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將雪球扔過來。我本可以躲過去,可是我沒有。并不是為著害怕或是別的什么,只為,他抬頭時(shí),眼角的那一抹笑意。
仿若他仍是初見時(shí)的那個(gè)少年,仿若一切都沒有改變。
于是,一如三年前,我心甘情愿地陷進(jìn)他的網(wǎng)里。我知道他在慢慢收網(wǎng),我將再也無法逃離。可是,如果可以,我愿一輩子就待在他的網(wǎng)里,什么地方也不去。
他看我被砸中還呆愣愣地站著,表情僵了一下。
我吸了吸鼻子,看著他緩緩地走過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臉色又沉了沉,也不再向前。于是連窸窸窣窣的踩雪聲也停了下來,我們兩人在雪地里沉默不語地站著,各自懷著心事。
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我那時(shí)只有一個(gè)念頭,便是后悔自己退了這一步。可是已然邁出的步子又能怎樣收回來呢?
沉吟半晌,我輕咳了一聲,開口道:“那個(gè),外面冷,進(jìn)屋里坐會兒吧?”
燕歸來沉著眸子看著我,既不說話也不動(dòng)作,弄得我不知是該繼續(xù)傻站著還是該推門暖和一會兒。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重逢后的第一次,燕歸來用這樣溫柔又無奈地語氣對我說話。他明明笑著,卻又皺著眉,“我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低了頭,踢著腳邊的雪,眼睛里有些澀澀的感覺。
“父王遞和親書到楚國去的時(shí)候,我大鬧了一場,”他笑,帶著些自嘲的味道,“我早同你說過,我并不想娶你。我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也發(fā)誓要一輩子待她好。”
聽到此處,我的淚水已然止不住落了下來。不過好在我低著頭,眼淚直接砸在了雪地里,他并沒有瞧見。
“可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我總是想起你,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他有些苦惱地重復(fù)著,語氣里滿是迷茫,“你告訴我,我是怎么了?”
我有些驚喜,更多的卻是傷心。可我為什么要傷心呢?他明明又有些在意我了啊。我抿了抿唇。
“楚楚,”他向前靠了幾步,這一次我并沒有再向后退。我看到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又松開,然后緩緩、緩緩地抬起來,終于撫上我的頭頂,“如果早一些遇見你……如果我先遇見的是你……”
我突然抬起頭,認(rèn)真地道:“在你之前,我遇見了那么多人,卻從來沒有動(dòng)過心。”
他將手收了回去,沉默地望著我。
我有些失望。于是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將手放在嘴邊呵了口氣,借此掩飾住臉上的神情,讓一切盡量顯得自然。我從前并不習(xí)慣這樣的掩飾,因我不曾想過要掩飾什么情緒。可近來,卻漸漸開始習(xí)慣。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可我知道我怎么了,”我笑了笑,“我喜歡你,從前只喜歡你,現(xiàn)在只喜歡你,以后也只會喜歡你。”
他嘆了口氣,呼出一團(tuán)白霧。
“你到底要不要進(jìn)去坐坐?”我揉了揉鼻子,“我在屋子里燃了梨花香,很是好聞。”
他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點(diǎn)頭。我松了口氣。
“你原先戴著的那支釵子呢?”進(jìn)了屋子,他略一沉吟,有些遲疑地問我。
我垂了垂眸子,繞到他身前去,笑瞇瞇地捧住他的臉。他比我高出很多,想要做這樣親昵的動(dòng)作,只有踮起腳尖。可我很熟悉這樣的動(dòng)作,臉頰靠近的時(shí)候,幾乎鼻尖相貼。
“還記得那塊玉嗎?”
他看著我做出這樣的舉動(dòng),眼睛里閃著意味不明的神色。
“阿嚏,”我扭過頭打了個(gè)噴嚏,不好意思地對他道,“前些日子傷寒還沒好透,剛剛可能又有些著涼了。我想先去休息一會兒,就不留你啦。”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表情終于不再那么僵硬,似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