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清晨,太陽剛剛露臉,陽光照在皮膚上也不覺得燙。</br> 慕云起捧著一大束滿天星,身著深色套裝走出主院,商務(wù)車門在面前緩緩打開,長腿跨上車,他看向已經(jīng)坐在副駕駛的許紹琛。</br> “方姨還是不肯來?”</br> 男孩扭頭看向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br> “方姨說不想見慕董,更沒有辦法原諒您。”</br> 慕云起聽著陷入了沉默,又過了幾分鐘,才抬頭對司機道。</br> “出發(fā)吧,去公墓。”</br> “是。”</br> 慕云起坐在后座,低著頭仔細(xì)整理著花束,直到一簇簇花朵平整分布開,男人的唇角才有了滿意的笑容。</br> 起初她離開的那段時間,他痛苦不堪,整日渾渾噩噩。</br> 大概是周圍的人也實在看不下去了,賀驍后來給他打電話是,才肯跟他聊許多關(guān)于她的事,還告訴他,葉南喜歡滿天星。</br> 這花瘦瘦小小,大多時候都用來作配,對花束進行裝飾,他原本以為她不會喜歡這種花的。</br> “一簇一簇的開成一片,肯定很好看。”</br> 賀驍說,這是她的原話。</br> 從那天起,公館的后花園便種滿了滿天星。</br> 起初他不會打理,就雇了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園丁,手把手的教會了他,</br> 這束滿天星是他早上剛從后花園摘的,又親自包起來的,花梗新鮮的很,她應(yīng)該會很喜歡。</br> 一路上,車廂內(nèi)安靜無言。</br> 商務(wù)車順路停了一次,是家甜品店。</br> “您女朋友可真幸福,每年這個時候都能收到定制的蛋糕。”</br> 慕云起接過店員遞來的甜品盒子,微微一笑,并沒說話。</br> 跟在他身后的許紹琛聽到店員的調(diào)侃,一臉嚴(yán)肅的看了過去,似乎是在表達不滿。</br> 店員被他的眼神盯的發(fā)毛,只好尷尬的笑了笑,轉(zhuǎn)身躲回后廚了。</br> 商務(wù)車重新行駛在主路上,直到開進公墓入口的山路,車身微微顛簸,慕云起小心翼翼的護著懷里的甜品盒子。</br> 下了車,兩人熟練的找到了位置。</br> 女孩的墓碑前已經(jīng)整整齊齊地擺了幾束鮮花,慕云起掃了一眼,猜測應(yīng)該是突擊隊的人來過了。</br> 男人微微俯身,蹭掉女孩照片上的一點灰塵。</br> 她的面容永遠定格在了二十歲,永遠那么年輕。</br> 許紹琛看著慕云起打開甜品盒,盒子里是一個草莓蛋糕。</br> 他撇過頭,淡淡道。</br> “她吃不到的。慕董這么做毫無意義,無非是在寬慰自己。”</br> 慕云起手上的動作一頓,“我只是想盡可能補償她。”</br> “所以,您現(xiàn)在對南姐的愧疚少一點了嗎?”</br> 許紹琛眨了眨眼,沒有過多情緒,嘴上卻不肯饒人。</br> “在我看來,只要慕董不來擾她清凈,就是最大的補償了。”</br> 明明是孩子氣話,他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可這心里還是會一扎一扎的疼。</br> 如果沒有接到劉荷打來的電話,說祖母身體不太舒服,他原本打算再多待一會兒的。</br> 商務(wù)車開下顛簸的山路,一路向老宅駛?cè)ァ?lt;/br> 慕云起快步走進主院時,便聽到了祖母暢然的笑聲。</br> 他心下了然,轉(zhuǎn)身想走,卻被人擋住了去路。</br> “少爺既然回來了,不妨進屋跟老夫人打聲招呼。”</br> 劉荷微微頷首,語氣卻是不容拒絕。</br> 慕云起眸色漸黯,“‘狼來了’的故事小孩子都知道,祖母這是第三次了。”</br> 婦人嘆了聲氣,臉色充滿無奈。</br> “老夫人又不是在害少爺,您怎么就不能體諒她的心呢?”</br> “那祖母呢?她體諒過我嗎?”</br> “五年了…少爺為什么不肯走出來呢?葉南她…”</br> 男人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婦人知道自己多嘴,猶豫了幾秒,又柔聲說道。</br> “…葉南她在天之靈,肯定也不希望您一直這樣下去啊……”</br> 氣氛沉默半晌,慕云起重重的舒了口氣,“這是最后一次。”</br> 說完,男人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br> 不出他所料,秦嫻瑛就坐在正廳的沙發(fā)上,身旁還有個女人,看著年紀(jì)要比他小,兩人相談甚歡。</br> “祖母,您不是說身體不適嗎?”</br> 慕云起有意拆臺,秦嫻瑛早有對策,絲毫不亂。</br> “哎呦,早上起床的時候確實不太舒服,可歆瑤一來呀,這心情一好,什么病啊災(zāi)啊就都沒了。”</br> 寧歆瑤看著秦嫻瑛,又貼心囑咐道。</br> “老夫人,還是身體更重要,您不舒服一定要看醫(yī)生。”</br> “好好好,云起啊,你看歆瑤多懂事,來,你也過來坐。”</br> 老太太心情大好,連忙招手讓他坐下。</br> 有外人在,礙于祖母的面子,慕云起勉強走到女人對面的沙發(fā),坐了下來。</br> 寧歆瑤將視線落到男人身上,禮貌的點了點頭,臉色微微泛紅。</br> 慕云起不予理睬,只是悶著頭聽兩人嘮些家常話,他也不參與。</br> 這個女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在幾處宴會上曾打過幾次照面。</br> 她是寧家的小女兒,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據(jù)說是寧老爺子老來得女,全家都寵著,難得的是并沒有寵壞,至少不是囂張跋扈的性子,但這絲毫不影響慕云起對她的看法和感官。</br> 他心里只有葉南,看誰都是一個樣。</br> 寧歆瑤也不傻,她感覺得到慕云起不喜歡她,也聽說過他跟一個女隨衛(wèi)的事,兩人不清不楚的,五年前在圈子里也沸揚過一陣。</br> 不過這都不要緊,左右那個女的已經(jīng)死了,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br> 等自己跟他相處的時間一長,慢慢滲透進他的生活,讓他習(xí)慣自己,那些個什么白月光啊朱砂痣的,除了回憶還能留下什么?</br> 她很大方的,這點空間她愿意留給他用作盛放回憶。</br> 所以她要慢慢來,畢竟好事多磨嘛。</br> “下個月就是慕氏的百年慶典,我已經(jīng)給你父親發(fā)了請柬…”</br> 秦嫻瑛拉著寧歆瑤的手,滿意的笑著。</br> 突然想起什么,老太太又扭頭看向他。</br> “云起啊,你不是正愁找不到女伴嗎?”</br> “我什么時候說過…”</br> “就讓歆瑤做你的女伴吧。”</br> 秦嫻瑛打斷了他的話,干脆利落的決定道。</br> 慕云起頭疼不已,他看了一眼寧歆瑤,人家正沖著他笑,明擺著愿意得很。</br> 進屋真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剛才就應(yīng)該一走了之。</br> “我不需要女伴。”</br> 男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打斷了兩人的對話。</br> 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氣氛一時間尷尬不已。</br> 看到秦嫻瑛臉色頓時陰沉,寧歆瑤自然明白自己不適合再待下去了。</br> “老夫人,女伴的事可以回頭再議。這會兒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您記得保重身體。”</br> 寧歆瑤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一味地進攻會適得其反,不如退一步,再等時機。</br> 秦嫻瑛點頭說“好”,趕忙吩咐劉荷把客人送了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