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著的死亡的夜班壓到頭頂，江霽初依舊沒什么反應，只平靜地吃飯。</br> 今晚的夜班人員是江霽初和姚順……</br> 每天的夜班人員不能在同一隊，還是夜班隨機抽取，不限隊伍，兩天都是巧合？</br> “今晚你的夜班……”謝寄，“你長刀不在身邊，傷也沒好全，不如我陪你。”</br> 江霽初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高大的身影端著餐盤站到桌旁。</br> 張明居高臨下地對謝寄冒出一聲冷哼：“沒想到謝家大公子還是個情種，愿意陪著自己的情人去死。”</br> 謝寄不著痕跡地打量張明。</br> 根據上午從信息室推理和看到的信息，張明，男，28，無業。</br> 如果昨天張明的工作在信息室，并且看到了他的檔案，最多只能知道他的職業。</br> 可“謝大公子”這個稱呼，分明是他在現實世界的身份。</br> 謝寄：“我們認識？”</br> 張明冷哼：“謝大公子貴人多忘事，收購‘永朗傳媒’也不過在一年前。”</br> 謝寄又仔細看了看張明，他確實沒見過張明，但他主持收購‘永朗傳媒’時見過張明的爹，爺倆長得是有點像。</br> 他沒有被陌生人俯視和輕蔑的愛好，同樣站起身收拾餐盤。</br> 謝寄比張明高了一個頭，站直后如同棵挺拔的白楊，殯儀館提供的工作服被他穿得像超季高定。</br> 他淡淡笑道：“我記得收購價格令尊非常滿意。”</br> 張明臉上說不出的嘲諷：“誰讓謝大公子年少有成，意氣風發呢。”</br> 當年謝寄留學歸來接管謝家，并在短時間內做出不菲業績，成為圈子里交口稱贊的名人。</br> 他本也想在留學回國后接管永朗，結果一回國永朗被謝寄收購了？！</br> 更重要的是，他爹只給他留了很少一部分錢，剩下的都給了他后媽的兒子！</br> 后來他進了祭壇，原以為可以咸魚翻身，沒想到祭壇是比地獄更可怖的地方，只覺人生處處不順心，結果峰回路轉，又在第一關見到謝寄。</br> 張明心中生出幾分快意，任你在現實世界再順風順水，到祭壇還不一樣得像陰溝里的耗子茍且偷生？</br> 他心中舒坦，繼續道：“我看到你的檔案了，包養男大學生，姓謝就是好啊，又是大公子，到哪兒都有祖蔭庇，現在還多個這么漂亮的小情人，真令人羨……啊！”</br> 張明話沒說完，忽然被一拳砸在左眼。</br> “你干什么！”</br> 江霽初：“施行祭壇內作為當事人追究檔案隱私被侵犯的權利。”</br> 張明剛才酸味兒從嘴里一股股冒，這下眼都紅了，就差把嫉妒二字寫在腦門。</br> 謝寄看得牙酸。</br> 當著江霽初的面說他是被包養的男大學生，這不找打嗎。</br> 他湊近江霽初小聲道：“我們也偷看他的檔案啦。”</br> 江霽初頓了頓，一拳又砸在想要來報仇的張明右眼眶上：“哦。”</br> 這下是真把謝寄逗樂了，他強忍著沒笑出聲，盡量和善地對張明道：“如果你很在意永朗，就等活著離開祭壇后來謝氏集團大樓。”</br> 張明不可置信：“你愿意再賣給我？”</br> “永朗已被拆分，但你可以應聘項目小組成員，”他指指眼睛，“前提是這里不會紅得快要滴血。”</br> 張明：“你！”</br> 江霽初揉揉手腕，作勢還要動手，張明連狠話都沒再撂，拔腿跑了。</br> 謝寄按下江霽初：“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br> 江霽初：“你不生氣？”</br> 謝寄：“我生什么氣？”</br> 江霽初：“他說你有今日成就只因為你姓謝。”</br> 謝寄無所謂道：“難道不是？”</br> 江霽初：“據說謝家這一代有三個孩子，老大常年在外，老二雖是女子，卻投身軍界保家衛國，謝家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其實是老三。”</br> 后來謝家老三病重，外加這么多年著實沒展現出什么生意天賦，謝寄不得不回國，接手不久就將本呈頹勢的謝家產業打理得蒸蒸日上。</br> 謝寄能有今天，靠得是他自己的能力。</br> 謝寄挑眉：“你對我知道這么清楚？”</br> 江霽初：“謝家大公子風頭無兩，網媒、電視、報紙都有過報道。”</br> 話雖如此，如今信息時代流量巨大，能記住的人其實并不多，何況還知道這么詳細。</br> 謝寄回想自己身處的圈子，是有幾家當家人姓江的企業，可從沒聽說哪個江家有這么漂亮的青年。</br> 二人正說著話，姚順不知何時竄了過來，手足無措地站在他們旁邊。</br> 姚順：“那個……今晚，我也值夜班。”</br> 謝寄本想再問問江霽初，此刻被打斷也不好繼續，只拍拍姚順肩膀：“加油。”</br> ·</br> 夜晚。</br> 停尸房熏黑的地方雖然已被白天工作的人做過簡單清理，但痕跡尚在，尤其是天花板和角落仍存在大片黑灰色。</br> 暗淡的燈光下是滿滿當當的五十四具遺體，冷風從排氣孔不斷排出，地板上縈繞的霧氣與各種化學味道融作一體，幾乎漫過腳踝。</br> 姚順縮在離停尸床最遠的墻邊，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瞅，停尸房內鬼氣森森，玻璃窗外的走廊也很嚇人，總感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探出個頭沖里面笑。</br> 他目光游移，最后落在坐在停尸床上發呆的青年身上——那張停尸床上的遺體被青年挪到另一張床上，和別的遺體左右擠著。</br> 青年手里握了塊殘缺的腕表，像是不知道所處的環境有多危險，身體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呼出的熱氣，和躺著的尸體沒什么區別。</br> 長夜漫漫，停尸房的長夜更像要一夜過完人剩下的大半輩子。</br> 姚順想找人說兩句話，可他是有些怕江霽初的。</br> 明明青年看起來纖細，最多也就是脾氣不好，撐死會動手打人，可他現在也是個大男人，怎么能真怕一個毛頭小子？</br> 可他就是覺得害怕。</br> 一種本能的害怕。</br> 不只是姚順，隨便換個人來都會覺得和江霽初比起來，還是同行的謝寄更好打交道。</br> 然而那個長得好脾氣好哪兒都好的男人不在這兒，姚順猶豫半天也沒有開口，又怕盯著江霽初看太久被兜頭糊一臉尸體，索性退而求其次，看向玻璃窗外的走廊。</br> 然后就看到一道黑影的尾巴。</br> 姚順：？！</br> 姚順：“臥槽！”</br> 江霽初扭過頭看他。</br> 姚順指著窗外：“有有有有有東西——！”</br> 江霽初朝窗外看了幾眼，一無所獲。</br> 姚順揉揉眼睛。</br> 窗外依舊是平靜的走廊，連燈都沒閃過。</br> 難道是他眼花看錯了？</br> 姚順賠笑：“可能我太困。”</br> 他正說著，大門處傳來動靜。</br> “咔嚓——”</br> “咔嚓——”</br> 門鎖鎖芯轉動的聲音通過震動傳進停尸房，與冷氣傳送聲纏繞交織，猶如一擊擊重錘砸心口。</br> “咔嚓——”</br> 姚順：“啊——！！！”</br> 江霽初已經跳下停尸床做出防備姿勢，頭也不回對姚順呵道：“閉嘴。”</br> 姚順什么都顧不上，五大三粗的體型硬往江霽初背后縮。</br> 當姚順尖叫的回響消失的同時，大門處也變得安靜。</br> 下一秒。</br> 門開了。</br> 姚順剛要再叫，又在看清來人時生生憋住。</br> 謝寄特地穿了件適合停尸房溫度的風衣，將本就優秀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惹眼，俊朗的面上帶有溫和笑意，與陰森的走廊與停尸房格格不入，他手里還提著兩大袋子東西，活像吃完晚飯出來串門的。</br> 謝寄：“晚上好啊同志們。”</br> 江霽初將手從腰間的水果刀上挪開：“你怎么來了？”</br> “來值夜班。”謝寄從袋子里往外掏東西，兩床厚被子，三個保溫杯，一大堆零食。</br> 江霽初：“……你來值夜班還是來郊游。”</br> 謝寄：“誰在停尸房郊游，這不是送溫暖嘛。”</br> 謝寄把一床被子分給姚順：“你的。”</br> 姚順大驚后又大喜，軟著接過被子就往身上圍：“我也有？！謝謝謝謝謝哥！你怎么進來的？”</br> 謝寄：“破解的，這家殯儀館看上去到處都是高科技，其實都是本年代初的東西，只不過沒廣泛應用于民間。”</br> 姚順：“？”那也不是一般人該會的吧？</br> 謝寄又拿出一袋話梅：“吃嗎？”</br> 姚順“？！”這里是停尸房！床上五十四具遺體！昨天還新死了兩個！</br> 見姚順發愣，謝寄笑笑就去將被子鋪在唯一空著的床上。</br> 被子又寬又大，鋪床上還余出一大截，足夠兩個人坐上去并掀起來圍著。</br> 謝寄在被子上拍了拍，對江霽初道：“宿舍就這兩床被子，咱倆湊合擠擠。”</br> 江霽初皺眉：“不是讓你在宿舍想boss的心愿嗎，你來做什么。”</br> “在哪兒想不是想，咱倆一塊兒想說不定更快。”謝寄掏出一袋牛肉干，“吃嗎？麻辣口味的。”</br> 江霽初：“……你是來送夜宵的吧。”</br> 感受到江霽初的無語，謝寄率先坐上停尸床，邊拆包裝邊解釋：“那么嚴肅干什么，新手關你不也一直陪著我嗎，別傻站著，底下冷，快上來。”</br> 停尸床加厚被子，坐倆人剛剛好，姚順知道謝寄和江霽初是隊友，也沒厚著臉皮往里面擠，自己圍著被子找了個相對干凈的地方待著。</br> 昨晚值夜班的倆人都死了，謝寄沒被選中，卻仍然前來陪江霽初。</br> 姚順擦了擦被凍出的鼻涕，忍不住感嘆道：“你們關系真好。”</br> 就是膽子太大了。</br> 把尸體擠去一邊，肩并肩坐在停尸床上吃牛肉干，怎么敢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