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br> 聶重遠(yuǎn)走了。</br> 為了不讓楚荷傷心，他提前半小時離開了楚家。</br> 什么也沒留下，除了楚天耀書房里多出的一封信。</br> 那是一個已經(jīng)外皮泛黃、破損殘缺的信封，信封外寫了寄信的時間，雖然字跡早已模糊，但楚天耀仍舊能看得清楚。</br> 1972年9月26日。</br> 寄信人：聶玉芬。</br> 這個日期看似普普通通，但此刻落入楚天耀的眼中，卻是霎時讓他心頭一顫。</br> 九月二十六，這是他的生日。</br> 雖然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了，但楚天耀仍舊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清楚的知道。</br> 這一天，是他的生日。</br> “這封信……”</br> 心中莫名的出現(xiàn)一絲緊張的情緒。</br> 明明他并非是那原本的楚天耀，可偏偏源自于這具身體深處的記憶，仍舊讓楚天耀感覺到一股無法遏制的心悸。</br> 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什么，楚天耀伸手打開了這封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拆開過的信封。</br> 信封里只有一張紙。</br> 雖然白紙已經(jīng)泛黃，但信上的字跡倒也清楚。</br> 字體娟秀，看得出來是出自女子之手，寫這封信的人，應(yīng)該就是聶玉芬本人。</br> 信里的內(nèi)容不少。</br> 除了一如往常的問候和關(guān)心外，聶玉芬還在信里講述了一件奇怪的事。</br> “重遠(yuǎn)，你在藏區(qū)當(dāng)兵可得小心，聽說那邊有些不太平，你性子急躁，姐最放心不下你……”</br> “對了，跟你說件事，今天一早，你姐夫在外面撿了個孩子回來，是個男孩兒，挺可愛的。”</br> “我知道，你姐夫一直想要個男孩，你姐我嫁進(jìn)楚家這么久，肚子不爭氣，也沒能給你姐夫生下個一兒半女，因?yàn)檫@事你姐夫沒少跟家里人吵架，甚至還斷了聯(lián)系，所以我打算遂了你姐夫的意，收養(yǎng)這個孩子。”</br> “說來也怪，這孩子包袱里有只鋼筆，上面還刻了個楚字，當(dāng)真是跟老楚家有緣分。”</br> “重遠(yuǎn)，這事誰都不知道，你以后也不許往外傳，我們托人給孩子上了戶口，他就是我跟你姐夫的親兒子了。”</br> “對了，我們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天耀……楚天耀！”</br> 轟的一聲！</br> 腦子里如同炸雷一般，坐在書房里的楚天耀久久不曾動彈。</br> 內(nèi)心那股躁動的情緒不斷涌出。</br> 楚天耀捏著手中的信件，手背青筋頓時顯露。</br>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br> 以楚天耀的性格，不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也絕對不至于如此失態(tài)才對。</br> 可此時心底里浮動的情緒，竟然讓他隱隱有些無法掌控。</br> “其實(shí)，早該想到了才對，或許是因?yàn)槲业脑颍恢睕]有去深究罷了。”</br> 嘆了口氣，心底的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楚天耀的臉上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淡然和平靜。</br> 其實(shí)從聶重遠(yuǎn)這次回來對待楚荷和自己的態(tài)度，他的心里便隱隱有所察覺了。</br> 只是楚天耀下意識的不想去探尋其中真相。</br> 如果是在兩年前，他很有可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聶重遠(yuǎn)。</br>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妹妹。</br> 沒錯，在楚天耀眼里，楚荷就是自己的親妹妹。</br> 別說楚天耀并非楚田山的血脈，就算是……這具軀殼里的靈魂，還是那個楚天耀嗎？</br> 書房里，楚天耀臉上雖然一如往常的淡然，但內(nèi)心卻并不平靜。</br>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像一個旁觀者，但興許是融合了這具身體記憶的原因，他的心中多少有些起伏。</br> 他也總算明白聶重遠(yuǎn)為何會如此關(guān)心楚荷了。</br> 這些年來，聶重遠(yuǎn)對姐姐聶玉芬心中有愧，這份愧疚自然便落在了楚荷的身上，畢竟她才是自己姐姐的親生骨肉。</br> 當(dāng)初聶玉芬婚后多年不曾懷孕，這才起心收養(yǎng)楚天耀，可沒曾想，楚天耀來到楚家不過兩年，她竟然就懷上了。</br> 不過聶玉芬本來體質(zhì)就差，好不容易生下楚荷后，身體便每況愈下，堅(jiān)持不到三年便因病去世了。</br> 至此，楚田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可謂是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br> 直到臨死之前，楚田山的愿望仍舊只是希望楚天耀成家立業(yè)，女兒楚荷能考上大學(xué)。</br> 哪怕楚天耀如此不成才，可這么多年來，楚田山仍舊把他當(dāng)成親生兒子一樣對待。</br> 書房里。</br> 縱使明明知道這些事跟自己并無瓜葛，他只是借助這具身體又重活了一回罷了。</br> 可當(dāng)腦海中止不住的記憶片段涌現(xiàn)而出時，楚天耀的雙眼里，仍舊泛起一股酸澀之感。</br> 嚓！</br> 火星濺射，楚天耀手里的打火機(jī)燃起。</br> 他低頭抽了支煙，順手將泛黃的信封點(diǎn)燃，扔進(jìn)了桌上的煙灰缸里。</br> 青煙升起，一股刺鼻的味道彌漫在房間中。</br> 直到白紙燃盡成了灰燼，楚天耀深吸一口氣，尼古丁的味道嗆入喉中，帶著一股辛辣感。</br> 他將半截?zé)燁^掐滅在煙灰缸里，這才又起身離去。</br> 這個秘密，他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br> ……</br> 正月十六。</br> 聶重遠(yuǎn)一大早不告而別，當(dāng)楚荷起床知曉聶重遠(yuǎn)已經(jīng)離開時，嘴上雖然沒說什么，但劉娜看得出來，自家這個小姑子并不開心。</br> “行了，你不是一直吵嚷著想要去服裝廠看看嗎？趕緊把早飯吃了，我?guī)闳シb廠。”</br> 早餐時，劉娜沖著心不在焉的楚荷笑道。</br> “真的？”</br> 聽到劉娜這話，楚荷頓時來了興趣。</br> “嫂子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不過服裝廠可沒你想的那么好玩，車間里枯燥的很。”</br> 劉娜給楚荷倒了一杯牛奶，笑著說道。</br>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我看過嫂子你的設(shè)計(jì)圖紙，那些服裝要是真的生產(chǎn)出來，肯定特漂亮。”</br> 楚荷興沖沖的沖劉娜開口道。</br> 聽到這話，一旁正在看報(bào)紙的楚天耀也是目光一轉(zhuǎn)，看向劉娜而去。</br> “楚荷說的沒錯，要不先試產(chǎn)一批出來，拿到市場上去試試？”</br> 楚天耀也向劉娜問道。</br> 他知道，劉娜一直醉心于服裝設(shè)計(jì)，雖然自己出了不少圖紙，但一直都沒有嘗試生產(chǎn)過自己的服裝。</br> 此時，聽到楚天耀和楚荷的話，劉娜則是笑道：“別瞎鬧，最近廠里生產(chǎn)任務(wù)緊張，哪有空弄這些，再說了，我還在學(xué)習(xí)階段。”</br> 聽劉娜這么一說，楚天耀和楚荷也只好作罷。</br> 服裝廠的事，自然由劉娜自行做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