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不想和他在這個危險話題上多糾纏，干脆拿出“地主”姿態(tài)，干凈利落地將人推回客廳。
    同個屋檐下，一個坐沙發(fā)，一個坐椅子，隔著茶幾你看我我看你，空氣突然安靜。
    徐望面上神色如常，實則心里已咣咣撞大墻。他就知道二人獨處會出現(xiàn)這種致命局面！
    “你……”
    先開口的竟然是吳笙，這是徐望怎么都沒想到的，他還以為只有自己搜腸刮肚找話題呢。
    “你身體怎么樣？”
    “……”
    這是什么神奇問候！
    “一個打你倆，足夠。”
    “我問的是肩膀上的傷。”
    “……”
    況金鑫和孫江的陸續(xù)抵達(dá)，終于讓大型尬聊現(xiàn)場畫上句號。估計白天都偷閑補了眠，兩個人看著還算精神。
    午夜零點，^叫聲如期而至。
    “咕咕——”
    客廳毫無變化，三人看向徐望，后者嘆口氣，起身將伙伴們帶到臥室。
    一床流沙。
    吳笙點點頭：“這門……挺別致。”
    不同于前兩次的生拉硬拽，這一回，四人主動跳入，帶著幾分奔赴戰(zhàn)場的凜然。
    徐望最后一個撲進去的，臨走前把書桌上的水果刀收進了口袋。
    熟悉的失重，極速的墜落，眨眼間，四人就噼里啪啦落進雪地。
    落地瞬間，四人手臂幾乎同一時刻響起，且每個人都不止一聲，密集起伏的“叮——”交織成一片急促嘈雜。
    有了前次經(jīng)驗，這回所有人早在進入^之前就擼起了袖子，于是聽見提示音后，四個坐在地上的伙伴整齊劃一抬胳膊查看。
    徐望收到四條新信息。兩條來自，原本已空的格子里又多出兩個物品圖標(biāo)，分別是、；一條來自，提示坐標(biāo)更新為（109.7395,38.3437）；還有一條來自，和他們曾經(jīng)見過的別人交卷信息一樣的滾屏通知——
    從里的信息看，這些東西都該是通關(guān)的那一刻就發(fā)過來的，很可能是他們交卷后被立刻彈回了現(xiàn)實，才都攢到今天才接收。
    “‘^’知道我們的名字。”同樣看到的吳笙平靜陳述，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沉重。
    “它能把我們吸進來，耍猴子似的牽著我們做任務(wù)闖關(guān)，再顯出什么神通我都不會意外。”徐望嘴上自嘲，實則寬慰吳笙，也寬心自己，“眼下我倒更關(guān)心這個，”他說著把手臂上的亮給隊友，指著上面新出來的兩格道，“這‘畫地為牢’估計是困住野獸用的，這‘曹沖稱象’是個什么鬼？”
    吳笙眼中閃過訝異，沒回答，而是直接亮出自己手臂。
    徐望這才看見，他里更新的是、。
    徐望又去看另外兩位隊友，里更新的坐標(biāo)和里更新的交卷信息完全一致，唯獨里，況金鑫的是、，孫江的是、。
    之前除了“滑板鞋”，大家擁有的物品都是一樣的，這就讓人產(chǎn)生了思維慣性，不單是徐望，吳笙、孫江和況金鑫也很自然以為新增物品該是彼此相同。
    不過更讓他們糾結(jié)的是物品特性。
    前頭帶[防]的都好理解，類比同樣是[防]的“鈴兒響叮當(dāng)”和“魚卷風(fēng)”就知道了，都是脫困逃命用的，重在在防身，不在攻擊。但這第一次出現(xiàn)的[武]打頭的物品，卻是怎么看都透著幾絲微妙詭異。
    “風(fēng)卷殘云，”吳笙沉吟片刻，點點頭，“懂了，喚來大風(fēng)當(dāng)武器。”
    徐望也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那么篤定，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比起自己的“曹沖稱象”，人家的武具起碼在字面上就有個明確方向。
    這么一看，孫江的更明確。“晴天霹靂”，那可不就是指誰劈誰嗎！
    “徐哥，”況金鑫弱弱的出聲打斷了徐望的胡思亂想，“你要不喜歡稱象，咱倆換。”
    文具盒內(nèi)的物品能否互換，現(xiàn)在仍是未知，但徐望認(rèn)真地凝望了況金鑫那格“淚如雨下”好半天，還是搖搖頭，堅定地給出回應(yīng)：“命中注定它就屬于你，好好留著吧。”
    況金鑫看著那和武具毫不搭邊的四個字，現(xiàn)在就想哭了。
    “既然是第二關(guān)需要用到的道具，為什么我們得到的都不一樣？”孫江想不通，或者說不愿意接受這個現(xiàn)實，“如果是和之前的‘滑板鞋’一樣，需要在特定的情況下發(fā)揮作用，那萬一我們闖關(guān)失敗了，第二次再進來不就沒道具了嗎？”
    “也許沒那么復(fù)雜，單純就是上一場交卷的獎勵。”徐望起身拍拍雪，精神上是緊張的，身體卻實在扛不住疲憊，一連打好幾個哈欠，“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孫江早站起來四下張望嚴(yán)陣以待了，見吳笙還慢騰騰的沒起，簡直急死：“我說，你是打算睡一覺再起來？”
    “那倒不至于，”吳笙總算站起來，不過語速仍是不緊不慢的，“但我總覺得咱們今天晚上再著急也沒用，除非你們有人能變出一架飛機。”
    孫江皺眉：“你什么意思？”
    徐望和況金鑫也疑惑看他。
    吳笙把手臂伸出來，點出上的新坐標(biāo)：“這個，不在北京。”
    孫江原本有點和他杠上的意思，一聽這話倒樂了，是那種擺明不信的嗤笑：“你倒說說，這地兒在哪兒？”
    吳笙不以為意，點幾下退至貓頭鷹頭，收回胳膊，篤定吐出兩個字：“陜北。”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
    當(dāng)一行人在雪原里徒步前行了近兩個小時，把前兩天去過的沒去過的地方都轉(zhuǎn)了個遍，卻沒再觸發(fā)任何事件、關(guān)卡，也沒遇見任何山貓野獸之后，原本完全不信的孫江和半信半疑的況金鑫，徹底服了。
    徐望則早料到了這結(jié)果，完全不意外。
    四人在距離冰瀑不遠(yuǎn)的一處山洞里坐下來，巖石地面雖然涼，但也總比雪地強。徐望掏出手機看看，才凌晨兩點半。
    “咱們真要在這里干坐到五點？”徐望兩次進來都是被提前彈出，一次受傷，一次交卷，還沒經(jīng)歷過無病無災(zāi)“到點下班”。
    “你也可以邊跳邊唱殺一下時間，”吳笙拿著不知從哪兒撿的石頭在地上畫道，隨口提著完全不走心的建議，“反正這里就咱們四個，你唱再難聽也勾不來妖魔鬼怪。”
    徐望磨牙，更要懟回去，就見況金鑫靠到吳笙身邊，特認(rèn)真地看著地上的“作品”，問：“吳哥，你畫什么呢？”
    吳笙全神貫注，頭也沒抬：“經(jīng)緯坐標(biāo)圖。”
    況金鑫越看越覺得那橫豎經(jīng)緯線覆蓋著的圖形輪廓眼熟，這不就是祖國雄雞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吳哥，你真的把全國經(jīng)緯度和對應(yīng)的地點都背下來了？！”
    吳笙手上未停：“不算，還差幾個省份。”
    “那也足夠厲害了啊！”況金鑫雙眼已放光，“剛才你一看坐標(biāo)就說是陜北，我都沒敢信，我就想，哪有那么神的人啊，看一眼坐標(biāo)就能定位！”
    吳笙終于放下石頭，緩緩抬頭，淺淡笑意里盡是“謙虛”：“其實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復(fù)雜，無非兩張圖，一張經(jīng)緯度，一張地圖，你把它們在腦海里重疊，用區(qū)域分割法……”
    “吳笙——”徐望翻著白眼打斷他，拖長的尾音里滿滿“請不要再裝逼”的警告。
    吳笙悻悻地給了個一個“知道啦”的眼神，再面對況金鑫時，就腳踏實地多了：“記憶力這個東西，天生的。”
    況金鑫：“……”
    徐望：“……”
    也不用這么實事求是！！！
    備受打擊的況同學(xué)縮到了犄角旮旯，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徐望想上去說兩句暖心話，起身的時候手無意中劃過衣服口袋，他驀地愣住，手又回到口袋上拍了兩下，仍是沒感覺到有東西，最后索性伸進口袋里去摸，果然，空空如也。
    水果刀不見了。
    他明明記得很清楚，進來的時候妥妥放進這個口袋了……
    “怎么了？”吳笙被他拍口袋的動靜引得抬頭，發(fā)現(xiàn)異樣。
    這事兒沒什么可隱瞞的，徐望實話實說：“我?guī)Я怂哆M來防身，但現(xiàn)在不見了。”
    孫江和況金鑫聞言緊張地看過來，在這種什么都可能發(fā)生的地方，丟了一把刀，這事可大可小。
    吳笙皺眉，還算冷靜：“是進來的時候仍然有，剛剛才發(fā)現(xiàn)不見了，還是進來的一瞬間就不見了？”
    “有區(qū)別嗎？”孫江沒跟上這思路，“反正都是不見了。”
    徐望倒懂。別看他才跟十年后的吳笙相處了一天三夜，但對于這人的“程序員思維”已感受頗深。凡事1就是1,0就是0，邏輯必須清晰，條件必須明確，就沒有0.5的中間項。
    “進來之后我就沒摸過口袋，所以不能確定是剛剛不見的，還是進來的一瞬間就不見了。”
    “那就沒轍了，”吳笙懊惱，顯然對于沒尋出答案耿耿于懷，“條件不夠，無法判斷是這里會自動屏蔽掉‘攻擊性’物品，還是你粗心大意遺落在了這里的某處。”
    徐望也不是非要找個真相，畢竟相比一把小小水果刀，的更新才是更讓人在意的：“如果那個坐標(biāo)點真是陜北……”
    “沒有如果，”吳笙毫不猶豫打斷他，加重語氣強調(diào)，“就是。”
    要不是怕陣容不整，徐望真想踹他：“行——就是。那請問我們要怎么過去呢？”
    “既然這里過不去，當(dāng)然只能從現(xiàn)實里走了。”吳笙想都不想，答得那叫一個理所當(dāng)然。
    “那我該怎么和領(lǐng)導(dǎo)請假呢？”徐望努力保持微笑，模擬可能發(fā)生的職場對話，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領(lǐng)導(dǎo)，能不能批我?guī)滋旒伲渴裁词拢肯肴ジ锩蠀^(qū)走一趟。”
    吳笙：“ok，理由挺充分啊。”
    徐望：“你過來。”
    吳笙：“我拒絕。”
    徐望：“我保證不打你。”
    吳笙：“但是你會親我。”
    徐望：“……”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叮——”
    毫無預(yù)警的提示音，在洞穴里格外刺耳。
    徐望立刻低頭查看。
    這回的新信息來自。
    他的花名冊界面原本是這樣的——
    1/23徐望[退]
    1/23況金鑫[踢]
    1/23孫江[踢]
    1/23吳笙[踢]
    但現(xiàn)在列表里只剩下三人，而列表上面從左往右滾動著五個字——。
    同樣低頭查看信息的吳笙和況金鑫，也在自己手臂上瞧得一清二楚。
    沒等三人開口，孫江先笑了，帶著點歉意，帶著點苦澀：“我不會離開北京，就算單位能請假，家里那邊也說不過去。別說一告密就頭疼，就算這事兒能說，也不見得有人信，我不可能讓老婆孩子天天替我提心吊膽……”
    說著，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輕快起來：“但是我要不去，你們就算到地方了，估計也觸發(fā)不了新關(guān)卡，與其等著被踢，還不如我主動騰地方……”
    故作不在乎的語氣好似吊兒郎當(dāng)，話里卻都是真摯。
    “既然允許退隊，肯定就還能加人。放心吧，我有預(yù)感，你們再遇上的人，絕對比我這個老家伙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