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一連下了幾天的小雨,直到清明前后才開始放晴。</br> 每逢節假日,營區都有統一的假期。</br> 葉南得到外出許可,一早便乘車趕去了市中心。</br> 營區只有一天假,所以她必須在今天之內完成這件重要的事,也是為了日后以防萬一。</br> 賀驍在幾天前接到葉南打來的電話時,他正跟著慕云起給高管們開會。</br> 熟悉的號碼頻繁震響了手機,他愣愣地盯了一會兒屏幕,不敢相信這號碼的主人會是葉南。</br> 賀驍在慕云起的眼神威壓下,第一次有勇氣起身離開會議室,走到休息區接了電話。</br> 他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也充滿了不確定。</br> “……葉南…?”</br> 許久,另一頭才傳來熟悉的聲音。</br> “是我。”</br> 賀驍欣喜若狂,她杳無音訊的離開了這么多天,這還是第一次得到她的消息。</br> “你在哪?”他迫切地問道。</br> 女孩的語氣很平靜,“你方便見面嗎?。”</br> “你在北城?”</br> 既然要見面,就說明她一定在附近。</br> “一句兩句還說不清楚,你后天有時間嗎?我們見面說,有件事…我想拜托你。”</br> 葉南想了很久,她實在沒臉再去打擾安年和陳玏,她又沒什么朋友,眼下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賀驍了。</br> “好,見面再聊。”他答應的干脆。</br> 賀驍也沒想到,時隔多天,再見到葉南,她幾乎變了個模樣。</br> 女孩穿著一身深色便服,清爽的碎發顯得她整個人干練了不少。</br> 只是從見面開始,她眉心的褶皺好像從未舒展開,眼底滿是倦意。</br> 賀驍終于明白,在外人眼里,她吃穿不愁的被慕家養了這么多年,又是叱咤風云的北城南隊,理應是風光無限,絕對算得上是“烏鴉變鳳凰”的成功案例了。</br> 可事實上,在慕家這十年,她過得一點都不好。</br> 跟她同齡的姑娘都是風華正茂的時候,都在為自己的人生努力拼搏,對未來的無限可能充滿了積極向往。</br> 可她好像只用了二十年就走完了其他人的大半生,她經歷著許多人都未曾聽過的故事,卻毅然決然的不斷前進。</br> 慕云起這十年來對她的無度索求,從而得到的每一分利益,都是她不斷透支自己換取的。</br> 賀驍察覺得到,她快被壓垮了。</br> “你胡說什么,我不同意。”聽完葉南的請求,他搖頭拒絕道。</br> 她將約見地點定在了公證處,身邊還帶了一位律師。</br> 賀驍認得這位律師,對方高就的律所早些年與慕氏還有過合作,甚至承接了集團的法律顧問,團隊整體很靠譜,也很專業。</br> 后來慕氏有了自己的法務團隊,雙方才終止了合作。</br> 起初他還不懂為什么要在公證處見面,她竟然要公正遺囑?!</br> 這丫頭年紀輕輕的,每天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啊?!</br> 葉南知道這聽起來很離譜,但從林上校將那些東西交給自己開始,鐘世堯隨時都可能會發現,她不確定自己還能看幾天東升西落,盡早打算,總是好的。</br> “你緊張什么?總歸我也沒幾樣財產。”</br> “你……這能是一回事嗎?!”</br> “你別激動,先聽我說。”</br> 葉南按著他的肩膀把人按了下來,繼續解釋給他聽。</br> “我現在在軍營里,時常要跟不法分子打交道,保不齊哪天點背,一顆子彈人就沒了…”</br> “啊呸呸呸!!!哪有你這樣咒自己的?!”</br> 賀驍邊說邊急忙拍了幾下桌子,驅散不吉。</br> “哎呀,你聽我說完呀!”</br> 葉南汗顏,一邊不好意思的看向律師,一邊還要安慰他。</br> “紹琛無親無故,現在在特訓營,勉強還算有個落腳的地方,等他出了社會,起步只會更難。所以我想把我那套單身公寓留給他,也算有個住處。”</br> “可他年紀小不定性,律師說,你可以作為法定代理人暫代保管,等他成年了再正式過戶。至于我剩下的存款,就留給你。雖然不多,但我想著等你結婚的時候也能用的上。”</br> 賀驍急躁的撓頭,“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你這么年輕怎么會出事?而且鶴年對你那么好,我都看得出他喜歡你,說不定你們以后還會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你…你……你讓我怎么幫你這個忙……”</br> 葉南一直都很感激身邊這幾個為數不多的朋友,無論是鶴年、陳玏、安年,還有賀驍,大家都是真心的幫助她。</br> 大家從小一起長大,除了沒有血緣,深刻的感情就像是一家人,她已經覺得虧欠他們太多了。</br> 她沒辦法把真實的話講給他聽,也不想再給大家增添負擔。</br> “鶴年,為了保護我…出了意外……”</br> 賀驍一怔,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br> “…這是什么意思…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會這樣…”</br> 他心疼的看著面前的女孩,他不敢想這么多天她到底經歷了什么。</br> 被帶去陌生遙遠的異國,即使她有三頭六臂,心里也一定是恐慌無助的。</br> 葉南垂眸,沒有過多的哀傷。</br> “就當幫我個忙…行嗎?”</br> 賀驍還沒緩過神,便被葉南拉去公證室外排隊取號去了。</br> 坐在等待區時,他才反應過來,整個人變得坐如針氈。</br> 她還不知道方姨的事,不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關系。</br> 前段時間慕云起特地讓他安排了親子鑒定,結果顯示兩人樣本檢測的基因位點概率為99.99%,支持且成立兩人擁有生物學親緣關系。</br> 盡管已經做過心理準備,可當他看到結果時還是被深深震撼了。</br> 他想告訴她,卻不知道張開嘴后該從何說起。</br> 告訴她,慕總一直在暗自調查她的身世,她所承受的一切都來自于上一輩的仇怨,慕云起將這些怨恨全部延續歸咎到了她的身上。</br> 她剛剛扛過鶴年離世的痛苦,又讓她接受這種事實……極有可能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br> 賀驍糾結極了,雙唇張張合合,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br> “葉南……我有件事…”</br> “欸,到我們了。”</br> 女孩指著叫號器的顯示屏,生怕男人突然反悔,急忙拉起他往里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