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禍害遺千年。”</br> 葉南嘲諷著將頭撇到一邊,金屬鏈條也跟著抖動。</br> 沈卓言不惱,嘴角的微笑令人頭皮發麻。</br> “你啊,渾身上下嘴最硬。自己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了,還有心思擔心別人。”</br> “我不是擔心。”</br> 葉南微微仰頭,戲謔道。</br> “我是覺得可惜,可惜你沒死…呃!”</br> 男人的虎口用力鉗住女孩下頜,逼著她仰視他。</br> “呵…失望了吧?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我相信我們會相處的很愉快。”</br> 沈卓言手上用了些力氣,將她拉向他。</br> 葉南感覺下頜骨傳來擠壓的痛感,加上套鎖在脖子上的金屬圈在不斷后扯,兩股力量相對,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br> “…要么你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br> 沈卓言一瞬間陷入了回憶,許多年前,那個女人被父親帶回總統府時,說的也是這句話。</br> 他緩緩松手,認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女孩。</br> 她并沒有遺傳到方詩嶺太多容貌,一雙清透水麗的眸更是與她父親一模一樣。</br> 可那種無論何時都堅定不移的神態和倔強不屈的性格,簡直跟方詩嶺如出一轍。</br> 沈卓言的情緒略顯洶涌,越是想到她的身份,他就越痛恨!</br> “你跟你母親還真像,連說的話都一字不差。”</br> 這是葉南第二次從他嘴里聽到“母親”,這個對她來說幾乎生僻的名詞。</br>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感覺。</br> 或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知欲,盡管她目前的人生里從沒有這個“角色”的參與,但她的心還是亂跳了幾下,緊張又窘迫。</br> “…你…是不是…認識她?”</br> ——————</br> 慕云起推開病房門時,正好與方詩嶺的目光相對。</br> 女人看著他緩緩走近,眼底升起一絲探究。</br> 許久,她開口道。</br> “…你是云起吧?”</br> 慕云起垂眸,算是默認。</br> 方詩嶺的臉色還有些憔悴,回憶也開始侵入。</br> “你長得像你父親,不過輪廓中更像你母親。”</br> 她還見過他小時候的模樣,臉部輪廓確實很像宋瀾。</br> 慕云起被這番話刺痛了神經。</br>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br> “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br> 方詩嶺當然知道他想聽什么,但現在,她更想見女兒。</br> “楠楠在哪?”</br> 她并非全然不記得之前的事,尤其是從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開始,她很確定,那就是她的女兒。</br> 女兒還活著!這個信息是她清醒后意識到的第一個好消息。</br> 她激動、迫切、甚至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br> 但她也沒忘,是他帶楠楠來看自己的。</br> 這孩子是怎么找到楠楠的?難道是想用楠楠來威脅她嗎?</br> 聽到“葉南”的名字,慕云起的手在抖。</br> 他說不出口,說不出“你的女兒已經死了。”這句話。</br> 病房內安靜了幾分鐘,慕云起有了借口,盡量讓自己神情放松。</br>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以作為交換條件。”</br> 他只能這么做,盡管連自己都覺得卑鄙。</br> 方詩嶺揪緊了身下的床單,下意識皺眉。</br> 這孩子跟她第一次見他時的氣質已經完全不一樣了。</br> 漆黑的眼瞳里充滿了深黯的心思,看來雙親離世的確給了他巨大的影響。</br> 楠楠一直跟在這樣的人身邊,她是十萬個不放心。</br> 總歸沈培良已經死了,她還有什么好怕的?</br> 她現在別無他想,只想帶著女兒遠離紛擾,去過平靜的生活。</br> 至于別人,與她無關。</br> “雖然我不知道楠楠過得怎么樣,但這些年好歹算是有個住處,關于這一點,我還是要感謝你。”</br> “作為回報,我會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在這之后,我要和楠楠離開這里,希望你們任何人,都不要再來打擾我們。”</br> 作為母親,她缺席了二十年,往后的日子,她一定要彌補這些的遺憾。</br> 盡管楠楠可能暫時還沒有辦法接受一位陌生的母親,但能一直陪在女兒身邊,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br> 慕云起下頜緊繃,甚至連“可以”的尾音都多了一抹心虛。</br> 何圳青神色復雜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說。</br> 萬一方姨知道了真相,很有可能過于激動徹底失智。</br> 紙是包不住火的,她遲早要知道。</br> 方詩嶺承認,過去的那些是她最不愿意面對的事情,回憶痛苦,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br> 但與楠楠相比,一切都不重要了。</br> “我是從海城的一個小鎮考來北城上大學的,宋瀾是我的舍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深知我們兩人的家境差距有多大,但她是個仗義執言又隨和善良的人,跟她相處完全沒有自卑感。她知道我成績優異,便親自寫推薦信讓我去研究所工作。要知道當年很多家庭過得都很拮據,而我靠著研究所的薪資,已經能夠一個人負擔全家的日常開銷了。她真的特別好特別好……都是我對不起她……”</br> 方詩嶺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br> 原來這一切的源頭,要從考察隊說起。</br> 當年,宋瀾帶隊從北城出發到極地,進行考察調研。</br> 考察隊卻在近千米深的冰川裂縫里發現了一種奇怪的細胞體。</br> 每一種新型生物的發現都是人類文明的進步。</br> 于是,考察隊帶著滿懷的希望與熱情回到了北城,按照慣例上報總統府后,正式開始對其進行研究。</br> 很快,大家便發現,事情沒那么簡單。</br> 第一批實驗小白鼠在注射幾分鐘后紛紛因臟器被吞噬而死亡。</br> 這讓所有人大吃一驚!</br> 會吞噬臟器的細胞…這簡直就是惡害!</br> 宋瀾立刻檢查了其余幾批小白鼠,卻發現了更令人吃驚的事。</br> 越晚注射的實驗小白鼠存活的時間越長,身體越完整。</br> 很明顯,這個細胞在學習,學習適應宿主身體的一切機能。</br> 而從開始到適應,整個過程也不過才六、七個小時。</br> 它很聰明。這是宋瀾給大家開集會時說的話。</br> 本以為這種細胞的研究價值已經到此為止了,沒想到真正讓人細思極恐的事情,還在后面。</br> 一只天生斷尾的小白鼠在注射五小時后,竟然長出了完整無缺的尾巴。</br> 而另一只已經確認死亡的小白鼠在經過一個晚上之后,大家早上上班時就發現這只小白鼠已經在籠子里活蹦亂跳了。</br>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br> 宋瀾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第一時間喊停了項目研究。</br> 方詩嶺也是贊成的。</br> 仔細想想,根據這么多次的實驗結果來看,這種細胞或許存在再生或分化的能力。</br> 若是用于正途,完全可以在臨床上推廣,用于醫療救治,造福人類。</br> 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這樣的一支軍隊力量幾乎是沒有對手的。</br> 這種人一定不甘于和平共處,結果可想而知。</br> 事實證明,宋瀾驗證了沈培良的狼子野心。</br> 研究所里自然有他安插的眼線,沈培良親自下令將實驗項目加添為絕密檔案,更是不顧宋瀾等人的反對,繼續進行研究。</br> 等到宋瀾發現時,沈培良的幾個眼線已經用活人進行了實驗。</br> 都是死刑犯,據說是總統府下達的特殊批文。</br> 原本以為在動物體內安分守己的細胞,換到人體里卻完全變了個模樣。</br> 細胞進入了瘋狂暴走模式,在人體內橫沖直撞。</br> 幾個死刑犯,要么暴斃而亡,要么七孔流血,還有幾個,全身上下腐蝕潰爛,最終也是咽了氣。</br> 大家仿佛被這個細胞擺了一道。</br> 它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人類,畢竟它聰明得很,既然有高級生物做宿主的選擇,又怎么肯在一群小白鼠的身體里安分守己。</br> 只是想要與人體達到平衡點的條件值太高,它一直在失敗,顯然也有些不耐煩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