯后謝寄就帶江霽初回了宿舍。</br> 思默的現(xiàn)身出乎了所有人意料。</br> 哪怕是謝寄,也沒想到思默會成為小boss,并再度與他們相見。</br> 他確定思默在第七層斷了氣,而后思悠發(fā)瘋,要與守關(guān)的boss同歸于盡。</br> 后來江霽初帶出了思默的尸體,埋在主城區(qū)外的墓園。</br> 原來思默身死,魂未消。</br> 死在祭壇的人不計其數(shù),其他遇難者是否也同思默一樣,說死未死,而是被女王安排到其他關(guān)卡當npc。</br> 又或者女王早在他第一次離開祭壇的時候就料想到會有今天,提前保留下思默的魂魄。</br> 魂魄……</br> 生死簿……</br> 祭壇。</br> 他們所處的祭壇世界,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br> 謝寄驀地想起楊遠對江霽初說過的一句話。</br> “會有人不遠萬里,刀山火海,闖入地府也要救你。”</br> 如果要表達環(huán)境惡劣,現(xiàn)在的人更習(xí)慣用“地獄”吧?</br> 比如“人間地獄”、“死后要下十八層地獄”,可楊遠用的詞是“地府”。</br> 雖然不知道楊遠死里逃生后有何境遇,但憑一面之緣就能料到他和江霽初的感情,顯然已經(jīng)是個高水平的神棍。</br> 那么楊遠的用詞,會不會是字面意思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