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寄來到平民區的第二天,江霽初所說的組織就陸續找上了門。</br> 大組織還像模像樣地跟他談各種好處，談各種利益分配，小組織直接畫大餅。</br> 謝總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大多數時間都是孤身一人,回來后直接接管謝家企業,還是頭一次有人給他畫餅，聽新鮮還聽得挺樂呵。</br> 最有意思的是有人認出他現實世界的身份,還想跟他要個簽名。</br> 他對這些組織都沒興趣,祭壇的基本情況有江霽初就夠了，至于把組織做大做強,更是沒什么用，他的目標只有回家。</br> 另外還有一些散人問他組不組隊,其中不乏到過第五關的高手。</br> 但江霽初嫌這個太笨那個太丑，太高太矮都不行，也不管能不能打,仿佛不是要去闖關，而是要舉辦選美101。</br> 謝寄充分尊重江霽初這個第一隊友的意見,而且主動送上門的這些人里也確實沒太滿意的。</br> 令他意外的是,過了這么久,江霽初背上的傷竟然還沒好，不過江霽初說不影響行動，再具體的就繼續諱莫如深。</br> 他們沒在主城休息太久，等把許諾給江霽初的菜輪過一遍,就又走進了祭壇之中。</br> 殺盜淫妄酒。</br> 既然上一個是殺,干脆按照順序來。</br> ·</br> 太陽被暮色泡了個透，只堪堪在山尖留下指甲蓋大小的弧形,發出來的光少到不值一提,天際雖然泛黑,卻黑得很是清透，抬眼望去就是一片無遮無攔的大好星空。</br> 四周起伏的山脈連綿不絕，盆地里沒什么順序地列著幾十戶人家，雖因過了飯點沒升極具詩意的裊裊炊煙，但好在零星燈火足夠靜謐，比起來平民區遮天蔽日的高樓大廈，像是祭壇中最安詳太平的一隅。</br> 謝寄站在烏泱泱的隊伍末尾，江霽初就在他身側，他喚出生死簿，二人飛快地看了一眼。</br> 持有者：謝寄</br> 關卡名稱：蛇果</br> 關卡等級：第三層</br> 關卡分值：10000-50000</br> 參與人數：十三人</br> 所得積分：</br> 剩余積分：12250</br> 持有者：江霽初</br> 關卡名稱：蛇果</br> 關卡等級：第三層</br> 關卡分值：10000-50000</br> 參與人數：十三人</br> 所得積分：</br> 剩余積分：12400</br> 蛇果……總不會是吃的那個蛇果吧？</br> 謝寄腦海中迅速閃過古今中外多個關于蛇果的隱喻。</br> 十三個人里又分成幾隊，各自結伙往周邊稍微散開，好顯得不那么擁擠，也好偷摸說點不愿意讓人聽見的話。</br> 謝寄瞅了眼不遠處的村子：“祭壇是不是民俗啊、村莊啊之類的關卡太多，怎么總遇到這種田園生活。”</br> 江霽初：“是多一些，但不至于太多，概率問題吧。”</br> 謝寄又用眼神示意江霽初背上的傷：“有沒有覺得不舒服？”</br> 山間冷風一吹，寒意直往心口鉆，是挺不舒服的，但江霽初就算別的什么都不行，忍耐力強得出奇，他正想說沒有，余光瞥到什么，睫羽略一忽閃，破天荒地蹦出來一句：“有點。”</br> 可話出口后那刻又開始后悔，覺得自己太過卑劣，忙不迭補充道：“只一丁點，跟沒有差不多。”</br> 江霽初承認不舒服？</br> 謝寄像看見太陽打西邊出來，這小子被砍得皮開肉綻都不肯哼一聲，現在竟然能承認不舒服？</br> 他不由有些擔心：“這兩天都在主城，也沒怎么動啊，讓我偷偷瞄一眼是不是惡化了。”</br> 江霽初一把將謝寄的手拍開：“沒惡化，只是過了幾天太平日子，再進關卡的心理原因。”</br> 謝寄失笑：“這才幾天。”</br> 江霽初低聲道：“由奢入儉難。”</br> 謝寄剛要說點什么，就聽一道熟悉的男聲自前方響起。</br> “謝哥？”冉元飛撥開人群，語帶驚喜。</br> 謝寄還記得這位上關遇見的青年，冉元飛各項能力在水平線稍微靠上一點，性格比較活潑，在謝寄這里算是加分項。</br> 他略一頷首：“好巧。”</br> 雖然謝寄對冉元飛印象平平，但他卻在冉元飛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br> 英俊、強大、善良、果斷，仿佛有謝寄在，再難的關卡都能迎刃而解。</br> 冉元飛笑彎了的眼中閃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情緒：“太好了，這關有謝哥，還有這位小帥哥在，肯定不成問題！”</br> 他們還沒聊上兩句，又有人自隊伍前方叫道。</br> “哥？！”</br> 謝寄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循聲望去。</br> 謝泉穿件大紅色短袖跟淺色牛仔褲，腳下蹬一雙洞洞鞋，照舊貫徹著匪夷所思的審美，那張充滿朝氣的臉上又驚又喜，因笑容太大，嘴側還擠出兩個圓潤的小酒窩。</br> 謝寄：“小泉？”</br> 謝泉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也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目光，拔腿就沖向謝寄來了個結實的擁抱：“哥，真的是你！”</br> 和謝泉純然的喜悅不同，在最初的激動過后，謝寄還摻雜著不清不明的復雜。</br> 他當然很高興能遇見謝泉，但謝泉出現在這里，就代表著謝泉在那場車禍中也是受傷頗重，而且也要在漫長的關卡中艱難求生。</br> 謝寄面上絲毫不露，笑著拍拍謝泉的后背，將人從身上給擼下來：“你怎么也進來了？”</br> 謝泉眨巴眼睛：“昏迷后再一睜眼，就遇見個黑無常說我快死了，想不想活，我當然想活了，病好不容易治好，就這么死了都對不起哥你三個月的陪床，所以就答應進祭壇闖關。”</br> 他和謝泉同時出事，應該也是同時開始闖關，可他跟江霽初的闖關速度比常人快上不少，沒想到竟能在第三層和謝泉遇上。</br> 謝寄大有吾弟初長成的欣慰：“都來到第三層了，怎么樣，一路還順利嗎？”</br> 謝泉“啊”了一聲，朝身后叫道：“思悠！思悠！”</br> 叫完后又指給謝寄看：“我新手關的時候遇見了思悠，她特別厲害，我又歐皇附體特別幸運，來，哥，我給你介紹下，這就是我隊友，思悠。”</br> 被叫做思悠的女人和謝寄差不多大，七月流火，天氣指不定哪天就要轉涼，她卻還穿著利落的低胸小吊帶，腰腹壘了幾塊漂亮勻稱的肌肉，甚至很有閑情逸致地化著淡妝。</br> 當思悠走到謝寄面前時，他還聞到股若有似無的香氣。</br> 謝寄友好地朝思悠伸出手：“你好，我叫謝寄，這些日子小泉承蒙照顧。”</br> “互相照顧，”思悠嫣然一笑，“早聽謝泉提起過你，沒想到能有緣見到。”</br> 二人都已離開象牙塔多年，深諳社交規則，鑒于謝泉這一層關系，握手的時間比平時稍長，卻又恰到好處地不至于冒犯。</br> 思悠收回手，目光飄到謝寄身后半步的江霽初身上：“更令我沒想到的是，能在這兒見到老熟人。”</br> 江霽初神色寡淡，和見到謝寄的謝泉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甚至只點了點頭，沒半分熱情可言。</br> 謝泉這才注意到江霽初，再次驚訝起來：“你你你，你是江霽初嗎？”</br> 江霽初面對老熟人都懶得奉送一個字，卻看在謝寄的份兒上，難得可貴地開了尊口：“你是？”</br> “真的是江學長，我這什么運氣！”謝泉，“咱們一個學校的，我醫學系大一生，再開學就該大二了。”</br> 江霽初再次點點頭，Z大幾萬名學生，謝泉不過是幾萬分之一，可他又想到這幾萬分之一是謝寄的弟弟，突兀地補了句：“你好。”</br> 謝泉：“學長好學長好！”</br> 謝寄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感情都互相認識。”</br> 謝泉感慨：“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啊。”</br> 一隊十三人，四個人都和謝寄有關系，好好地闖關變成了同鄉認親會。</br> 說話間，一位老人沿著山路小跑過來。</br> “有緣千里來相會，有緣千里來相會啊，你們就是省城來的專家吧，久等了！”</br> 老人年過五十，精神很是健碩，一路跑上來只小喘著氣：“我是陳家村的村長，陳存，專家們辛苦了啊！”</br> 謝寄從兄弟相認的劇本脫出，一秒進入戰斗狀態，他風度翩翩地彎了下腰，虛扶陳存一把：“陳村長辛苦。”</br> 陳存連連擺手：“應該的，我老頭子年齡大了，害各位專家在這兒等這么久。”</br> 謝寄：“陳村長哪里話，勞煩您跑這一趟才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山路還不好走。”</br> “嗐，我在陳家村住了一輩子，這點路算什么，倒是各位專家為了祖國考古事業翻山越嶺跑到我們這山溝溝！”陳存，“走走走，我領各位專家先回招待所，你們辛苦一路，應該餓了吧，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大家先吃飯！”</br> 幾句話的功夫，眾人的摸清了自己的身份。</br> ——來陳家村考古的專家。</br> 謝寄他們一路跟著陳存來到村子盡頭的招待所，建筑看上去有些年份，外面那層薄薄的漆隨著歲月變得叫人摸不透原來的顏色，但好歹是磚瓦水泥建起來的，今晚總算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落腳。</br> 村里沒那么大桌子，十三個人分成兩桌，每張桌上葷素齊全，中間還擺了盆紫色的果子。</br> 果子長得像蘋果，又比蘋果要細長，但誰家蘋果也沒這么深亮的紫。</br> 有人福至心靈地問：“村長，這果子在外面沒見過啊，它叫什么？”</br> 陳存嘿嘿笑道：“這是我們山里的特產，叫福秀，很好吃的。”</br> 那人隨意地擦了下，咬下去清脆多汁：“嚯，真的好吃，好甜啊。”</br> 謝寄也拿過個福秀，可他卻沒嘗——雖然沒有味覺，他莫名覺得福秀好吃不到哪兒去。</br> 陳存離江霽初最近，熱絡地推薦道：“誒，這位專家，你嘗嘗嘛，這是我們這兒特產。”</br> 江霽初只當陳存獨自放屁，威懾性地把刀往桌子上一放，兀自倒水清洗餐具。</br> 按理說村長熱情推薦，出于禮貌怎么都該嘗一嘗，可十三個人里真正動嘴的人卻不多。</br> 大家好像都很抗拒福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