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南回到公館,慕云起就像個老媽子一樣,事無巨細。</br> 公司有慕云景打理,他便一心撲在她身上。</br> 若是有重要的文件或會議,就在書房里完成。</br> 男人的目光永遠定在她身上,只要她動,他就急著要幫忙。</br> 葉南知道他不是獻殷勤,也不是在作秀,他的確是真心的,可她也的確不想原諒他。</br> 不,是不想替主人格原諒他。</br> 看似被人照顧的事無巨細的日子,過起來本應該是身心舒暢,可葉南有些受不了。</br> 慕云起會像鬼一樣出現在她身后,甚至就連去衛生間他都要守在門口。</br> 她吼他,他也不生氣,反而一臉委屈巴巴,好像是她做錯了事似的。</br> 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完全變成了一個黏人的三歲小孩。</br> 葉南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遲早得瘋一個。</br> 清晨下了雨,葉南被雷聲吵醒,覺得有點冷,穿了件外套才下了樓。</br> 破天荒的,慕云起竟然不在。</br> 這段時間,只要她醒來下樓,慕云起一定坐在餐桌前等她,而眼下卻只有劉霞在忙活。</br> 葉南如釋重負,突然感到輕松了不少。</br> “劉姨,辛苦您了。”</br> 劉霞放下手里的餐碟,對她有些見外的稱呼已經習慣,笑盈盈地看向她。</br> “應該的,少爺臨走時特意囑咐過要照顧好你。對了,這灌湯包剛蒸好,趁熱吃。”</br> 葉南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問道。</br> “…他人呢?”</br> 劉霞眼中笑意漸深,“少爺去機場了。”</br> “機場?”</br> “是,去接兩位多年好友。”</br> 北城機場。</br> 寬闊的接機通道外人潮涌動,男人身姿筆挺,一眼看到了對方,抬手示意。</br> “圳青。”</br> 何圳青推著兩只行李箱,加快步子走了出來。</br> 兩人走到一旁的空曠處,彼此的面容都沒有太大變化,但時過境遷,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br> 兩人鄭重的擁抱了一下,慕云起拍了拍何圳青的肩膀,說道。</br> “怎么突然回來了?我這什么都沒來得及準備。”</br> 何圳青笑道,“你不用準備什么,只要準備禮金就夠了。”</br> 慕云起一怔,“你……”</br> “圳青。”</br> 女人笑著從身后挽住男人的手臂,抬眼看到慕云起,隨即莞爾一笑。</br> “本以為你會晚到,我才去了趟衛生間。你們沒說我壞話吧?”</br> 何圳青主動接過女人的背包,玩笑道。</br> “我跟他說,要準備厚厚一沓禮金。”</br> 鐘意笑彎了眉眼,又扭頭看向慕云起。</br> “你別聽他胡說,婚禮還早呢,我是先回來任職的。”</br> 慕云起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的事情,所以今天才會來親自接機。</br> 可婚禮的事他是剛才才聽說,現在又聽鐘意說要回來任職。</br> 他突然發覺,包括葉南在內,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在原地踏步。</br> 她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br> 勉強收起情緒,男人又開口問道。</br> “回來任職?”</br> “任職外交部,她現在可是外交官。”何圳青搶著回答。</br> 鐘意輕輕掐了他一把,眼中笑意不減。</br> “目前還是實習外交官,畢竟我這碩博連讀總要有點用武之處。”</br> “恭喜。”</br> 相識這么多年,他們之間的情分早就無法用友誼來衡量。</br> 慕云起是真心為兩人感到高興。</br> “謝謝。”</br> 鐘意笑著點點頭,認真思考了一下。</br> “外交官一直是我的理想職業,父親在時還說要替我打點,但我還是想堂堂正正的走進去。不過好在,圳青一直陪著我,備考那段時間很枯燥,壓力也大,我沖他發脾氣他也照單全收,還要反過來哄我。他就是那個傻瓜,沒有人比他還傻了。”m.</br> 何圳青有些不好意思,可眼底流溢出的幸福肉眼可見。</br> 慕云起欣慰的笑著,“婚禮定在什么時候?我一定包個大的。”</br> “這眼看天冷了。”何圳青邊說邊擔心地看向鐘意。</br> “至少等明年開春,其他的事…我都聽她的。”</br> 鐘意也有些不好意思,拉著他往大門口走。</br> “行啦,上車再說,咱們趕緊去吃飯…我快餓死了…”</br> 一路上,大多是何圳青和鐘意在說,慕云起就默默聽著。</br> 兩人也發現了不對勁,關于北城最近發生的事他們聽說了一些,可畢竟山高路遠,許多信息也都是半真半假。</br> 何圳青之前還想打電話詢問慕云起的狀況,又怕擾亂他的心緒,想了半天這通電話還是沒撥出去。</br> 眼下看來,情況確實不太好。</br> 三人下了車,走進餐廳已經預留好的包廂。</br> 點完菜,服務生收走菜單離開,包廂里頓時安靜下來。</br> 鐘意用手肘輕輕懟了一下何圳青的肘部,示意他想想辦法。</br> 何圳青看著垂眸不語的慕云起,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只好先試試再說。</br> “葉南她還好嗎?”</br> 說到男人的痛點,慕云起萬念俱灰,像是沒了精氣神。</br> “你可以試著說出來,或許我們也能幫忙。”何圳青誠懇地說道。</br> 包廂內又沉默了許久,慕云起才抬起頭,一字不落的把葉南的情況說了出來。</br> 他沒辦法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直到桌面上擺滿了空酒瓶,慕云起臉色醺紅,眼底也是紅的。</br> 他拿起杯子往嘴里送,鐘意想要制止,又被何圳青攔住。</br> “讓他喝吧。”</br> “可是這樣會傷身體吧?”</br> “以他現在的狀況,喝不喝也沒太大區別。”</br> 鐘意輕嘆一聲,一臉惋惜。</br> “怎么會變成這樣…人格分裂癥很難治愈嗎?”</br> 何圳青微微搖頭,“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對心理疾病并不專業,或許師姐會有辦法。”</br> “對啊,徐醫生那么厲害,肯定能治好葉南的。”</br> 鐘意看向慕云起,發現他已經神志不清了。</br> 何圳青喟然,起身把人攙扶起來。</br> “還是先把他送回去吧。小意,幫我拿一下外套。”</br> “嗯,好。”</br> 慕氏公館。</br> 吃過晚飯,葉南很早便上樓休息了。</br> 剛準備入睡,就聽到樓下一陣躁動。</br> 她打開門站在樓梯口,看到慕云起一臉醉態,劉霞勉強把人扶到了沙發上。</br> “哎呦,怎么喝成這樣?少爺,少爺?”</br> “唔…葉南…葉南呢……”</br> “在樓上休息呢。少爺,我去倒杯溫水來,你喝了會舒服些。”</br> 劉霞去倒水了,慕云起還癱坐在沙發上,嘴里不停地輕喚著。</br> 葉南怔怔地看著,胸口卻是悶悶的,這種感覺很折磨,甚至要比“零號病人”還折磨。</br> 她站在樓梯口,似乎做下決定,轉身回到了房間。</br> 慕云起坐在沙發上,雙眸微瞇,一邊吐著酒氣一邊重復著心底最在意的兩個字。</br> 女人邁下最后一階樓梯,最終站定在男人面前,像一抹靈魂,毫無生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