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br> 晚飯過后，楚荷幫著劉娜做起了家務。</br> “多少年沒吃過老家的菜了，你媳婦的手藝不錯，我都有些吃撐著了。”</br> 飯桌上，聶重遠站起身來，又向楚天耀問道：</br> “陪我出去遛彎消消食？”</br> “行！”</br> 楚天耀點了點頭，跟廚房里的劉娜招呼了一聲，二人便朝門外而去。</br> 傍晚七點，夜色漸濃。</br> 叔侄二人就這么走在家門口的馬路牙子上。</br> “抽一根？”</br> 聶重遠從上衣兜里掏出煙盒，遞給了楚天耀一支。</br> “大衛杜夫？這煙可不便宜。”</br> 楚天耀瞥了一眼煙盒上的英文字母，開口說道。</br> 大衛杜夫，這可是瑞士名煙，高級煙草品牌之一，價格自然不菲，國內當然是買不到的。</br> “識貨！”</br> 聶重遠低頭點了一根。</br> “這煙是國外朋友送的，你要是喜歡我讓人給你定期寄送點過來。”</br> 看得出來，聶重遠也是個老煙民。</br> “算了，我還是抽這玩意兒給勁！”</br> 搖了搖頭，楚天耀卻是掏出了一根中華叼在了嘴邊。</br> 沒有劉娜和楚荷在場，二人之間似乎少了許多話題。</br> “我知道你有許多問題想問我，正好我也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br> 興許是在家里不方便說，此刻聶重遠才又向楚天耀開口道。</br> 兩人如同散步一般緩步而行。</br> 等了許久，楚天耀并不曾開口，倒是讓聶重遠有些意外。</br> “我想把小荷帶去奧門，內地這兩年雖然發展的不錯，但跟港城、奧門這些地方比還是有差距的，將來我甚至可以把她送去國外留學。”</br> 楚天耀不說話，聶重遠卻是率先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br> “你是他哥哥，這事你怎么看？”</br> 聶重遠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了身后的楚天耀。</br> 抽了一口煙，淡藍色的煙霧從口中呼出，在路燈下漸漸散去。</br> “雖然那丫頭沒跟我說，但我想來她應該是告訴過你答案了才對。”</br> 楚天耀扔掉煙頭，伸出腳來踩了兩下。</br> 這個回答，也是讓聶重遠面色微沉。</br> 很顯然，他之前已經跟楚荷談過這事了，而答案自然是顯而易見的。</br> 楚荷怎么可能會去奧門，更加不可能離開楚天耀和劉娜。</br> 當初之所以選擇蓉城大學而不是沿海更好的大學，楚荷的目的就是希望能離家近些。</br> 如今，哪怕聶重遠說的再好，她也絕對不可能答應。</br> “看樣子，你很了解她！”</br> 聶重遠笑了笑，也將煙頭彈掉，不過再抬頭時，他看向楚天耀的眼神中，則是多出了一抹銳利。</br> 此刻，聶重遠的眼神，宛如鷹隼般透射出一道寒芒。</br> 而迎著對方的眼神，楚天耀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從容不迫。</br> “我雖然不知道這兩年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毫無疑問的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把小荷交給你，我也放心了。”</br> 忽然間，聶重遠伸出手來，拍了拍楚天耀的肩膀。</br> 臉上笑容浮現時，雙眼之中那一股無形的壓迫力，陡然是消失于無。</br> 此時在楚天耀面前的聶重遠，更像是一個關心和藹的長輩。</br> “所以，你應該早就知道我父母的死，甚至是我兄妹二人落難的消息了吧？”</br> 就這么凝視著對方，楚天耀一字一句道。</br> 也就是楚天耀話音出口的瞬間，聶重遠伸出的右手猛地一僵。</br> 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過隨即很快又釋然了起來。</br> “你說的沒錯！”</br> 聶重遠收回右手，轉身又邁步朝前走去。</br> 路燈下，楚天耀緊隨其后，僅落后半個肩頭。</br>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外調命令，十五年前，退伍后我便帶著幾個兄弟輾轉去了奧門。”</br> 聶重遠背負雙手走在前頭，說出這番話時，楚天耀明顯是感覺到了對方起伏的情緒。</br> “自從我父親死后，我們聶家便算是家道中落了，大姐為了撐起這個家，白天在供銷社上班，晚上還得出去做散工，親戚朋友沒一個人幫過我們姐弟倆，硬是靠著大姐那雙手，把我給養大。”</br> 說到這里，聶重遠的雙眼中滿是緬懷之色。</br> “我窮過，所以也窮怕了，我發誓要是不在奧門混出個名堂，這輩子都不會回來。”</br> 說出這句話時，聶重遠也嘆了口氣。</br> “雖然我后來打聽到了你們的消息，但我當時有不得不留在奧門的理由……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耽擱就是這么多年。”</br> 聶重遠雖然并沒有說明原因，但這番話落在楚天耀耳中，他卻能判斷的出來，聶重遠并非說謊。</br> 看樣子，當初他在奧門應該是遇上了什么事，否則不至于連知道自己親姐的死訊后都來不及趕回來見一面。</br> 有些事，聶重遠不愿意說，楚天耀當然也不會主動問。</br> 實際上，他并不關心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舅舅。</br> 只是因為聶重遠的出現，讓他看到妹妹楚荷的臉上，許久不曾有過的溫暖笑容。</br> 自楚田山和聶玉芬死后，在楚荷的世界里，親人仿佛就只剩下哥哥楚天耀和嫂子劉娜。</br> 如今突然冒出一個親舅舅，她如何不開心。</br> 也正是因為楚荷的這份開心，這才是楚天耀不曾阻止他接近楚荷的原因。</br> 十多分鐘后。</br> 兩人回到了楚家大門前。</br> “你確定不想問我什么？”</br> 看著屋里亮起的燈光，聶重遠腳步一頓，出聲問向身后之人。</br> 楚天耀并未作聲，只是腳步不停的走到家門口。</br> “既然回家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以后你要是想小荷，我會讓她去奧門看你的。”</br> 說完這話，楚天耀便也推開了客廳門，帶著一臉笑容的走了進去。</br> “哥，你們怎么才回來，元宵晚會都開始了……剛好是陳佩斯和朱時茂的小品，趕緊來看！”</br> 看著才回到家的楚天耀，楚荷的聲音便在客廳里響起。</br> “是嗎？那可得看看！”</br> 聽到是陳佩斯的小品，楚天耀也來了興趣，當即走到沙發前，將緊挨著劉娜坐著的楚荷擠到了一邊，自己摟著媳婦兒坐了下來。</br> “哼！”</br> 楚荷瓊鼻一挺，只感覺自己像個電燈泡，氣不過便也擠到兩人的身邊。</br> 客廳里，聶重遠看到眼前這一幕，臉上不由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