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久的寂靜中,謝寄問出他第二個關心的問題:“你說的話,它們能聽到嗎?”</br> 江霽初:“看運氣。”</br> 謝寄:“那你就不怕它們找你麻煩嗎?”</br> 江霽初:“我不說就不會在第七層遇到它們了?”</br> 謝寄想想也是,反正到了第七層都得短兵相接,他不認為現在說幾句好話到時候四個boss就會放水。</br> 吃飽喝足后,他們找了間賓館住下。</br> 和貧民區的命名方式差不多,賓館叫“平民區第72號賓館”,好記,就是沒特色。</br> 他們要了對門的兩間房,一天一百積分,有事要商量時就待在謝寄房間。</br> 以他們現在的積分儲備和平民區生活物價,能住近兩個月。</br> 但按江霽初的說法,祭壇不會讓你安安生生住在主城區太久,如果兩個月內不繼續闖關,將會被強行傳送進當前通過的最高關卡層數的下一層。</br> 祭壇的關卡分三個等級,新手關到第二層是第一等級,第三層到第四層是第二等級,第五層到第七層是第三等級。</br> 有人為了躲避危險,會抓住最后的時間限制去低級關卡刷分,但為平衡關卡內成員水平,只要來到平民區,最低只能刷第二層,也就是有‘五戒’屬性的關卡。</br> 比如上一關遇見的冉元飛,就是到過第四層,又回去第二層見識見識代表‘殺’屬性的關卡。</br> 謝寄聽完這個說法后問道:“能通過第六層的都是不凡之輩,再去第二層應該就是小菜一碟,如果這種人每三個月去第二層刷一次積分,豈不是能在祭壇活很久?”</br> 江霽初“嗯”了聲:“前提是你能忍得住,都已經到了第六層,距離開只差臨門一腳,祭壇改革后闖第七層若僥幸未死還能去新手關重新來過。據說當初規則下放沒多久,茍在第六層的高手死了有十分之七。”</br> 謝寄:“這么多。”</br> 江霽初眸子里閃過什么無比沉重的東西:“雖說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但第七層的危險絕非等閑,哪有那么幸運能活下來,沒死的十分之三里絕幾乎都是沒去送死的。”</br> 聽起來像是女王嫌茍在第六層的人太多,所以改革收割一波人數。</br> 謝寄又問道:“你之前說找‘妄’可以解除生死簿綁定……我沒有想解綁的意思,但聽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第七層以外的地方見到boss。”</br> 江霽初點點頭:“boss一般都待在盡頭的巨大祭壇里,但像‘淫’管理主城治安,普通人有時候會需要投訴,所以‘淫’在平民區有類似辦事處的地方,一個boss設立,其他boss都要跟上。不過大多數時間它們都不待在辦事處,要找得碰運氣。”</br> 謝寄手肘撐在桌子上,一手托著下巴,靜靜消化整理著新獲得的信息。</br> 祭壇整個系統已經比較成熟,平民區給人的感覺也比較安逸,太安逸的環境會引人沉溺,從而忘記危險。</br> 有很多人不愿在越來越難的關卡中求生,選擇在平民區刷低級關卡茍活。</br> 他絕不會待在平民區,也不會待在祭壇。</br> 無論多難,他都要回到現實世界。</br> 他的親人、朋友、事業都在等著他。</br> 不知道謝泉怎么樣了……</br> “還有別的問題嗎?”江霽初忽然道。</br> 謝寄本來想問問平民區這么大,有沒有類似情報點,或者能發布尋人啟事的地方。</br> 他想找找有沒有新進祭壇的Z市人,好打聽打聽他車禍的后續情況,了解謝泉的安危。</br> 但考慮到祭壇和外面的時間比,以及為了公司穩定,就算出什么事也會對外界保密,除非他的秘書也一并來到祭壇,但這個概率好比他現在出門摔一跤能直接一路滑過第七層,索性作罷。</br> 謝寄:“暫時沒有。”</br> 江霽初拎過外套起身:“那我出去一趟,平民區治安比貧民區好很多,你可以到處逛逛買買東西,或者去廣場看看四個boss都長什么樣子,地圖樓下一百積分一張。”</br> 謝寄隨口問道:“你去哪兒?”</br> 江霽初:“去找我朋友,再去一趟墓地。”</br> 謝寄:“那晚飯還回來吃嗎?”</br> 他說得自然,江霽初卻是愣了下。</br> 謝寄:“怎么?”</br> 江霽初神情一哂,繼而轉成個淺淡的笑容在唇邊化開:“吃,不過我可能要回來晚點。”</br> 謝寄從江霽初的表情變換中讀出那句未出口的話。</br> 大概已經很久沒有人問過江霽初類似“晚上還回不回來吃飯”這種親密又生活化的問題了。</br> 偏偏江霽初臉皮薄且話少,就算有所觸動,也不好意思說出來。</br> 謝寄心頭閃過一陣酥麻,他開口道:“那你路上慢點,不用急,我也出去逛逛。中午吃的多,咱們大不了晚上晚點吃。”</br> 江霽初應了句好,隨即出門離開。</br> 謝寄估摸了下他們住的賓館和墓地的距離,江霽初還得去找朋友,許久不見怎么也得聊一會兒,這么算的話晚上其實不一定趕得回來。</br> 但既然江霽初說回來,那就肯定會回來。</br> 他啞然失笑。</br> 這小子……長著一張能恃靚行兇的臉,端著一副近我者死的性格,但相處久了,還挺可愛的。</br> 主城對身體有恢復作用,一頓飯外加聊天的功夫,在第二層里積累的疲勞已經去了七七八八,至于精神上的損耗……對他來說這點損耗不值一提。</br> 謝寄伸了個懶腰,決定出門逛逛。</br> 他在樓下買了份地圖,平民區各種功能區一應俱全。</br> 天氣漸涼,得買幾套衣服,不過江霽初也沒買,等改天一起去。</br> 這么大的平民區,應該有修腕表的地方,得趕緊把江霽初腕表修好,省得每天都提心吊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打起來。</br> ·</br> 某高檔小區。</br> 平民區房間100萬積分起步,條件好的還要看情況加價,江霽初面前的這棟大樓里都是大平層,視野開闊,功能完善,價格已經接近選拔區的一套房子。</br> 他按照記憶來到十八層。</br> 門鈴響起后不久,他聽到了軟糯的男聲。</br> “請問你找誰?”</br> 江霽初淡淡道:“殷霖。”</br> 片刻后。</br> 軟糯男聲:“他說他不在家。”</br> 江霽初:“……”</br> 客廳坐著看電視的殷霖:“……”</br> 江霽初按住太陽穴突突的青筋:“時知別是吧,告訴殷霖,我姓江,江霽初。”</br> “你認識我?”時知別,“殷霖,他說他叫江霽初。”</br> 這下門很快從里面被打開。</br> 一個肩寬腿長,面容姣好的男人站在門邊,眸中難掩驚訝錯愕,眨眼間眼尾那顆淚痣跟著忽閃:“真的是你……”</br> 被殷霖完全擋住的時知別只有一米七七,扒著殷霖手臂往外探頭,嬰兒肥未退的臉上滿是好奇。</br> 江霽初:“是我。”</br> 殷霖嗓音暗啞,似是有很多話想說,最后只憋出來一句:“先進來。”</br> 殷霖和時知別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柜子上、窗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盆栽,到處充斥著生活氣息。</br> 江霽初換好鞋,跟著殷霖來到布藝沙發邊坐下,先是沒什么情緒地評價了句過得不錯,又對端來果盤的時知別道:“謝謝”。</br> 時知別:“不客氣,你想喝點什么,家里有牛奶、茶、咖啡,還有鮮榨的西瓜汁。”</br> 江霽初:“西瓜汁就好,麻煩了。”</br> 時知別穿著雙印有小兔子的拖鞋,噠噠噠地給他端來杯西瓜汁,看了眼殷霖,繼而懂事地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br> 殷霖趁這段時間收拾好情緒,可當開口時還是能聽出些許高興居多的復雜:“你還活著,我以為……”</br> “你以為我死在了第七層。”江霽初喝了口西瓜汁,還挺甜。</br> 殷霖:“其他人呢?”</br> 江霽初動作一頓:“說來話長。”</br> 殷霖:“慢慢說。”</br> 江霽初:“長話短說吧,我這次來找你有很多事,但謝寄還在等我回去吃晚飯。”</br> 殷霖:“謝寄?他怎么沒來?”</br> 江霽初沒回答殷霖的問題,將當初他們分別后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遍。</br> 大平層在精心布置下溫暖明亮,像是祭壇世界中格格不入的一隅,外面再大的風浪,再陰沉的黑暗都被窗邊那條普通的淺橘色窗簾安然阻隔。m.</br> 可時過境遷,觸手早就悄無聲息地來到窗外,不知何時就會破窗而入,碾碎將這一室溫軟。</br> 或許永遠不會,或許就在今晚。</br> 江霽初:“但凡我或者謝寄出了意外,下一個就是你。也有可能不用等我們出意外,時知別的價值已去其一,你又一直故意停在第六層,女王已經忍了你很久。”</br> 殷霖握著水杯的手指收緊:“但知別他……”</br> 江霽初:“只要你能通過第七層,就能對女王許愿換他生命。”</br> 殷霖:“你們當時隊伍那樣強大,到第七層又是個什么結果。”</br> “如果不是被背叛!”提及當時的背叛者,江霽初情緒明顯波動,但他又立刻控制住,深呼吸過后,他緩緩道,“其實就算沒有叛徒,我們也無法離開祭壇,但這次不一樣,殷霖,我找到結束這一切的辦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