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br> 下了一日兩夜的雨終于告停,空氣還是濕漉漉的，地上也殘留有積水，但太陽已經升起。</br> 既然是最后一天,就沒有再為好好學習積分排行榜奔走的必要。</br> 謝寄讓江霽初繼續在宿舍休息,他出門去找剩余的活人商量。</br> 原本進關卡的二十四個人，現在除了他和隊友還剩下八個。</br> 第五層的多劇情關卡還能活到現在,這八個人可以算作是高手了。</br> 而關卡小boss死了一個鬼學長,思默被他們帶走，剩八個,數量剛剛好。</br> 謝寄和八人說了自己的計劃，起初還有人不愿意,但也被他幾句話說服，畢竟能活著出去，還能賺取積分,對誰都有好處。</br> 一上午的考試很快過去，謝寄頗有閑心,去食堂打包了兩份飯,跟江霽初優哉游哉吃過后才正式開始今日的行動。</br> 他獨自來到教師辦公的教工樓,同僚都在加班加點批改卷子，好早點趕出成績為接下來的教學做準備。</br> 只有他兩手空空，領帶都沒打，領口扣子還不符風紀的少扣兩顆,步子也不緊不慢,單看著裝，跟每扇窗戶內衣衫整齊的老師相比,活像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但周身散發的沉穩氣勢,又像上級來視察員工工作。</br> 謝寄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到桌位前坐好，打開電腦進入學校總系統。</br> 上午考試剛考完，距離出成績至少還得等好幾個小時，但昨天上午考得科目分數已經登進系統。</br> 謝寄只是高二年級的教導主任，原本只有管理高二年級的權限，可誰讓他們隊伍里還有個計算機高手。</br> 祭壇死亡率居高不下，能活過三年的都鳳毛麟角，殷霖卻全靠自己活過七年，除了最基本的戰斗力外，還有賴于他在多個領域的成就。</br> 用他自己的話說，不想當化學研究員的程序員怎么可能是優秀的女裝大佬呢。</br> 謝寄登入殷霖給他開的后門，鼠標一滑，又在鍵盤上輕輕一敲——把分數全刪了。</br> 殷霖不僅給他開了后門，還在高一和高三年級的學生名單里偽造了“謝泉”的存在。</br> 明明只有一個謝泉，只參加了高二的考試，但每個年級的表格里都有謝泉的名字。</br> 謝寄把所有在校學生已填寫分數和未填寫分數的科目都改成了“1”。</br> 他又查找關鍵字，找到謝泉的名字后，在每個年級里謝泉科目分數的“1”后面又添了兩個“0”。</br> 要是分數不同可能得費好一番功夫，但全填“1”，只需要幾個簡單的操作，相比下來，給謝泉改分花的時間反而更多些。</br> 保存。</br> 提交。</br> 至此，鳴升高級中學第二十一次模擬考正式結束。</br> 各年級第一名：謝泉，總分600。</br> 各年級第二名：剩余全體學生，每人總分6。</br> 鳴升的系統只是為排名服務的工具，邏輯簡單粗暴，一經提交就沒有撤回的可能。</br> 學生們剛經過一場考試，正是體味短暫放松的時候，教學樓和學校的各個角落都十分熱鬧。</br> 可就在下一瞬間，所有學生齊刷刷消失，一張張鮮活的面孔似乎從不存在，從哪里來，又回到了哪里。</br> 鳴升如同被按下清除鍵，偌大的校園寂靜到只剩余風聲。</br> 一名改卷子改累了的老師親眼目睹學生消失的畫面，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使勁揉了揉眼后離開座位，扒著窗戶看了一圈，愣是沒看到一個學生的影子。</br> “我是不是在做夢，學生呢？”</br> 其余老師聽到后也跟著往外看，很快教工樓就取代教學樓成為校園內最熱鬧，也是唯一熱鬧的地方。</br> 緊接著，會議室里的音響、教室里的電視、操場的喇叭，但凡能傳聲的設備在同一時間播放同一段語音。</br> 成熟的男聲字正腔圓，語含督促。</br> “各位老師請注意，各位老師請注意。”</br> “學校發生靈異事件，為免受傷，請各位員工在五分鐘內立刻前方體育館避難，不要在其余任何地方逗留。”</br> “重復一遍……”</br> 盡管確實是靈異現象，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尚在學校的員工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br> 就在眾人猶豫時，教工樓樓頂突然爆炸，整棟樓跟著震動，碎石率先從窗口崩落，繼而是緩緩遮擋全部視線的煙塵。</br> “怎么回事？”</br> “是爆炸吧？學校為什么會爆炸？”</br> “這難道就是廣播里說的靈異事件？”</br> “可爆炸明明是物理襲擊啊！”</br> 廣播再次響起。</br> “學校發生靈異事件，為免受傷，請各位員工在四分鐘內立刻前方體育館避難，不要在其余任何地方逗留。”</br> “重復一遍……”</br> 碎磚瓦還在持續下落，這下眾人再也待不住，你擠我擁地往體育館跑。</br> 整棟樓只剩下謝寄自己，外套搭在辦公椅上，后腰別著把銀槍，桌上的電腦正開著，旁邊放了個話筒，手邊還有一杯剛泡的咖啡。</br> 他雙腿伸長交疊，整個人呈一種完全放松的姿態。</br> 四分鐘后，屏幕上彈出一個cmd.exe運行框。</br> 【C：\Users\YLin&gt;樓內職工已撤離完畢】</br> 謝寄抿了口咖啡，對頭頂上的攝像頭揮揮手。</br> 在他放下杯子的那刻，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br> 本關最大的boss范效璋一身戾氣堵在門口，臉色比昨日的天氣還要沉悶，才剛剛放晴沒多久的也天氣驟然轉陰。</br> 謝寄對快要凝成實質的低氣壓視而不見，好整以暇地朝范效璋露出一個笑容：“范校長，下午好。”</br> 范效璋正處在暴怒的邊緣：“謝主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謝寄攤手，一點也不心虛地信口胡謅：“學生全都只考個位數，想必是范校長的教育水平有問題。”</br> 范效璋：“謝寄！”</br> 范效璋氣急敗壞的樣子讓謝寄想到昨日天臺上的“殺”，不由失了逗樂的興趣。</br> 他站起身，一推辦公椅：“范校長因一己之私，把這么多老師和學生拉進假的鳴升來滿足變態心理，怎么還有臉面擱這兒跟我大呼小叫？”</br> 別說范效璋當了假鳴升的校長，就是活著的時候也沒人敢跟他說這種話。</br> 他體表的血管都在劇烈律動，邁開步子踏進屋內。</br> 范效璋：“是誰來讓你破壞我的學校？”</br> 窗玻璃倏地炸裂，范效璋每走一步，都有狂風越窗而入，先是最輕的紙張飛了一地，書頁抖出簌簌聲響，隨后就連超薄液晶顯示屏都被吹落，紅藍相接的連接線生生斷裂，露出里面晶亮的銅和鋁。</br> 謝寄才泡好的咖啡杯也沒躲過這場突然降臨的災難，歪倒在桌面后“骨碌碌”打著滾卡在凹槽處，深褐色液體沿桌角流到地板上，堪堪停在他的腳邊。</br> 他反手摸到后腰的槍，迎著盛怒的范效璋嘲諷道：“你的學校？我怎么記得，鳴升高級中學的校長叫袁笑長。”</br> 范效璋常年坐辦公室，與各式資料公文打交道，穿著打扮也是正經的西裝三件套，可在聽到“袁笑長”的名字后，上臂竟鼓起兩塊拳頭大的肌肉，一秒從文質彬彬的書生成了電影里的猿人泰山。</br> “袁笑長”三個字如同范效璋最不允許犯的忌諱，只是從謝寄嘴里說出來，就打開了它心底的開關。</br> 范效璋：“你是他派來的……”</br>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原本只是想找份工作養活男朋友跟弟弟，可惜實在看不下去，”謝寄停了停，笑得更加燦爛，“你的教育水平太差勁了。”</br> “混賬！”范效璋再也聽不下去，舉起被刮到手邊的辦公椅兜頭砸向謝寄。</br> 謝寄閃身跳上辦公桌，辦公椅擦著他的腰側穿過窗戶，在樓外砸出悶響。</br> 原來范效璋是個隱藏的暴力狂。</br> 他掏出□□，瞄準范效璋的左眼。</br> 范效璋在謝寄開槍的瞬間翻滾來到另一張辦公桌后，子彈沒入墻壁，造成一小圈錐形塌陷。</br> 第五層的難度已經比較可觀，要是換了其他類型的boss可能會有些棘手，可范效璋是死后成鬼，謝寄的槍偏偏克這些玄乎的邪物。</br> 單是槍身的反光都能讓范效璋感到畏懼，更何況射出的子彈。</br> 范效璋生前沒學過格斗，動起手也確實沒什么章法，卻因在成了boss后擁有了不屬于人類的力量，無師自通地將行事上的耍賴貫徹進來。</br> 它也不從桌子處露頭，抄起地上的臺燈按照記憶扔向謝寄。</br> 謝寄直接將臺燈擊落，再次對范效璋做出評價：懦夫。</br> 他跳下辦公桌，主動走向范效璋。</br> “你就這點本事嗎？</br> “生前不敢跟袁笑長叫囂，死后有了力量也不敢跟我真刀真槍的比試。</br> “只會躲在陰溝里，暗搓搓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和老師。”</br>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范效璋趁他走近，迅速從桌下竄出撲了過來。</br>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br> “砰——”</br> 子彈穿膛而出，在空氣里凝成一股扭曲氣流。</br> 可范效璋也早有準備，身子往右下方沉降，子彈只轟掉范效璋半塊耳朵。</br> 而范效璋一屈一探，鍥而不舍地抓向他的腹部。</br> 謝寄手臂未動，翻轉手腕調整槍口，朝下射出一槍。</br> boss一個個的都愛打人肚子。</br> 肚子找誰惹誰了？！</br> 范效璋技能點大約是全點了閃避，哪怕這么近的距離，子彈卻稍稍蹭過虎口。</br> 謝寄小腿發力，一腳踹向范效璋的肚子，直將范效璋摜到門邊。</br> 他抬槍就要打下一發子彈，然而范效璋頭都沒回，就地一滾——跑了。</br> 跑了？</br> 一個第五層多劇情關卡的boss，毫不猶豫地跑了？</br> 謝寄心頭閃過一絲荒謬，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簡單。</br> 他謹慎地邁過一地狼藉，槍口始終對著范效璋逃跑的方向。</br> 在他邁出辦公室門的那刻，場景乍然變換。</br> 本該空空如也的三樓走廊成了頂層的數學辦公室，而范效璋不知所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