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廖大偉竟然立下一個這么狠的賭約,在場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田埂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被廖大偉欺負過的知青,如果能看到他扮烏龜滿地爬,心中自然舒爽,但想到唐鉦那個莫名其妙的稻種,頓時底氣全無。
畢竟大家是村里的外來戶,雖然他跟唐鉦如今已經(jīng)是競爭關(guān)系,倪凱旋卻打算說句公道話,只不過還沒等到他開口,唐鉦已經(jīng)伸出了右手豎在廖大偉的面前:“一言為定。”
“你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廖大偉也伸出了右手,兩只手掌正要相擊,廖會計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旋即收回了手,“險些上你的當,你倒是狡猾,我輸了扮烏龜爬三圈,你輸了又該怎么樣可還沒說吧。”
唐鉦雙手一攤:“我如果輸了,會敲鑼打鼓將下半年的收成全部送去府上,怎么樣?”
聽了唐鉦的賭注,廖大偉面露不屑之色,卻還是勉強同意,雖然他不在乎那一點仨瓜倆棗,但家里畢竟有著七口人,能多一點口糧絕對沒有壞處:“行,就這么定了。”
看著廖會計將他那形影不離的黑帆布手提包重新在車把上掛好之后高昂著頭踩著自行車離開的背影,唐鉦默默出神,倪凱旋也是輕嘆一口氣,踏上了自家的三輪:“唉,毛頭小子就是沖動啊。”
坐在車后的姜思玉也帶著一絲復(fù)雜凝望了唐鉦一眼,今天能夠賺到這么多錢,完全靠著唐鉦的辦法,自己非但不能說一句感謝的話,在別人欺負知青時,還沒法幫忙,她的心里也感覺不是滋味。
姜思玉那略帶善意與愧色的眼神,唐鉦并未察覺,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漸漸遠去的廖大偉,忽而拍了一下郭海洋的肩頭:“你說一個農(nóng)村會計,一個月的收入有多少?”
郭海洋被問得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會計又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村干部,鎮(zhèn)上會有十多塊錢的補貼,此外就是他自家地里的收入,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五十吧。”
“廖會計上有一個七十老母,下有四個孩子,他家老大已經(jīng)成年,卻還沒結(jié)婚,也就是說他家里一共只有三個勞力,廖大娘身體不好,三個孩子還在念書,這樣的家庭狀況,一個月五十塊的收入恐怕有些捉襟見肘,就算他媳婦跟大兒子每個月也能有三十塊收入,那也不算寬松吧。”
郭海洋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發(fā):“鉦子你到底想說啥啊?”M.XζéwéN.℃ōΜ
唐鉦伸手指了指廖大偉的背影:“他的自行車,剛買的吧?哪來的錢?”
聽唐鉦這么一說,郭海洋也有些疑惑起來,再往下一琢磨,不由得臉色微變:“你是說廖會計侵占公家財產(chǎn),挖社會主義墻角?”
“那倒不至于,他還沒這么大的膽子。”唐鉦搖搖頭,但心中的疑慮卻未見減少,“看來這老小子有秘密啊。”
三人回了家,唐欣匆忙拿出唐鉦為她找來的小學(xué)課本溫書,唐欣已經(jīng)十二歲,這本是已經(jīng)念初中的年紀,只可惜唐欣此前的遭遇耽誤了上學(xué),到現(xiàn)在大字不識一個,村里倒是有學(xué)校,考慮到唐欣的自尊心,唐鉦并沒有讓她跟著一幫七八歲的孩子從一年級讀起,而是由他自己輔導(dǎo)選擇在家自學(xué)。
因為唐鉦的提點加上唐欣的聰明與刻苦,只是半個多月,他們的進度已經(jīng)趕到了二年級,唐鉦相信,最多一年,唐欣就可以學(xué)完整個小學(xué)的課程。
趁著唐欣做習(xí)題的空檔,郭海洋拉著唐鉦去了一邊擰著眉頭問道:“我們真的不去學(xué)校門口擺攤了?”
唐鉦點點頭,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仿佛他丟棄的不是一天二十塊的收入,而是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東西。
“你瘋了吧,這么好的賺錢路子憑什么就這么輕易送給了別人?我想不通。”
看著憤憤不平的郭海洋,唐鉦不由得微微一笑:“你只顧低著頭做生意,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早已經(jīng)成了縣一中門口小吃店老板們的眼中釘了嗎?”
“那又怎么樣?我奉公守法,正經(jīng)做生意,誰也沒權(quán)利趕我走。”郭海洋雖然老實,卻不是傻子,他自然發(fā)現(xiàn)了因為自己的小吃攤生意太好而引起的變化,只不過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選擇了無視而已。
“他們自然不會趕你走,但有句古話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些麻煩能避則避,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無論是傷了別人還是害了自己,都不值當。”
沉默之中,郭海洋還在嘗試著最后再掙扎一下:“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少了這筆收入,我們只能再回來種地,我不甘心。”
人就是這樣,之前沒賺過錢時,郭海洋認為那一畝多的田地便是他的全部,而等輕松賺到了錢時,他便覺得這和豐村的地反倒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唐鉦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郭海洋面前晃了晃:“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個關(guān)于自行車輪胎的想法嗎?現(xiàn)在國家鼓勵年輕人創(chuàng)新,我寫了信寄給幾家為麒麟和久遠兩家自行車廠做配套的廠商,今天有一家輪胎廠給我回信,對我的創(chuàng)意表示很有興趣,讓我去他們廠里面談。”
“真的?”郭海洋有些不信,他一把抓過唐鉦手里的黃色信封,掏出信囊來仔細讀了一遍,正如唐鉦所說,他們約唐鉦見面討論關(guān)于自行車輪胎的革新問題。
“這事如果談成了?你還不得一個工程師的頭銜?”
國家工程師的津貼差不多有七八十塊,雖然遠沒有擺小吃攤掙得多,但也是風(fēng)光無兩了,至少會有一個回城指標吧,單位還包分房,熬個三五年,弄個兩居室應(yīng)該不在話下。
到時候光是這工程師的名頭,也能讓姚靜悔青腸子了。
聽了郭海洋的暢想,唐鉦只是淡淡搖了搖頭:“我說郭小胖,你的格局能不能再小一點?一個回城指標外加一套房就是你的未來了?”
唐鉦的未來,可不只是混一個兩室一廳和體面的工作如此簡單,他的未來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