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牛家田地待得時間有些長,晚上才回到牛家。</br> 其他人都已經吃過晚飯,謝寄下了兩碗面條叫江霽初湊合著吃。</br> 結果江霽初很喜歡他的手藝,連面帶湯吃得干干凈凈,弄得他懷疑江霽初和他行動就是為了蹭飯。</br> 或許是祭壇故意設置,他們沒在牛家村找到有用的藥品,江霽初的傷口只能每天消毒清理。</br> 屋內昏暗的燈光下,紗布被一圈圈繞開,猙獰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顏色是正常的深紅。</br> 謝寄不得不感慨江霽初的身體素質,這么折騰傷口都沒惡化。</br> 他一邊給江霽初處理傷口,一邊思考著牛庫銀預定墳頭的事。</br> 根據他和江霽初的推斷,牛庫銀的心愿是吸食牛二的血來延長壽命。</br> 但牛二自行流干了體內的血,所以牛庫銀需要吸食和儲存他們的血來自行達成目的。</br> 關卡的boss是牛庫銀,但最關鍵的人物其實是牛二。</br> 他們原以為牛二的尸體被藏在牛大的墳墓中,但墳墓中只有一個牛薇。</br> 牛二在哪兒?</br> 他腦子里想著事,手上的動作分毫不亂,江霽初也十分配合,哪怕在傷口上直接擦酒精都沒哼出聲,實在疼得受不了才會反射性的顫一下,忍耐力驚人。</br> 當紗布重新包好后,門口傳來敲門聲。m.</br> 謝寄:“進來?!?lt;/br> 一下午過去,班隋的眼淚早就止住,但是雙眼已經哭腫,遠看跟兩個紅核桃似的。</br> 班隋對江霽初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江哥?!?lt;/br> 江霽初投去視線,無聲詢問。</br> “我知道今晚很危險,江哥和謝哥也沒義務幫我,但是,能不能……”班隋鼓足勇氣,“能不能把刀借我用用,我保證,明天一早立刻還你!”</br> 班隋偶然聽見王旦和王靚討論,關卡里本是不允許帶任務武器的,江霽初卻能隨身佩戴長刀,顯然是在某個高級關卡里幸運得到的道具。</br> 如果他能借到江霽初的刀,說不定還能和牛庫銀搏一搏。</br> 聽完班隋的來意,江霽初沒有猶豫地拒絕:“不能?!?lt;/br> 班隋知道借刀的事不會順利,但沒想到江霽初連考慮都不帶考慮的,忙爭取道:“就今天一晚上,江哥,求求你,我明早就還,你就救救我吧!我謝你一輩子!”</br> 江霽初:“生死有命。”</br> 班隋比江霽初大了快一輪,伏低做小滿口哥啊哥的只為活命,可江霽初還是油鹽不進,心中不由窩火。</br> 為求人抱在胸口的雙拳越握越緊,像是下一刻就要去搶。</br> 而江霽初表情始終冷漠,他甚至沒有因為班隋的變化做出任何防御準備。</br> 片刻后,班隋咬牙離開了房間。</br> 謝寄撐著下巴倚在桌上,將二人的對峙盡收眼底。</br> 江霽初沒有義務幫助一個陌生人,可他也沒解釋長刀砍不動牛庫銀。</br> 眼前的青年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也不在意外界的人和事,這幾天來唯一能讓他產生波動的只有兄長遺物,和自己一起行動是為了確保自己活著好報仇。</br> 謝寄不覺得江霽初有錯,但他不喜歡這樣的人。</br> 他更喜歡謝泉那樣的,善良,坦誠,哪怕重病纏身也對生活抱有熱忱與希望。</br> 他們以后不一定能成為多親密的戰友,但至少在這個關卡里,可以放心大膽合作。</br> 一夜無夢。</br> 隔日清晨,謝寄在靈棚外看到了班隋被吸干的尸體。</br> 他們在牛家村待了三天,平均每天死一個人,現在只剩下八個。</br> 接連幾日陰雨,好容易等來晴天,可除了江霽初本就冷著的臉外,其余人臉色都不怎么好看。</br> 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成為下一個班隋。</br> 謝寄原本還懷疑過班隋是不是牛庫銀扔出來的障眼法,好讓他和江霽初放松警惕,晚上偷偷繞后來找他們。</br> 看來多慮了。</br> 今天是牛庫銀下葬的日子,被牛叔叫來幫忙的村民來得很早,他們甚至來不及找塊布將班隋的臉遮住,尸體就被村民拖走。</br> 謝寄和江霽初并排站著:“為什么是班隋?”</br> 江霽初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你說哭喪時的意外?”</br> 謝寄:“對。boss動手應該會有它的規律,第一位死者是想強行離開關卡,來找我是因為我潑了他八寶粥,殺掉小慧是因為‘冒犯’,班隋又違反了哪條?”</br> “做個補充,大多數情況下,boss殺人都有其規律,高級關卡偶爾沒有,但新手關肯定有?!苯V初,“是順序嗎?”</br> 謝寄:“不是順序,班隋是第五個哭喪的,后面還有四個人?!?lt;/br> 哭喪時班隋的舉動和王旦、王靚沒有區別。</br> 他錯過了什么?</br> 在他和江霽初翻找地窖的時候,班隋做了什么?</br> 哭喪的畫面在謝寄腦海中一一閃過,他突然道:“靈桌,靈桌是誰準備的?”</br> 王旦聽到謝寄的問話,恍然大悟:“是班隋!”</br> 江霽初:“可牛叔看過靈桌,沒有否決。”</br> 謝寄:“牛叔只是一個推動劇情發展的npc,壽人的事是秘密,他不會知道所有死亡觸發點?!?lt;/br> 王旦:“那靈桌又有什么問題?”</br> 謝寄:“我聽說過的一個習俗,靈桌前的碗里,應該擺死者生前喜歡吃的東西?!?lt;/br> 王旦:“我也聽說過,班隋當時還特地去問過村民,擺的都是牛庫銀喜歡吃的水果,沒錯啊?!?lt;/br> 謝寄搖搖頭:“牛庫銀喜歡的,不是這些?!?lt;/br> 是壽人的血。</br> 班隋擺了錯的祭品,所以被牛庫銀選中。</br> 祭壇的關卡里處處存在陷阱,他以后要更加小心。</br> 王旦已經看過地窖,雖然慢了一拍,但也想通關鍵,不由嘆氣道:“牛二下落不明,祭品是必死的坑啊?!?lt;/br> 謝寄心道,不是必死。</br> 雖然牛二雖然下落不明,但地窖里卻有留下的血液,大不了把墻皮刮下來。</br> 或者干脆拿刀威脅牛叔,牛庫銀不會對村民下手,讓牛叔派村民準備祭品。</br> 又或者身手夠好,晚上可以和牛庫銀周旋。</br> 心細、膽大,夠強。</br> 只有這樣,才能在祭壇一層層的關卡里活下來。</br> ·</br> 前天謝寄通知來參加葬禮的村民陸續趕到,由作為長輩的牛叔領著他們負責接待。</br> 謝寄對牛庫銀沒什么好感,更別提披麻戴孝。</br> 托福牛家村經常下雨的福,即使夏天也沒熱到哪兒去,他和江霽初一人揣了包瓜子,一人端了盤果盤,大搖大擺地回到平日住的房間,還特地把屋頂上的大洞重新捅開透風,倆人靠在床尾看著屋外來來往往的村民,好不清閑。</br> 謝寄拿過橘子,修長的手指將外皮一瓣瓣剝開,空氣里充斥著清甜的水果味:“今天牛庫銀就要下葬,過完今天,還剩三天?!?lt;/br> 江霽初什么也沒吃,只抱著杯溫水回應:“不會這么簡單?!?lt;/br> “是啊,不會這么簡單,”謝寄剝完橘子后扯斷一截衛生紙將手指擦干,“目前已知通關方式有三種,第一,熬過不簡單的三天;第二,完成牛庫銀的心愿,第三,干脆解決掉他。”</br> 說著扭頭看向江霽初:“大藝術家,你怎么想的?”</br> 江霽初:“解決掉?!?lt;/br> 謝寄笑意愈發明顯。</br> 鎮靈三天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幾乎相當于坐著等死。</br> 牛庫銀背負數條人命,完成其心愿就是助紂為虐。</br> 所以,他的計劃和江霽初一樣,解決掉牛庫銀。</br> 壽人防御過高,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但也不是沒辦法解決。</br> 對抗魔法,就要用魔法本身。</br> 謝寄:“牛二血已流干,但牛庫銀卻藏起了他的尸體,說明牛二還處在一個可以‘復活’的狀態。要解決牛庫銀,我們還得找到牛二?!?lt;/br> 江霽初:“關卡不會設置死局,牛二一定在我們能接觸到的地方,只是我們忽略了。”</br> 但牛家已經被他們翻了個遍,就連牛庫銀大兒子的墳頭都給扒開,牛二能被藏到哪里?</br> 他們在屋內有一句每一句討論著,外面的葬禮也在牛叔掌控下按部就班地進行。</br> 謝寄看過今日來參加葬禮的名單,外面起碼要擺二十桌,牛叔特地找了專人來做飯。</br> 廚師自帶食材和器具,但地方還要借牛家的地方,就在外面的院子里。</br> 謝寄無聊往外瞅了一眼,胡子拉碴的廚師將涼菜食材一股腦倒進直徑有90cm的不銹鋼盆,兩只手直接伸進去攪拌,攪拌完成后還捏起一根又細又長的粉皮放進嘴里砸吧味道。</br> 應該是不太滿意,廚師把吃了一半的粉皮重新扔回去,雙手繼續攪拌。</br> 一想到這是今天中午要吃的東西,謝寄胃里一陣翻騰。</br> 他不是沒吃過農村的白事飯,但吃一半放進去也太考驗承受力了。</br> 江霽初臉色也不太好看,抿了抿嘴唇跟謝寄商量:“我記得后院還有豬鴨雞?!?lt;/br> 謝寄失笑:“宰豬也太麻煩了,鴨和雞你想吃哪個?”</br> 得到謝寄的答案,江霽初表情恢復正常:“都行?!?lt;/br> 謝寄:“那就弄個鹽焗雞,鴨子的話,還是燉湯,上次咸淡怎么樣?”</br> 江霽初眼中閃過一絲微妙,他定定看向謝寄,而后者依舊頂著那張帥得慘絕人寰的俊臉,唇邊揚起寬和又溫暖的笑容,和往日沒半點不一樣。</br> 話在喉嚨里打了個旋又飛速被咽下。</br> 他和謝寄現在只是為過關臨時一起行動的人,互惠互利,各取所需,連同伴、朋友都算不上。</br> 謝寄有什么問題,都和他無關。</br> 江霽初將目光移向窗外,淡淡道:“剛好?!?lt;/br> 時間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中過去。</br> 葬禮要正式開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