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出周邊巖土,葉南接過背包,拿出壓縮氧固定在四人身上,又將口具塞放入每人嘴里。</br> 其中一人年紀偏大,左臂嚴重骨折,明顯已經錯位,正痛苦的哼吟著。</br> 葉南快速用夾板和繃帶包扎固定,男人卻緩緩抬起手腕,顫抖的指尖指向不遠處被堵得死死的石墻,喉嚨里只能發出“哼哼”聲。</br> 她扭頭看過去,心里有了答案。</br> “那邊還有人是嗎?”</br> 男人艱難的點了點頭,葉南重新低頭繼續包扎,腦子里卻一刻不停。</br> 缺口很快被挖開,幾人按原路返回先送傷員出井,剩下的人對著一面堅硬如石墻的巖土犯了難。</br> 許久,楊啟文抬手比劃著。</br> “先從中部挖空…”</br> “沿著邊緣切割。”</br> 葉南蹲坐在石堆上,清點剩下的用具,干脆利落的打斷了他的話。</br> 楊啟文眨了眨眼,銳利的眸光一閃而過,隱匿在黑色鏡框后。</br> 他轉身指向巖土,“重點檢查邊緣。”</br> 一隊人輪番上手,機掘臂沿著邊緣將石塊一點點切割下來。</br> 葉南也不記得他們挖了多久,久到大家以為永遠挖不完,甚至已經有人出現了缺氧反應。</br> “哎,我看到人了,里面有人!”</br> 有人喊了一聲,葉南放下手里的工具湊上前,勉強能從石縫中看到躺在地上的幾抹身影。</br> 邊緣破口后穿過巷道,里面一共七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因為長時間缺氧已經出現昏迷。</br> 壓縮氧數量不夠,葉南解下身上的自救包,綁在傷員身上。</br> 楊啟文掃了一眼,走過她身邊。</br> “穿過前面岔道就是避難室,里面可能還有人。”</br> “過去看看,麻煩楊助理帶路。”</br> “好。”</br> 越往里走,空氣越悶雜,葉南閉緊嘴巴,盡量平穩呼吸。</br> 礦井里的巷道四通八達,她并不熟悉路線,但方向感很好,楊啟文明顯在帶她繞遠。</br> “外界都說慕家隨衛冷血,今天見到南隊,傳聞不攻自破。”</br> 楊啟文的聲音柔軟,不帶絲毫攻擊性。</br> 葉南抬了抬眼,心里已有八成戒備。</br> “我們領著慕氏的月薪,享受著高昂的保險,當然要盡心盡力,楊助理不也是一樣。”</br> 男人無奈的笑了笑,腳下的步子逐漸加快。</br> “南隊說笑了,我這點錢養活一家老小都難。”</br> “是嗎…”</br> 葉南剛要啟唇,頭頂的巖層傳來了細微的劈裂聲,由遠至近,速度很快。</br> 這是什么聲音?</br> 前方底板突然鼓起,兩人被晃的站不住腳,葉南緊貼墻壁,看向楊啟文。</br> “楊助理!我們得原路返回!”</br> “來不及了,是瓦斯泄漏!”</br> 煤層間發出“隆隆”的悶雷聲,如地動山搖般,細長的裂紋頃刻爬滿石壁。</br> “砰!轟……”</br> 幾處巖層破裂塌下,隨即而來的是泄露出的瓦斯氣體。</br> 葉南下意識抬起胳膊,蒙住口鼻,可刺鼻的味道很快便讓人招架不住。</br> 返回的路被重新堵死,狹窄的空間里氧氣本就稀少,再加上正在不停向外涌出的瓦斯,只會加快人的呼吸衰竭。</br> 葉南拿起工兵鏟鑿了幾下,她很快意識到,就算把鏟子磨平了也鑿不通這面墻,果斷放棄。</br> 她轉身看向楊啟文,他正坐靠在墻邊,準備使用自救包給自己供氧。</br> 一時半會兒出不去,葉南干脆也坐了下來,保存體力更重要。</br> 眼下,看著對面的男人,她不再猶豫。</br> “負責人都跑了,你為什么不跑?”</br> 楊啟文扶了扶鏡框,滿眼疑惑。</br> “南隊這話真讓人摸不著頭腦。”</br> “礦石回采是件技術活,只怕煤柱都快讓你挖空了吧,不塌才怪。”</br> 面對葉南的質問,楊啟文別過臉,視線緩緩下移。</br> “從阻止我讓大家挖空石墻的時候,你就看出來了吧。”</br> 坍塌的巖石邊緣承重力較小,厚度較薄,從邊緣破口是最穩妥的辦法。她一個外行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會不懂。</br> 葉南嗤笑一聲,“準確的說,是你故意把掘進機卡在巖層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br> 楊啟文摘下眼鏡,一只手捏著眉心。</br> “你早就有答案,又何必問我。”</br> 刺鼻的瓦斯氣味彌漫開來,葉南悶咳了幾聲。</br> “避難室里根本沒人,楊助理大費周章的拖延時間,是在等慕總?”</br> 知道男人不會輕易張嘴,她并不打算冒進。</br> “如果被我說中,那你就要落空了,他不會來的。”</br> 楊啟文將鏡框扔到一邊,抬眼看向她。</br> “南隊為慕家效犬馬之勞,他竟不打算救你出去?”</br> “那你就太小看慕家隨衛了。”</br> 葉南眼前微晃,靠著墻壁,逼著自己穩了穩呼吸。</br> “外面那個身材高壯的人叫李鶴年,他不比我差,估計這會兒已經在想辦法了。倒是楊助理以身犯險,好像無人問津啊。”</br> 楊啟文哼了一聲,捏著壓縮氧猛吸幾口,又道。</br> “激將法不好使,南隊省省吧。”</br> 又是幾聲悶咳,她無奈的搖搖頭。</br> “眼紅慕家的人太多,所以我并不在乎楊助理受雇于誰。你可以說說你的目的,或者想要什么?”</br> “我想要他死。”</br> 葉南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不想再理他。</br> 洗腦太成功也不是件好事,這人太執拗。</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楊啟文有壓縮氧,勉強能保持清醒,而葉南已經頭脹目眩,只能用力掐住大腿,瞬間的疼痛才會讓她清醒一些。</br> 她現在只希望李鶴年他們能趕緊挖開這堵墻,否則她就真要交代在這了。</br> “嘭!!”</br> 岔口傳來一聲巨響,震的巖層往下落土。</br> 葉南眼前一片模糊,朦朧間,筆挺的身影停在她面前,男人的氣息她最熟悉。</br> 是慕云起。</br> 幻覺。她嚴重懷疑瓦斯吸入過量會致幻。</br> 慕云起俯身靠近,見她面色發青,明顯的缺氧癥狀。</br> 他薄唇緊抿,凜冽的眸深不見底。明明來時的怒氣剛才還在胸口翻騰,眼下卻已經消散。</br> 雙臂穿過她的腋下和腿彎,將人打橫抱起,大步向外走去。</br> “葉南,清醒點。”</br> 耳鳴聲在她腦海里盤旋,她隱約看見慕云起的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么。</br> 走過岔口,巷道里不像之前昏暗,清冷的寒風一股股涌進來,她眼前明朗了不少。</br> 葉南順著入風方向望去,下意識一怔。</br> 他…他竟然把通風口炸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