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一走,云小九總覺得心里空了一塊，盡管幾個哥哥放暑假都在家，三兩扎堆就能鬧得雞飛狗跳,更別說七個不省心的崽,但云小九像是聽不到看不到，世界仿佛都變得安靜了許多。
    很不習(xí)慣。
    她趴在桌子上吹電風(fēng)扇,一吹就是大半個小時，云老太擔(dān)心她受涼,忙將人趕去院子里，“小乖寶,不能對著風(fēng)扇吹知道嗎？”
    云小九蔫兒蔫兒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坐到老杏樹的秋千上,兩只手抓住繩子,小腳一蹬,輕輕地蕩起來。
    秦小白見主人興致不高，縱身跳到她腿上，嗚嗚嗚地蹭了蹭她的小肚子。
    云小九低頭看了它一眼,沒做回響。
    云老太從灶房出來,走過去推了推秋千。
    云小九條件反射地回頭喊道：“秦澤，你回來了？”M.
    看到是云老太,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奶。
    云老太心疼壞了,繞過去蹲到云小九跟前,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小乖寶，昨天你自己送小澤上的車,你都忘了嗎？他還得好幾天才能回來。”
    云小九耷拉著小腦袋,“嗯,我記得。”
    云老太輕嘆一口氣，“那天小澤問你舍不舍得他，你呀，就是嘴硬不承認(rèn)，你看他傷心了好幾天，現(xiàn)在人一走，你又難過得不行，小乖寶，聽奶一句話，以后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好不好？”
    云小九抬起小臉，濃密的長睫顫了顫，“我，我也想說來著，可是一想到秦澤會因為我說的話更舍不得離開，我就不敢說了。”
    “傻孩子，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那天實話實說，奶覺得小澤一定會特別特別高興，走的時候也不會……”云老太后面的話雖然沒說。
    但云小九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畫面，昨天她送秦澤上車，從頭到尾笑得甜蜜蜜，可是秦澤一句話沒有，兩眼無神地看著她，就像陌生人一樣。
    這讓云小九很受傷，她想秦澤也是吧。
    云小九傾身過去抱住云老太的脖子，“奶，小九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會了。”
    秦澤是她最親密的人，她不該用他們的感情傷害他的。
    “好了，不難過了，等小澤回來，你就好好道歉，你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云老太摸著云小九的后腦勺，“下午你媽他們還要去一趟鎮(zhèn)上，反正你在家也沒事，跟他們一塊去玩好不好？”
    中午的太陽最毒了，云國明舍不得媳婦和女兒曬到，堅持等到半下午才從家里出發(fā)，趕到鎮(zhèn)上已經(jīng)快四點了。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林雪麗和黃老板站在面館門口攀談，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兩個人好像挺高興的，最后握了握手。
    如此情形，讓葉建珍心里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近了，葉建珍急忙從三輪車上下來，擠出笑打了聲招呼，“黃老板，我們來簽合同了。”
    黃老板聽到葉建珍的聲音，眼睛里明顯有過心虛，脖子像是生了銹似的，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那個，那個我家里還有事，鋪面的具體情況，老板娘跟你們說。”
    說完，一刻不敢多留，生怕被逮到似的，三步并作兩步，快速離開了。
    停了車子回來的云國明一臉懵：“黃老板怎么走了？”
    葉建珍臉上的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目光轉(zhuǎn)到林雪麗身上，冷聲：“這事兒就得問問秦嫂子，到底耍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林雪麗一臉春風(fēng)得意，語調(diào)拔高，“怎么能說見不得人呢？白紙黑字的事情，就算你告到公安局，我們也沒什么好怕的。”
    “什么白紙黑字？”云國明將云小九牽到陰涼處，可能是剛才蹬車太累了，現(xiàn)在腦子不太轉(zhuǎn)得過來。
    “秦嫂子給我們截胡了。”葉建珍解釋給他聽。
    “什么？！”云國明詫異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更多是氣憤，“秦嫂子，你這是干嘛呀？為什么這么做？”
    “還能為什么？”林雪麗笑瞇瞇地轉(zhuǎn)頭看向云小九，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還不是因為黃老板鋪面位置上佳，趕巧我跟孩子他爸商量了一下，決定不做面館了，賺不了什么錢，不如開一家小餐館。”
    葉建珍覺得好笑，“你說巧不巧？我們也打算開餐館。”
    “這個我可不知道，”林雪麗連連否認(rèn)，“別想污蔑我們學(xué)人精，我只是聽了我哥的意見，畢竟我哥的龍廷飯店經(jīng)營得那么好。”
    “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就算你先前不知道，跟黃老板聊得這么多，難道還不知道嗎？”葉建珍敢肯定林雪麗這個賤婆娘就是故意跟他們對著干。
    “你們想開餐館就開唄，干嘛搶我們的鋪面？”云國明不悅地問道。
    “餐館跟面館不一樣，鋪面還得大一點才行，”林雪麗撒起謊來面不改色，“我們想要擴大規(guī)模經(jīng)營，就只能再租一個隔壁的店面，這不都是趕巧的事兒嗎？又不是因為你們看上了，我們才站出來非要搶走。”
    “秦嫂子，先來后到的道理懂不懂？這個鋪面是我們先跟黃老板談好的，就差今天過來簽合同了，你這樣做是不是太缺德了？”葉建珍強忍著心頭火氣，林雪麗嘴上這一套一套的說辭，明顯就是事先準(zhǔn)備好應(yīng)付他們的。
    “你們只是口頭協(xié)議，”林雪麗再次看向云小九，故意提了提聲兒，“沒有交定金，就不是預(yù)定，這事兒你家女兒都知道，不信你問她？”
    云小九年紀(jì)雖然小，但從他們剛才的對話中早就聽出來了，林雪麗就是想要報復(fù)他們，不管是供銷社跟秦玉搶小蝴蝶，還是在飯店里秦悅滾下樓梯。
    “我不知道，你個老巫婆。”云小九氣呼呼地瞪著她。
    “沒教養(yǎng)的小東西，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一般計較，”林雪麗雙手抱胸，端出架子，“反正黃老板已經(jīng)把鋪面租給我了，你們?nèi)绻€想在鎮(zhèn)上做生意，那就去另外找地兒，當(dāng)然你們想鬧的話，我奉陪到底。”
    云國明立馬看向葉建珍，眼神交流：媳婦要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我現(xiàn)在就幫你把場子鬧起來。
    葉建珍拉住他，搖了搖頭。
    鬧起來有什么用？到時候，林雪麗臉上不好看，他們也討不到好果子，以后生意更難做了。
    林雪麗嗤笑出聲，“要不我跟你們出個主意？”
    葉建珍表示不想聽，轉(zhuǎn)身抱起云小九，“走吧，我們?nèi)テ渌貎嚎纯础！?br/>     林雪麗不要臉地追上去，“我哥在鎮(zhèn)上這么多年了，認(rèn)識的人多得很，隨便給你們介紹兩個，一定能找到位置好點的店鋪。”
    葉建珍頭也不回地問：“條件？”
    “很簡單，”林雪麗瞧了一眼云小九頭上的小蝴蝶，“讓云小九給我們小玉磕頭道歉，發(fā)夾也還給我們小玉。”
    葉建珍站住腳，“林雪麗，我看你是腦子有毛病嗎？我們小九憑什么道歉？她錯在哪兒了？”
    “她推小玉下樓，這還不是錯嗎？我們小玉在醫(yī)院住了兩天，差點死在病床上，難道要一個道歉都不行？”林雪麗睜眼說瞎話。
    “小玉那天傷得怎么樣，我都看到了，不就額頭擦破了點皮，還死在病床上？你倒是會吹牛得很。”葉建珍翻白眼，“再說又不是我們小九推的她，就算摔死了，也跟小九沒一點關(guān)系，你別跟瘋狗一樣亂咬人。”
    “我們小玉說是她就是她。”林雪麗最后威脅，“你們還想不想在鎮(zhèn)上做生意了？”
    “媳婦，快來，這不是有家鋪面招租嗎？”云國明本想碰碰運氣，看看這條街上還有沒有其他鋪面出租，沒想到轉(zhuǎn)了小半圈竟然真的找到一家，而且位置還比林雪麗截胡那個更好，離學(xué)校和肉聯(lián)廠近一些，百米開外還是公共汽車停靠點。
    “有聯(lián)系地址嗎？”葉建珍抱著云小九跑過去。
    “只貼了‘招租’兩個字，其他什么信息都沒有。”云國明搖頭。
    林雪麗剛聽到云國明找到鋪面，心里還慌了一小子，跟過來一看，忍不住譏笑一聲，“這家鋪面，你們想都別想。”
    “怎么著？這家老板你也認(rèn)識？”葉建珍探口風(fēng)。
    “這條街的人誰不認(rèn)識，就算告訴你們，你們也租不下來，”林雪麗迷之自信，“鎮(zhèn)長夫人知道嗎？脾氣那叫一個怪，一天一個想法，今兒說要租給你，明兒就要自己做生意，不知道毀約多少次了，反正家里有鎮(zhèn)長坐鎮(zhèn)，租客也不好意思鬧。”
    葉建珍和云國明沒說話。
    “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黃老板那個鋪面，我也是花了高價錢才租下來的，”林雪麗抬起下巴，用鼻孔掃向葉建珍，“所以說先來后到都是虛的，有錢才是真的。”
    “媽媽，不理老巫婆，我們再去找，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云小九一聽是鎮(zhèn)長夫人的店面，就知道肯定有戲，不是因為童宇，而是葉薇。
    葉薇現(xiàn)在跟鎮(zhèn)長夫人的關(guān)系好得跟親母女一樣，只要她幫忙說話，鎮(zhèn)長夫人肯定松口。
    “盡管找去吧，實在不行，回來磕頭認(rèn)錯。”林雪麗站在路邊賤嗖嗖地喊話。
    “磕你個大頭鬼，大不了不做生意了。”葉建珍小聲罵了一句，找不到合適的鋪面，她寧愿回去刨土種地，也絕不會讓寶貝女兒受一丁點欺負(fù)。
    “媽媽，那邊有一只小貓咪耶。”云小九蹬著小短腿從葉建珍身上下來，往前跑了幾米，站在一棵老榕樹下來，昂著小腦袋，眼巴巴地瞧著越爬越高的一只白黃相間的橘貓。
    葉建珍注意到小貓脖子上的鈴鐺，“小家伙長這么可愛，肯定不是流浪貓。”
    云國明已經(jīng)擼起袖子準(zhǔn)備爬樹，“不管誰家的貓，先把小家伙抱下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還不得摔成一灘肉醬。”
    “喵——”小貓看到云國明上樹，似乎很害怕，站在樹枝上瑟瑟發(fā)抖。
    “趕緊下來，別嚇到它了。”葉建珍揪住云國明的后脖領(lǐng)子將人拽下來。
    “媽媽不著急，小九有辦法。”云小九找準(zhǔn)位置，站到小貓所在的樹枝下面，然后張開小手，小奶音喚道：“小喵喵，快來小九這兒。”
    云國明看了看云小九，又看了看樹上的小橘貓，小家伙比剛才嚇得更兇了，四條腿抖得跟篩糠一樣，他覺得沒戲，扭頭跟葉建珍說，“等會兒我上樹，你在下面接著。”
    “不用了，我相信小九。”別說一只小貓，就是山里頭的野豬都聽云小九的話。
    “怎么可能……”
    云國明話還沒說完，樹上的小橘貓喵地一聲就跳進(jìn)了云小九的懷里，然后伸出小舌頭歡快地舔著云小九的下巴。
    逗得云小九咯咯地笑，她摁住小橘貓的腦袋，“別鬧～”
    小橘貓立馬安靜下來，蜷縮成一團(tuán)，窩在云小九的懷里，仿佛原本就是云小九養(yǎng)的小貓兒。
    云國明都驚呆了。
    葉建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習(xí)慣就好。”
    云小九發(fā)現(xiàn)小貓的鈴鐺上刻了字，立馬抱過去給葉建珍看，“媽媽，這個字念什么呀？”
    葉建珍瞥了眼，“好像是童字。”
    云小九隨即想到了鎮(zhèn)長夫人，前不久就聽葉薇說起鎮(zhèn)長夫人從市里買了兩只小貓咪回來，鎮(zhèn)長夫人自己養(yǎng)了一只，剩下那只是送給葉薇的生日禮物。
    剛才還想怎么找鎮(zhèn)長夫人租鋪面，沒想到機會立馬就送上門來了。
    “媽媽，小喵喵偷偷跑出來，它的主人一定很擔(dān)心，我們送它回家好不好？”
    “走吧，我們先去鎮(zhèn)長家里。”鎮(zhèn)上就一家姓童，肯定就是鎮(zhèn)長家里養(yǎng)的小貓兒。
    云國明沒反應(yīng)過來，“不是送小家伙回家？怎么又要去鎮(zhèn)上家了？媳婦還是想租剛才那家鋪面對嗎？”
    葉建珍深深地看他一眼，“所以說小六是你親生呢。”
    云國明：“……”
    三人正說著話，云小九一個抬頭看到葉薇和鎮(zhèn)長夫人從小巷子里拐出來，兩個人都很著急，嘴里不停喊著喵喵。
    “葉薇！”云小九熱情地?fù)]著小手，“小喵喵在這里。”
    葉薇和鎮(zhèn)長夫人疾跑過去，云小九將小橘貓還給鎮(zhèn)長夫人，“剛剛小喵喵上樹了，好危險的。”
    鎮(zhèn)長夫人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小橘貓，確認(rèn)沒受傷后，大舒一口氣，板著臉訓(xùn)斥道：“以后再自個兒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橘貓在鎮(zhèn)長夫人懷里拱了拱，奶奶地喵了一聲，似撒嬌。
    鎮(zhèn)長夫人立馬沒轍了，揉著它的小腦袋，“好了，不罵你了，以后要乖知道嗎？”
    眼前這一幕，云小九莫名地覺得似曾相識。
    葉薇站在她邊上，低頭湊到她耳邊，小聲提醒：“你撒嬌的時候就是這樣，跟小奶貓一模一樣。”
    云小九有點尷尬。
    人家才不是小奶貓，人家是上古兇獸，哼～
    “多謝你們救了喵喵。”鎮(zhèn)長夫人抬起頭看向云小九一家，眉眼間掩不住的兇悍之氣，即便臉上擠滿了笑，但仍給人一種很嚴(yán)厲的感覺。
    難怪童鎮(zhèn)長懼內(nèi)得要死，難怪葉建民說鎮(zhèn)長夫人比葉建珍還要兇。
    “鎮(zhèn)長夫人客氣了，我們也是正好路過看到。”葉建珍之前去過鎮(zhèn)長家里，自然認(rèn)得鎮(zhèn)長夫人，雖然接觸不多，但也不至于像林雪麗說的那樣，脾氣古怪得不行，不過不太好說話倒也是真的。
    “我家小喵喵認(rèn)生，家里就我一個人能抱，沒想到它還挺喜歡你女兒的。”心肝寶貝貓找回來，鎮(zhèn)長夫人心情不錯。
    云國明將云小九攬到身前，一點不謙虛，“可能是看到我們小九長得跟它一樣可愛吧。”
    鎮(zhèn)長夫人呵呵地笑了笑，目光落到云小九的臉上，“小妹妹模樣確實生得好，人見人愛，貓見了也喜歡，小妹妹要不要去阿姨家里坐會兒呀？”
    “下次去阿姨家好不好？”云小九有禮貌地拒絕道，“小九今天還要陪媽媽爸爸找鋪面。”
    “你們找鋪面干嘛？”
    “我們原先找好的鋪面被人搶走，”云小九氣鼓鼓地嘟了嘟小嘴，轉(zhuǎn)過身拉住葉建珍的手，“不過沒關(guān)系，小九一定會陪著媽媽爸爸找到更棒的鋪面。”
    葉薇心領(lǐng)神會，接話問道：“小九說的是供銷社那條街的鋪面嗎？之前不是說都跟老板談好了嗎？二姑，到底怎么回事呀？”
    葉建珍一臉愁容，“這事說來話長，反正就是被人陰了，也怪我們心太大了。”
    “干媽，您在鎮(zhèn)上住得久，一定認(rèn)識鋪面老板，你就幫二姑他們介紹兩個吧，”葉薇蹲下身心疼地幫云小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多熱的天，小九表妹跟著到處找，很容易中暑的。”
    鎮(zhèn)長夫人再次看向云小九，小丫頭白嫩的小臉已經(jīng)曬得通紅，黑水水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滿是期待地望著她。
    這，誰頂?shù)米　?br/>     再說一家子還幫她找回來小喵喵。
    “不用介紹了，”鎮(zhèn)長夫人開口，“正巧我有一家店面要租，也在供銷社那條街，你們跟我過去看看吧。”
    “貼了一張招貼廣告那家鋪面嗎？”葉建珍想到林雪麗說的那番話，委婉地問道，“我聽說您租了幾次，后面都收回來，是想自己做生意嗎？”
    鎮(zhèn)長夫人也不瞞她，“原本是想自己做什么，這不一直沒好點子，你們有什么打算？”
    云國明搶答：“我媳婦廚藝好，打算開小餐館。”
    “餐館不錯，民以食為天嘛，”鎮(zhèn)長夫人撫著懷里的小橘貓，“要是我廚藝好，也想開一家。”
    葉建珍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你們也放心好了，”鎮(zhèn)長夫人看出葉建珍的擔(dān)心，安慰道，“我呀，不是做生意的料，還是待在家里養(yǎng)養(yǎng)小貓好了，你們真想租我家的鋪面，咱今天就把合同簽了，白紙黑字寫清楚，保證不會臨時收回去。”
    葉建珍看向云國明。
    云國明性子外放，什么都寫在臉上，嘴角已經(jīng)咧到了耳根，“鎮(zhèn)長夫人這樣說的話，我們還有什么好顧慮的。”
    “我家那個店面不小，上個租客開小茶館的，年前兩口子回老家了，走得急，留了好多東西，桌椅板凳都還有，我也沒管，回頭你們?nèi)タ纯矗苡玫木土粝聛恚荒苡玫哪切艺胰诉\出去扔了。”鎮(zhèn)長夫人腳下一轉(zhuǎn)，招呼葉建珍和云國明，“今天是真的熱，我們就不過去看了，還是直接回我家把合同簽了，也讓小九好好歇歇，可不能中暑了。”
    話已至此，葉建珍和云國明也不好拒絕，“麻煩鎮(zhèn)長夫人了。”
    “你們幫我找回小喵喵，跟我還客氣什么，以后就叫我趙姐吧，”趙桐脾氣爆，但也不是不講理，領(lǐng)著一行人往回走，“早些年童老大經(jīng)常跟我念叨，說你廚藝有多好多好，還想把你挖去他們食堂做飯，后來你不是拒絕了嗎？童老大難受了好一陣子，跟個娘們兒似的，我給他罵慘了。”
    葉建珍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辜負(fù)了鎮(zhèn)長一片好意，實在對不起。”
    “他有什么好意？”趙桐撇嘴，“就是嘴饞，你之前擺攤賣早餐，他還偷偷托人去買，自己想吃又?jǐn)R不下臉，活該！他要是知道你來鎮(zhèn)上開餐館，怕是一天三頓都想在你那邊解決了。”
    語氣聽著像是埋怨，又像是高興，這讓葉建珍不知道怎么接話。
    “媽媽做菜特別好吃，阿姨也要去嘗嘗哦。”云小九甜甜地邀請鎮(zhèn)長夫人。
    趙桐低頭看著她，笑，“阿姨就是這個意思，童老大那個挑嘴貨把你媽媽都夸上天了，我也好奇好久了，當(dāng)然得去嘗嘗你媽媽的手藝，可不能便宜他一個人。”
    聞言，葉建珍暗舒一大口氣。
    簽完合同，在童家坐了一會兒，眼看太陽快落山了，葉建珍他們這才拿上鑰匙出來，趙桐知道他們要去一趟鋪子，也就沒多留。
    路上，云國明忍不住地抱起云小九往空中拋了一下，“寶貝女兒，真是爸爸媽媽的小福星呢。”
    事發(fā)突然，云小九嚇了一大跳，連忙圈住云國明的脖子。
    葉建珍見狀，沒好氣打了云國明一巴掌，“小心點，別摔到女兒了。”
    “放心吧，”云國明笑道，“我就是高興，要不是小九撿到趙姐的小貓，我們今天去哪兒找這么好的鋪面？”
    葉建珍寵溺地刮了一下云小九的小鼻子，“那可不是嘛，只有我們小九出馬，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兒。”
    “說來葉薇那個丫頭也幫了不小的忙，”云國明感嘆道，“沒想到葉建民還能生出那么個心善人美的丫頭，雖然比我們小九還是差了一點點，不過真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
    “葉薇也是變了不少，”葉建珍想到以前葉薇做的那些混賬事，尤其是在學(xué)校散播女兒的壞話，到現(xiàn)在還有點生氣，好在她改過自新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小九。”
    “就像趙姐說的那樣，我們小九人見人愛，小貓兒見了也喜歡，”云國明親了一口云小九，一臉驕傲，“葉薇喜歡我們小九，所以才會幫忙說話。”
    云小九趴在云國明的肩上，眼巴巴地瞅著童家的方向，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她也蠻喜歡葉薇的。
    到飯點，面館生意也一般，零星來兩三桌，林雪麗得了空閑坐在門口嗑瓜子。
    不經(jīng)意一個抬眼，看到葉建珍一家子從路口走過來，林雪麗扔了手里的瓜子殼，站起了身，一張臉都要笑爛了，“小玉，快過來，云小九那個小丫頭片子給你道歉來了。”
    秦玉從二樓下來，頭發(fā)上夾了兩只小蝴蝶，翅膀一顫一顫的，在陽光底下泛著金光，晃得人眼睛疼。
    林雪麗摟著秦玉往前走了兩步，假裝關(guān)心地打了聲招呼，“弟妹，店鋪找到了嗎？跑一天肯定累著了吧？要不來我們店里吃碗面？”
    “多謝秦嫂子好意，”葉建珍笑瞇瞇地轉(zhuǎn)頭過去，“我們剛吃了西瓜，還不怎么餓了，抓緊把正事弄完了，我們也好早點回家。”
    “弟妹說得也對，”林雪麗拉了一張凳子，讓秦玉坐上去，揚聲，“那就趕緊道歉吧，記得三個響頭一定磕響亮才行。”
    動靜一鬧大，不僅面館里的客人跑出來看，就連行人也紛紛止步望去。
    葉建珍牽著云小九從林雪麗和秦玉面前溜了一圈，徑直地往隔壁的隔壁鋪面走去，“不好意思，我們找到店面了，就不勞駕秦嫂子介紹了。”
    云國明從兜里拿出鑰匙朝林雪麗晃了晃，“秦嫂子看清楚了嗎？”
    林雪麗一張臉頓時垮了下去，“你們，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這么明擺的事情，秦嫂子還沒看明白嗎？”葉建珍笑臉不減，“鎮(zhèn)長夫人的鋪面租給我們了。”
    “少唬人了，沒錢沒勢的鄉(xiāng)巴佬，鎮(zhèn)長夫人憑什么把鋪面租給你們？”
    葉建珍難得跟她掰扯，給云國明使了個眼色。
    云國明二話不說，手腳麻利地用鑰匙打開了大門上的鐵鎖。
    林雪麗：“……”
    云國明進(jìn)屋看了看，出來，激動地跟葉建珍說，“跟趙姐說的一樣，地方不小，采光也好，而且桌椅板凳都能用，我們只是簡單地收拾一下就可以開張了。”
    有人好奇一問：“你們打算租下來跟上家一樣開茶館嗎？”
    “不是茶館，是餐館，”葉建珍笑著招呼道，“初來乍到，還請各位街坊鄰居多多關(guān)照。”
    “什么初來乍到？”有人認(rèn)出葉建珍，有些激動，“葉老板說笑了，你之前在肉聯(lián)廠門口擺攤，我每天都光顧呢，味道那叫一個好。”
    “大哥過獎了，等我這邊開業(yè)，您來店里吃飯，一定給你打折。”葉建珍已經(jīng)開始拉客。
    “那可說好了，到時候我多叫幾個工友過來。”
    “葉老板，見者有份，我們過來吃飯是不是也有優(yōu)惠啊？”圍觀群眾湊個熱鬧。
    林雪麗很快被擠了出去，一臉尷尬地縮在角落，跟坐在凳子上等著云小九道歉的秦玉，大眼瞪小眼。
    “開業(yè)大酬賓，當(dāng)天都有優(yōu)惠。”葉建珍沒想到自己回去生娃，快有一年沒到鎮(zhèn)上擺攤，還有這么多人記得她，可以說是意外之喜。
    回去的路上，云國明一張嘴就沒停過，一會兒唱大戲一會兒哼小曲，中間不忘笑話林雪麗，“剛剛看到?jīng)]有？林雪麗那張臉臭得就跟吃了屎一樣，笑死我了。”
    葉建珍將睡著的云小九往懷里摟了摟，“你小點聲兒吧，小九睡覺呢。”
    “女兒今天累壞了，那么短的腿跟著我們跑了一下午。”云國明心疼地壓低了聲兒。
    “小九是年紀(jì)小，不是腿短，不會說話就別張嘴了，煩死了。”葉建珍用手給云小九扇著風(fēng)，突然想到什么，跟云國明念叨道：“往后我就要忙起來了，你在家里多看著點兩個孩子，別一天到晚扎在養(yǎng)豬場里，你是小九和小十的老爹，不是那群豬崽子的老爹。”
    “知道了，村東頭不是請了人幫忙嗎？我肯定會把倆孩子照顧好，倒是你，我擔(dān)心得很，做什么都要強，也不管自己身子吃不吃得消，媳婦，你先答應(yīng)我，開張前一定多找?guī)讉€零工，不要什么都一個人扛。”
    “放心吧，就算不想著你，還得想著倆孩子。”
    “那就好。”
    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說著現(xiàn)在聊著未來，沒人提及云小六，似乎也沒覺得什么不對。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葉建珍都在鎮(zhèn)上忙活，云國明一邊顧著養(yǎng)豬場，一邊還得跑去鎮(zhèn)上監(jiān)工，就怕葉建珍偷偷地把零工辭了。
    因為天氣太熱，云老太不準(zhǔn)云小九出門，她就每天在家里吹吹風(fēng)扇吃吃東西，小日子過得舒坦得很，得空了去村口等秦澤。
    云小十現(xiàn)在也由云老太照顧，大多時候都在睡覺，跟云小九一樣的乖，很少哭很少鬧。
    這天，云老太去灶房給云小九烙蔥油餅去了，就讓她幫忙看著云小十。
    云小九很聽話，蹲在搖籃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著。
    云小十睡醒睜開眼睛，看到云小九，努力了半天，做出了個斗雞眼。
    滑稽，逗得云小九笑得花枝亂顫。
    云小十很有成就感地?fù)u頭晃腦。
    云小九伸手輕輕地戳了戳云小十的小臉蛋。
    云小十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咯咯地笑起來，露出粉嫩嫩的牙床。
    “小妹妹醒了？”云俊從自己屋里出來，蹲到云小九邊上，“小妹妹很喜歡姐姐呢。”
    云小九看到云俊手臂上被蚊子咬了一個包，“二哥哥，蚊包包癢嗎？”
    “沒關(guān)系，”云俊在蚊子包上用自己的指甲掐出一個十字，“這樣就不癢了。”
    云小九似懂非懂，“不疼嗎？”
    “不疼，”云俊很有耐心，“妹妹要是怕疼，可以擦點口水，這樣蚊包包又不疼又不癢。”
    “這個小九知道，每次小九被咬了蚊包包，奶都給小九涂口水，”云小九發(fā)現(xiàn)云小十臉上不知道什么被麥蚊咬了一口，鼓出一個紅包包，她沒有一點猶豫，低下頭就輕輕地舔了舔。
    躺在搖籃里的云小十怔住了，似不信地瞪著圓乎乎的大眼睛。
    “姐姐沒洗手，臟，”不管云小十聽不聽得懂，云小九認(rèn)真地解釋道，“這樣舔一舔就不癢了，知道嗎？”
    云小十緩過神，激動地啊啊啊啊，然后沖著云小九伸出小舌頭，好像也想舔一舔云小九。
    “我們小九真是貼心好姐姐呢。”云俊摸摸云小九的頭夸道。
    轉(zhuǎn)眼到了八月下旬，云俊生日那天，云家一家子都回來了，除了去南都參加婚禮的秦澤和在外當(dāng)兵的云偉。
    葉建珍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謝萍給兒子煮了一碗長壽面，在云俊吃面的時候，大伙拿出禮物。
    小孩子沒錢，送的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紙槍、陀螺、紙面包……云林甚至去田里挖泥巴回來，捏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小人兒。
    好在他一張嘴會說：“就我最知道二哥喜歡什么。”
    云鵬打趣他，“喜歡什么？你的爛泥巴嗎？”
    “才不是爛泥巴，”云林一臉傲嬌，“你們沒看出來小泥人像誰嗎？我可是照著妹妹的樣子捏的。”
    云鵬唏噓一聲，“就你最能吹牛，你的爛泥巴那么丑，怎么可能是妹妹。”
    云林表情夸張地指著云鵬，“小五，你完蛋了，你居然說妹妹丑！”
    云鵬：“……”
    “反正我捏的就是妹妹，二哥最喜歡妹妹了，肯定也最喜歡我送的禮物。”云林轉(zhuǎn)頭問云俊，“對吧？二哥。”
    “喜歡，都喜歡。”云俊不動聲色的微笑，弟弟們一片心意，他怎會不喜歡呢。
    “小九也有禮物送給二哥哥。”云小九神秘兮兮地從身后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鋼筆，兩只手像是絕世珍寶一樣地捧著，小心翼翼地遞到云俊面前，“二哥哥喜歡嗎？”
    云俊立馬把手里的小泥人放了回去，然后把手擦干凈了，才接過云小九的禮物，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其他幾個哥哥湊了上去，滿臉驚羨。
    “這支鋼筆很貴吧？妹妹真舍得給二哥花錢。”
    “貴不貴不重要，重要的是妹妹送給二哥的。”
    “我生日要是也能收到妹妹送的禮物，那就太好了。”
    ……
    哥哥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云小九身上，炙熱過火，云小九頂不住地藏到云俊身后。
    云俊護(hù)著云小九，“你們夠了，別嚇到妹妹了。”
    “怎么會嘛，我們最喜歡妹妹了，”云林故意加重語氣，“不過妹妹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只有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哦。”
    其他幾人擼起袖子，群毆云林的架勢：“堂哥哥怎么了？都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