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來的急,去的也快。</br> 葉南很感謝老天爺開恩,否則她八成會失血性休克。</br> 這會兒黑壓壓的云散開,濃重的夜幕里透著微弱的月光。</br> 深秋的夜,肆意的寒風掠過她蒼白濕冷的皮膚。</br> 葉南感覺自己心率加快,呼吸間異常窘迫,她雙手攥拳,用力咬破下唇讓自己保持清醒。</br> 直到何圳青走到她身旁,葉南察覺有人,緩緩抬頭。</br> “何醫生…”沙啞的嗓音她自己聽了也是一愣。</br> 既然何圳青來了,就說明懲罰結束了。</br> 葉南被攙扶起身,還不忘朝慕云起房間的方向恭敬頷首。</br> 她雙膝跪地的時間過長,每走一步都猶如針扎,麻的厲害。</br> 果然不出他所料,葉南將將撐回房間,就兩眼一抹黑昏死過去。</br> 何圳青急忙處理小姑娘的傷口,邊罵慕云起的變態行徑,邊可憐葉南的唯“慕”是從。</br> 慕云起說的話,她百分之百服從,這事全北城都知道。</br> 清晨。</br> 晨霧像一片片薄紗,在窗內氤氳了一層水汽。</br>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背后正火辣辣的疼。她整夜被疼昏又疼醒,反反復復。</br> 葉南趴在床上,動了動僵硬的四肢,牽扯到傷口,她倒吸了一口涼氣。</br>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前夜下過雨,深秋的風也越發的涼了。</br> 眼下還沒到供暖的季節,她受了傷,又淋了雨,寬松的家居服根本不保暖。</br> 葉南勉強下床,披了件外套,打開室內空調。</br> 慢慢挪進浴室,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嘴唇發白,整張臉都沒有血色。</br> 忍痛洗漱完,她挑了一套柔軟保暖的簡衣,費力的穿上衣服,額間愣是疼出一層細汗。</br> 緩緩打開門,兩個大男人正在門前互相推搡,被她逮個現行。</br> 這是她的兩個副隊下屬,塊頭壯實些的叫李鶴年,個子高一些的叫陳玏。</br> “南…南隊。”</br> 兩人不約而同的張口喊道,顯得有些不好意思。</br> 葉南知道他們是擔心她,心頭一暖,嘴角帶了些笑意。</br> “你們在干嘛?”</br> 李鶴年是直脾氣,對她更是有啥說啥。</br> “我們以為你還在休息,不想打擾你。可何醫生說傷口都很深,你失血過多必須臥床靜養…”</br> 說到這,李鶴年一頓,陳玏反應更快一步。</br> “對啊!你怎么下床了?!不是要臥床嗎?你你…你快回房間去,需要什么就招呼我們……”</br> “湯來了湯來了!你們兩個快讓開!”</br> 不遠處,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用餐盤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小心翼翼的從兩人中間鉆過,端到葉南面前。</br> “南隊,劉媽說了,這是老母雞,最滋補了。我和劉媽偷偷燉的,慕總不知道,你快喝了,趕緊回去休息。”</br> 這個姑娘叫李安年,是除了她之外慕家隨衛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李鶴年的親妹妹。</br> 葉南看著嘰嘰喳喳的三個人,突然不覺得冷了,反而暖烘烘的。</br> “也不是頭一回受傷,不用擔心。”</br> 她接過李安年手里的餐盤,濃郁的香氣飄進鼻腔,倒覺得有點餓了。</br> 李安年撇嘴,有些不服氣。</br> “那能一樣嘛,慕總表面上是為了那個總統千金,實際上就是無故罰你…”</br> “安年!”</br> 李鶴年急忙打斷她的話。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br> 誰都不傻,明擺著的事怎么會不懂。可南隊不會讓慕總夾在中間兩頭為難,所以才一聲不吭的受過這五十鞭。</br> 他這個傻妹妹,真是不怕亂!</br> 李安年就是這樣的性格,葉南有時甚至會羨慕她活的通透,這是自己永遠做不到的。</br> 觀察到她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陳玏趁機換了個話題。</br> “賀驍過來說,慕總給你放了假,你就好好養傷,我們等你歸隊。”</br> “謝謝。”葉南很感激他們,大家就像是兄弟姐妹般互相照扶。</br> 在這個偌大的慕家公館,也算是一點人情味吧。</br> “今天燉了雞湯?”</br> 走下樓的慕云起聞到了香氣,詢問一旁的劉媽。</br> 劉霞是慕家的老傭人,知道什么事都瞞不過他,就沒打算藏著掖著。</br> “是。凌晨我去市場買了一只老母雞回來,吊了湯,早上吃雞湯面,您看可以嗎?”</br> “嗯。”</br> 慕云起對食物的渴求度并不高,不熟悉他的人很難拿捏準他的口味。</br> 劉媽轉身去了廚房,慕云起坐了下來,賀驍立刻遞上平板電腦,他接過手,認真翻看起公司文件。</br> 一碗雞湯面,他吃了不到十分鐘,卻已經見底。</br> 順手撈起大衣外套搭在小臂上,他看向劉媽。</br> “讓人把客房收拾好,鐘意要在這住一段時間。”</br> “好,我馬上安排。”</br> 慕云起抬起的腳又落回原地,跟著補了一句。</br> “面不錯,這幾天都做這個。”</br> 劉媽先是一愣,踟躕著回答。</br> “是。”</br> 慕云起邁步離開,賀驍急忙附在她耳邊叮囑。</br> “是給葉南燉雞湯,慕總默許了。”</br> 她猜就是瞞不住的,劉媽無奈點頭,不明白這兩個孩子為什么總在暗自較勁,傷人傷己。</br> 先上車的慕云起見賀驍晚了一會兒才出現,他望向窗外,目不轉睛。</br> “再多嘴一樣罰你。”</br> “是。”賀驍頷首。</br> 服了。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就像在他們身上裝了監控攝像頭一樣。</br> 難得的假期,葉南卻只能趴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br> 這種安逸的生活方式讓她渾身難受,葉南想,活該自己是個勞碌命。</br> 李安年趁著來送午飯,又是一通抱怨。</br> 早上慕云起讓劉媽收拾好客房,鐘意一出院就被接到公館。</br> 大小姐的嘴養的刁,一頓午餐換了七個菜才勉強吃了幾口。</br> 接到消息的慕云起讓賀驍直接從慕家老宅派了幾個老師傅過來,暫時留在公館做事。</br> 葉南絲毫不覺得奇怪,她幼時就摸清了鐘意的脾氣,雖然是大小姐性子,但人不壞,也能識大體,是個好女孩。</br> “南隊,你怎么一點也不生氣?”</br> 李安年替她打抱不平,就是覺得委屈。</br> “鐘小姐舊疾復發,我的確有責任,如果再細心一些,說不定就能提前發現那只野貓,也就不會發生意外。”</br> 葉南認真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也不忘了安慰面前的小姑娘。</br> “安年,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慕總做事向來有分寸,他有他的難處,我們作為下屬,尊重和執行是基本準則。所以,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br> 李安年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br> 但葉南說的她都會聽,如果能讓南隊心里舒服些,那她就忍下這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