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長廊。</br> “南隊,鐘小姐醒了。”</br> 聽聞,倚靠著墻壁的女人抬起頭,眉睫間布滿憂色,原本的一雙明眸,此刻如幽潭般凝重。</br> “醫生怎么說?”</br> “是動物毛發再次誘發了哮喘,現在情況穩住了,那只野貓也已經處理了。”</br> 緩緩吐了口氣,她再次放輕聲音。</br> “慕總回來了嗎…”</br> 對方正要回話,一抹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br> 深藍色的正裝包裹著男人峻挺的身材,上好的皮革材料踩在光亮的地磚上,發出清晰的“咚咚”聲。</br> 他的每一步都踩中她的心跳。</br> 男人越來越近,幽深的眼瞳蘊著寒意,頭頂的燈光映襯出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br> 她整理好情緒,挺直脊背,下意識垂眸。</br> 直到男人的腳步停在病房前,都沒有看她一眼。</br> 薄唇帶起喉結,只留下一句。</br> “回去領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蕩。</br> 她頷首,沒有任何猶豫。</br> “是。”</br> 一起跟來的還有他的特助,賀驍打開房門,他大步邁進,里面便傳來一句細弱的女聲。</br> “阿云……”m.</br> 病房門被關上。</br> 她的眸光黯了黯,抬腳準備離開。</br> “葉南。”賀驍把人叫住。</br> “鐘小姐畢竟是閣下的千金,慕總他…”</br> “我明白。”</br> 她跟了他十年,怎么會不明白。</br> 總統閣下的千金出了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交代,她不能讓他為難。</br> “的確是我的失職才讓鐘小姐受了傷,賀特助跟著忙前忙后也辛苦了。”</br> 賀驍點頭示意,想著他們兩個跟在慕云起身邊的時間最長,有些東西不必明說。</br> 可剛才他卻擔心葉南會有芥蒂,想要解釋一番。</br> 所有人都知道,鐘意因為哮喘病史一貫養的精細。</br> 兩家又是世交,鐘意對慕云起的心思打小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慕云起對她也是有求必應。</br> 在外人的眼里,這就是一對金童玉女。</br> 眼下,總統還在國外出席交流會,鐘意才借了無聊的理由跑來慕家。</br> 慕云起見她沒帶幾個保鏢出門,才讓葉南臨時跟著。</br> 這才不到一天,就出了這檔事。</br> 賀驍回過神,長廊內早已不見她的身影。</br> 他頻頻嘆氣,也不知道她要領的罰扛不扛得住。</br> 慕氏公館。</br> 濃密的云壓住最后一絲星光,暴雨前的風胡亂刮著。</br> 暮沉的夜空中,一道閃電劃過,響雷緊隨其后。</br> 葉南跪在主院中央,身后是慕云起的幾個隨衛,也是她最信任的隊友。</br> “南隊…”</br> 一人手中緊握藤鞭,卻遲遲沒有動作。</br> 事情他們都聽說了。</br> 這藤鞭的鞭頭可是鋒利的鋼鉤…普通人十鞭下去,不躺上一個月是門都沒有。</br> 五十鞭,她就是金剛護體…也得送出去半條命。</br> “按規矩來。”她說。</br> 整個北城的私家隨衛中,葉南是出了名的護主,大家都知道,只要是慕云起說的話,她眼都不眨。</br> 身后的人又握了握鞭把,猶豫再三,抬手揮起。</br> “隆隆……”</br> 雷聲轟鳴,刺目的電光再次照亮整個主院。</br> 耳邊是藤鞭劃破空氣的“咻咻”聲,伴隨著豆大的雨,通通砸在了她身上。</br> “啪!”</br> 一聲清脆,皮開肉綻。</br> 暴雨雜亂無序地拍打在寬大的落地窗上,又很快聚集到一起,順著玻璃歪歪扭扭的滑下。</br> 透過這模糊的一層,慕云起就站定在窗前,直直的望著跪在主院中央的人。</br> 一如既往,他寒潭般的眼底不帶任何情緒,讓人猜不透,也不敢猜。</br> 賀驍敲了敲門,得到許可,拿著手機推門走了進來。</br> 他知道是誰,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肯定要追問。</br>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握住手機,貼到耳邊,慕云起先開口道。</br> “閣下。”</br> “云起啊,我不是說過,私底下叫鐘叔就好。”</br> 鐘世堯的語氣平和,慕云起卻沒有回話,繼續聽他說。</br> “事情我都知道了,鐘意那丫頭偷偷跑去找你,是她不對。可既然去了,你要護好她。”</br> “你是鐘叔看著長大的,脾氣秉性我當然了解,也是我能把鐘意放心交給他的人。但你身邊那個女隨衛…”</br> “鐘意受了傷,的確是她的失職。”</br> 接過話茬,慕云起的話鋒一轉。</br> “可事發時,鐘意身邊的兩個隨衛都不在現場,還好我的人及時趕到。”</br> 言下之意,是你們自己人都護不好,還來要求我的人?</br> “晚輩只是想給鐘叔提個醒,總統府,需要盡快清理。”</br> 慕云起說的話并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為了唬他。</br> 那兩個失蹤的隨衛確實有問題,就連鐘意平時隨身攜帶的哮喘藥也不見了。</br> 明擺著,有人是有備而來的,這次不過是小小的挑釁,下次,可就說不準了。</br> 鐘世堯緩緩握緊電話筒,眉宇間閃過凌厲的神色。</br> “這么多年,總統府也該整頓了。云起,我年紀大了,只有鐘意一個女兒,你多照顧些日子,等事情處理完,我再接她回來。”</br> 唯有談起女兒,鐘世堯才會嘮叨個不停。</br> “我正有打算,到時候把你們的婚期定下來。你很清楚,鐘意她從小就依賴你,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能護她一輩子。云起,你可不要讓鐘叔失望。”</br> 鐘世堯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他的言行舉止、為人處事,一向令人半信半疑。</br> 但至少這幾句,慕云起確信他是真心的。</br>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br> “我會保護好她。”</br> 嘴邊的話有很多,可慕云起最終答應下來的只有這一句。</br> 掛了電話,他繼續望著窗外。</br> 雨越下越大,落在她身上的鞭子也從未停過。</br> 十九…</br> 二十…</br> 二十一……</br> 慕云起默數著,總覺得時間突然變得很慢。</br> 這丫頭倔的很,再嚴重的傷也不吭聲。</br> 跟十年前把她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時候一樣。</br> 主院里。</br> 最后一鞭落下,她咬緊牙關,身形沒有絲毫搖晃。</br> 周圍的人已經全部離開,只剩下她跪在原地。</br> 大雨拍在傷口上,血水沖刷而下,沿著石磚縫隙一直蔓延至小花壇中。</br> 單薄的肩膀在雨中均勻起伏,而慕云起遲遲不肯開口,急壞了一旁的賀驍。</br> 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br> “慕總,已經罰完了。”</br> “讓她跪著。”</br> 收回目光,慕云起薄唇微掀,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后便轉身離開。</br> 賀驍心急如焚,還是畢恭畢敬的抬腳跟了上去。</br> 他回頭望了一眼窗外的身影,想著可千萬別出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