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節下課鈴響，周中華還在慢悠悠地拖堂。

　　“下午放學就是國慶節了，同學們出行要注意安全。各科作業都布置得不少，十一月就是期中考試，你們別光顧著玩兒，要有高二學生的緊迫感了。”

　　陳幼安端坐桌前，認真聽周中華叮囑放假事宜。
　　附中名不虛傳，各科作業布置得跟寒假一樣多，光卷子就是好幾套。

　　“還有，座位表已經重新排了，班長一會兒來我辦公室拿座位表。今天就不用換了，節后上課你們就按照新的座位坐。”

　　話一出，同學們紛紛開始議論。
　　陳幼安忽然被驚喜砸中，原本平靜的臉立刻就亮了。

　　教室里有細小的討論聲。
　　江琰不知道什么睡醒的，一手撐著腦袋，視線鎖在陳幼安臉上。

　　杏仁眼，高鼻梁。眉毛微微彎起，掩飾不住的一臉高興勁兒。

　　江琰就這樣看著她，修長手指規律點著桌面。

　　她在高興什么？

　　周中華講完，走到教室門口。
　　“對了，陳幼安同學，來辦公室一下。”

　　“好的，周老師。”陳幼安收拾下，拿了飯卡起身往外走。

　　同學們陸陸續續涌出教室。
　　李爍將手機揣進褲袋，邊走邊沖江琰喊：“走了阿琰，苗俊明在催呢。”

　　走了兩步沒反應，他一回頭，看見江琰埋頭在抽屜翻箱倒柜。

　　“找什么呢。”
　　李爍走過去，隨手翻了翻旁邊桌上的本子，

　　那是陳幼安的筆記本。
　　條紋紙張上寫著娟秀不茍的字。

　　李爍忽然來了興致，揚眉笑道：“下午座位表就貼出來了，你說中華哥會不會給咱倆換一換，讓新同學當我同桌啊？”

　　教室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江琰終于找到那封粉色的信，抬起頭來。

　　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
　　他眼皮向下耷拉著，沉著臉，滿是不痛快：

　　“你特么想屁吃。”

　　-

　　陳幼安和賀明洲一起來到辦公室，已經是中午放學時間。其他老師都出去吃飯了，辦公室只有他們三個人。

　　周中華溫聲：“陳幼安同學，來附中十多天了，還習慣吧？”

　　陳幼安點頭。

　　“這次半月考我看了你的成績。不錯，物理被拉了分的情況下，還能考到班上第十名。而且你的化學還是滿分，要知道全班只有你跟化學課代表兩個滿分。”

　　收到表揚，她的嘴角微微上翹。
　　賀明洲側頭微笑，也是替她開心。

　　“這次我把你的位置調到第三排，你坐賀明洲前面。他物理好，有不懂的可以問問他。正好你同桌馮倩的化學不怎么樣，你也可以幫幫她。”

　　座位是按照學生成績和各科老師對學生的表現反饋綜合排的。
　　一個月換一次，一般只是微調。為的就是讓學生互幫互助，成績更上一層樓。

　　“謝謝老師。”
　　陳幼安黑睫眨了一瞬，欣喜笑了。
　　遠離江琰正是她求之不得的。還能坐到班長前面，以后問物理題就方便了。

　　周中華和藹點頭，再將座位表遞給賀明洲，讓他下午貼在教室公告欄上。

　　“哦，還有一件事。”周中華又說，“下個月海城的化學競賽初賽開始報名了，你有沒有興趣？”

　　陳幼安抬起眼，眸中帶上細碎的光。

　　她化學成績不錯，初三的時候還得過市里的化學競賽獎。
　　但那是在競爭壓力較小的南城。現在她在海城，又是考高中化學，她不是很自信。

　　“我也可以報名嗎？”

　　這類比賽都有名額限制。一般由老師推薦，再由學校統一報名。

　　“當然可以，我看你以前就參加過化學競賽，還得過獎。初賽報名限制低，我們附中有二十個名額，我建議你也可以去試一試，如果進了復賽就能參加全國化學競賽，拿到名次高考是可以加分的。”

　　陳幼安輕輕蜷起手指，緊了緊。

　　據她所知，全國性競賽獎勵頗豐，除了老師說的高考加分，還有不少獎金。
　　這對學費沒有著落的她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

　　她彎唇，音色發亮：“謝謝周老師，我想參加。”

　　-

　　臨近放假，學生們上體育課都不積極。
　　體育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做完熱身運動過后又讓學生圍著操場跑了一圈就自由活動了。

　　一些男生去了籃球場。女生大都不愛活動，只有幾個打羽毛球和跳繩的，其余都坐在樹蔭下聊天。

　　蔡小琴蹲靠在樹蔭的石梯下，雙手抱著手臂：“安安，國慶節準備去哪玩兒啊，不會又是學習和兼職吧。”

　　“作業那么多，你還想著玩啊。”陳幼安輕聲說。

　　而且她答應了老板娘看店，只有兩天的休息時間。

　　蔡小琴聽了，順著她的話說：“那就趁著休息日出來放松放松。學校不是要搞一個歷屆學神展嗎，咱們去熏陶一下吧。”

　　“學神展？”陳幼安疑惑，“是什么啊？”

　　“我也是聽班長提了一嘴。”
　　蔡小琴回答，抬頭看見賀明洲幫體育委員搬器材，便招手叫他過來。

　　“班長，假期那個什么學神展，給安安說一下，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

　　賀明洲熱得一身汗，手里拎了根毛巾擦汗：

　　“哦，就是附中和海城大學聯合搞的一個展覽，會展出附中歷屆學霸的學習筆記和試卷，還會有海大優秀畢業生演講。”

　　陳幼安仰頭，表情認真。她沒聽過這類展覽，心說重點中學果然不一樣，學習氛圍濃厚，光聽著就很能激勵斗志。

　　“走吧安安，咱們一起去。”

　　賀明洲笑得溫和：“對，我們可以約個時間一起去，再叫上洪志謙，參觀完展覽還可以一起去吃頓好吃的。”

　　他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陽光又有朝氣，很有感染力。

　　陳幼安猶豫一陣，點頭：“嗯，你們約時間吧，我都可以。”

　　入秋之后氣溫涼快許多，只是大下午的坐在操場還是熱得冒汗。
　　不遠處的籃球場有三五個少年正在奔跑，周圍站了一圈女生看球，像是一點不怕熱。

　　賀明洲去買水，蔡小琴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去撞陳幼安的胳膊。

　　“安安，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陳幼安愣了下。
　　她沒想過，也沒時間想。

　　從前在南城照顧奶奶，還要兼職幫補家用，沒有多余心思考慮這些。

　　“不知道，我沒喜歡過誰。”又覺得自己的回答太過沉悶無趣，便順著問，“那你呢，你喜歡什么類型的？”

　　蔡小琴撇了撇嘴，頭轉向一邊。

　　“我喜歡愛笑的，陽光小奶狗型。”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了籃球場，嘴角還微微揚起。

　　陳幼安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是江琰他們在和高三的學長打籃球。
　　旁邊圍了一圈女生圍觀加油，大部分是高二的，還有不少高三的。

　　陽光小奶狗？

　　望著那一圈興奮的女生，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大吃一驚道：“蔡蔡，你不會是喜歡江琰吧！”

　　江琰雖然跟“陽光小奶狗”扯不上半毛錢關系。
　　但她來附中不到半個月，親眼目睹不少女生飛蛾撲火，不撞南墻不回頭。
　　喜歡江琰的女生很多，不差蔡小琴一個。

　　“噗哈哈哈哈。”蔡小琴笑得肚子疼。
　　“我怎么會喜歡江琰，連柳遙都撩不動的男人，我哪敢喜歡啊。你還不知道吧，柳遙和他分手當天眼睛都哭成花蛤啦。”

　　她說得逗趣，陳幼安卻聽得沉默。

　　她不止知道，她還看到了。
　　可是她想不通。

　　那么漂亮優秀的女孩子，為什么對江琰卑微到這種程度。
　　甚至毫無保留將自己的軟弱面暴露出來，值得嗎？

　　“來，吃雪糕。”
　　一道男生拉回她的思緒。

　　不知什么時候，賀明洲已經買了東西回來。
　　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手里的袋子裝著幾只雪糕。

　　陳幼安四下張望一圈，心虛地接過：“不怕被老師看見嗎？”

　　“沒事兒，體育老師管的松。”

　　的確，老師這會兒不在操場。
　　大下午的天氣很熱，好些個學生都在吃雪糕。

　　她笑著道了謝，然后撕開包裝把雪糕送進嘴里。冰冰涼涼的，熱意減去一大半。

　　不遠處的籃球場圍了好幾個女生，其中不止站著夏思佳和七班的幾個女生，還有幾個高三學姐。她們的目光追隨場上跳躍的身影，不時發出興奮的尖叫。

　　一局結束，江琰提步往場邊走。隨手扯了衣擺擦汗，露出一截勁瘦的腰。
　　陽光折射，栗色碎發覆上些汗，更襯得眉眼凌厲。

　　李爍運動完，還在為新張貼出來的座次表介懷。

　　他雙手支著膝蓋，大喘著氣抱怨：“阿琰，中華哥好絕情啊，竟然讓我們兩個單獨坐最后一排，這不是明擺著搞針對嗎。是不是上次的英語成績把他刺激到了？我平時哪有這么拉跨...”

　　江琰一聽這茬，腦海浮現陳幼安那張興沖沖，想要調座位的臉。

　　他舌尖抵了下口腔，語氣不耐說：“我哪知道。你是嫌打得不夠累，還有力氣說屁話？”

　　李爍瞪眼，正要掰扯兩句，夏思佳遞水過來。

　　“江琰，打球累了喝點水吧。”

　　一旁有男生吹口哨，意味深長的學著女生的音調喊“江琰”，引得周圍人都在笑。

　　夏思佳赧然彎唇，笑意在眼底擴散。

　　然而，江琰沒接她的水。
　　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繞過她去搶李爍的水喝。

　　瞎子都看得出江琰今天不高興，誰的面子都不給。夏思佳也是倒霉，偏巧在這時候撞上了。

　　夏思佳窘迫收回手，臉色逐漸難看。

　　這時，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句：
　　“我靠，班長在那邊兒干什么，帶頭早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