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筠的指尖在月琴處很輕一撥,原來這是二老爺留下的東西,難怪老太爺如此看中,又讓自己要好好珍惜,只是她想不明白,老太爺為什么如此抬愛于她,想來是從中還有另外不得知的隱情。
在門檻的地方,把滿滿一碗鯽魚喂給虎子吃,虎子很是賞臉,邊吃邊沖著她喵喵叫,連老太爺在里面都聽到動靜:“外頭是不是少奶奶來了?”
“爺爺,是我,來看看你。”月筠含笑進屋。
老太爺的氣色依然很好,瞇著眼看她的衣裙:“你穿什么顏色都顯得好看,女子便是要膚白如雪才好。”
“爺爺夸獎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以前在大眾面前就是個標致女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月筠抱著琴,熟稔地在老太爺身前的腳踏邊坐下來:“有些話說出來,不怕爺爺笑話,其實我離開那個圈子,離開上海不過半年多的時間,有時候往回想一想,倒像是隔著前世一樣,有些細節都變得模糊,想不起來了。”
“有初的福氣好,他的眼光也好。”老太爺笑瞇瞇地看著月琴問道,“是特意來彈琴給我聽的嗎?”
月筠不想說,她心里頭是牽掛有初了,過來彈琴是個幌子,將琴弦調了一調,琴音淙淙,依舊是那首曲子,因為藏了心事,聽起來卻是有些不同了,老太爺一直到她彈完最后一個音符都沒有緩過勁來,他低下頭看著坐在腳邊,有些隨性的月筠,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了?”
“當時不知道日后與有初有那樣的姻緣緣分,否則一定問一問那位師父,什么時候才回家。”月筠要是這會兒再猜不出來的話,真正是木魚腦子了,“不知道那人就是二叔。”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會去了上海的,照例來說,不是應該去紹興的嗎,都說那個人在紹興的。”老太爺沒頭沒尾地說了半句話。
“誰在紹興,值得二叔那樣子離開家里,幾年不回來。”
“他心心念念里有一個人,是戲班子里唱花旦的,開始的時候,家里不肯,他隱忍著就沒有說,時時地去看一場戲,然后悶在屋子里不肯說話,那樣明朗的性格,漸漸的,就陰沉下來,我不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居然都沒有察覺到他那樣輕易的改變。”
“后來呢?”
“后來,還是你公公心思縝密,知道了弟弟的心事,特意來和我說,那一日,我發了大脾氣,他跪在那里一整晚。”老太爺將手指遙遙指了個方位,“就是那棵樹下,我記得實在太清楚了,一整晚,動都沒有動,其實他什么都沒有說,沒有說要娶了那人進門,也沒有說非她不娶,又或者連那個花旦自己都不甚了解他的心思。”
“二叔,是不辭而別嗎?”
“留了書信的,說要出去走走看看,我沒有想到就沒有回來了,后來也差人出去找過,說是有人花了很大一筆錢將那個戲班子里的小花旦給贖身了,又后來消息隱隱地傳回來說小花旦又和以前的相好逃跑了,種種的傳聞,只是,他再沒有寄過信回來。”
月筠不忍見老人家臉上那種哀傷的神情,強作笑臉道:“我見到的那個未必就是二叔,會彈月琴的人不少,好多班子里的師傅都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