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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偏愛

    端午過后,  商行舟回部隊述職。
    由于體能本來就超出常人一大截,他身上傷口的恢復期其實比尋常人短很多,但盡管如此,  左手和左肩傷口仍然沒有完全康復。
    在徹底康復之前,  他只需要做常規訓練和體檢,  沒有額外的任務了。
    “所以,接下來一小段時間門里,我可以天天回家,  最近都住在家里。”
    商行舟修長手指落在溫盞領口,  幫她把淺橘色襯衫扣子扣好,  聲音低低地,  這么跟她解釋,  “你想不想天天看到我?我們每晚都約會,  好不好?”
    他手掌帶熱氣,溫盞一湊近了就犯迷糊,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轉身去看鏡子里的自己,故作冷酷:“再說,  我很忙的。”
    穿衣鏡里,女生皮膚白皙,黑色長發梳成利落的馬尾,白色背帶褲,  淺橘色通勤襯衫,帆布鞋。
    且奶且甜的一張臉。
    商行舟低笑一聲,手指落在她發尾的發圈上:“這什么?”
    一個小小的黑色吊墜,像什么不知名的小精靈,齜牙咧嘴的,  笑得有點邪惡。
    溫盞一本正經,軟聲:“庫洛米,你不知道嗎?”
    商行舟垂眼看到她白皙脖頸,聳眉:“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溫盞毫無威脅度地嫌棄他,“那你現在知道了。”
    商行舟是真沒見過這玩意,成年之后,他一多半的時間門耗費在深山老林,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任務的路上。
    他對“少女”的理解,一多半來自他那個異父異母的妹妹,但他很多年不回家里住了,不知道現在女孩們都喜歡玩什么。
    修長手指撥動吊墜,他只是覺得:“很可愛。”
    像當年雙馬尾底下的小向日葵一樣,讓人想親親。
    溫盞低頭檢查帆布包里的物品,確認手機平板耳機都帶了,嘟嘟囔囔:“那當然,沒有人能拒絕庫洛米大人。”
    話音剛落下,一股熱氣輕而緩地靠近:“沒說她。”
    他居高臨下,湊到她耳邊,勾引似的,溫熱的唇觸碰耳垂,輕抿了下,又很快離開。
    溫盞手指微頓,心臟猛跳。
    聽見他,囂張散漫地,啞聲道:“是說你可愛。知道嗎,寶貝?”
    -
    溫盞的耳垂,一整個上午,都是燙的。
    ——天啊。
    她臉滾鍵盤,心里尖叫雞不停喊。
    商行舟蠱她。
    這個狗東西,勾引她!
    他倆才剛有點要和好的苗頭,都沒正式復合……雖然現在的狀態,也跟復合差不多了。
    但是,商行舟現在就這樣,以后豈不是只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溫盞臉上無波無瀾,心里一萬只小動物啊啊啊地喊。
    下一秒,桌子“篤篤篤”,被人輕敲了敲。
    將她從那股熱氣里拉出來。
    “盞盞?”黃斯愉抱著巨大一袋棉花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她,“你要不要吃糖?”
    溫盞一秒回神,有點替自己尷尬,趕緊伸手拿糖:“吃,謝謝你。”
    溫盞復工第一天,感覺黃斯愉格外熱情。
    她的耳朵還沒完全恢復,本來只有遲千澈和直屬leader知道,結果不知怎么傳的,黃斯愉也聽說了。
    這姑娘不知腦補了多少內容,大半夜寫小作文跟她說:“真的很感謝你,不然我在會場里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一定赴湯蹈火替你去做!”
    溫盞感覺,她寫這小作文,可能把她自己都感動哭了。
    也無所謂,挺好,至少以后黃斯愉不會再來提需求了。
    見溫盞對糖有興趣,黃斯愉索性將一整袋都塞過來:“都給你。今天有個聯合峰會在公司開,下午在大廳現場活動抽盲盒,我們等會兒一起去,好不好?”
    溫盞撓撓臉:“行。”
    盲盒啊。
    怎么有人能拒絕盲盒?
    溫盞不緊不慢吃完午飯,結束午休。
    下午茶時間門,叼著布丁,給商行舟發消息:「你好,首長,現在是上班時間門,我要去抽盲盒了。我今天心情不錯,覺得自己能抽到隱藏款:d」
    商行舟大概在忙,半天沒回。
    黃斯愉拉著她下樓,大廳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其他部門的同事,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放滿亮閃閃的娃。
    黃斯愉喃喃:“我好想去給他們公司總裁做總助啊,總裁辦公室里,應該全是隱藏款吧?”
    溫盞被逗笑。
    黃斯愉又說:“但是好多人哦,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兩瓶汽水,好嗎?”
    她說話時湊得很近,擔心溫盞聽不清楚。
    溫盞笑笑:“好。”
    黃斯愉轉個身,融進人群。
    溫盞站在原地,一邊刷手機一邊等活動開始,商行舟沒回她消息,須臾,聽見身后有人喊她:
    “……溫盞……溫盞!”
    耳朵好像覆蓋一層薄膜,這女聲隱隱約約的,由遠及近。
    溫盞以為是黃斯愉,關掉屏幕回過身:“你怎么去這么……”
    “久”字沒有出口,她頓住。
    來往人群中,一個女生穿著短裙小西裝,高跟鞋,落落大方,撥開人潮,朝她走過來。
    她個子很高,且瘦,化了全妝,紅唇的輪廓鋒利美艷。
    一如既往明麗張揚,氣場中,透出滿滿的自信。
    “溫盞。”寧語兮腳步在她面前停住,笑道,“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溫盞愣了會兒,下意識摸摸耳垂:“不好意思,我剛沒聽見……你叫了我很多聲嗎?”
    “沒關系。”寧語兮笑笑,“今天有沒有空,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
    商行舟收到溫盞消息時,已經是暮色四合。
    他白天沒看手機,顧不上換軍裝,驅車從軍區離開。
    啟動手機,留言一條條跳出來。
    一開始,是說她要去抽盲盒。
    四十分鐘后:「烏烏,我沒抽到隱藏款,都是你的錯。」
    商行舟失笑,這姑娘現在怎么跟貓一樣,這么會碰瓷?
    但是……
    他抵住腮。
    碰瓷,也怪可愛的。
    一小時后,她又碎碎念:「但我今天吃到了一個棉花糖,意外好吃,撫平了一些我抽不到隱藏款的傷痛。」
    下班前,她做出決定:「我約了人吃飯!今晚不跟你約會啦!」
    路口綠燈變紅燈,商行舟軍靴踩在踏板,徐徐停下車。
    夕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映在他膚色冷白的頸間門喉結。
    他低笑了聲,修長手指落在領口,稍松了松軍襯的扣子,撿起手機,給她發語音:“那我晚點兒再去找你,你晚飯好好吃。”
    “嗖”一聲輕響,發出去。
    他手指微動,順手又轉了筆賬。
    備注:飯錢。
    紅燈轉綠,商行舟打方向盤上橋,一路破開夕光,在東城一個門口站著石獅子的院落前停下。
    小院兒極其低調,里頭別有洞天,樹影婆娑,一步一景。
    侍應生引他到包間門,室內是半開放的設計,映著夕陽湖光,古樸莊重。
    楊珂聽到響聲,放下手袋,起身跟他打招呼:“你好,行舟。”
    商行舟摘下軍帽,朝侍應生道了謝,微微頷首:“您好,楊阿姨,您坐。”
    楊珂坐回原地,默不作聲打量他。
    面前龍井是新沏的,熱氣裊裊,清香在空氣中散開。
    飄散的淺薄霧氣中,商行舟背脊筆直,軍裝筆挺,肩寬腿長。
    個子少說有一米八八,臉龐輪廓硬朗鋒利,薄唇微抿著,左手纏著的繃帶還沒拆,但并不影響他使用,游刃有余,渾身上下透著囂張與侵略性。
    危險而俊秀的長相。
    也許用老一輩的人的話來說,他長得非常周正,骨相太好,骨子里招人。
    也難怪溫盞會被吸引。
    楊珂在心里嘆氣。
    她年輕的時候,十個姑娘,九個得被這樣的勾走。
    太蠱了。
    那種上頭一樣,噴薄的張力,以及普通男生沒有的勾人勁兒。
    商行舟微垂眼看菜單,知道楊珂在打量她,隨她去。
    翻了幾道主菜,問:“阿姨有什么忌口嗎?”
    聲音也是清冽低淡的,氣質潔凈,冰塊碰撞一樣的冷意,又讓人覺得清澈。
    楊珂搖頭:“我今天找你來,不是約你吃飯的。有件東西,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給你看一看。”
    商行舟抬眼朝她看過去,挺認真的,頷首:“您說。”
    楊珂拿出手袋,里面一份文件折了幾折,保存得很仔細。
    她將它打開,展平,放到桌上,推到商行舟面前:“醫生說溫盞這個病,很容易反復。我的確不太贊成你們在一起,但更多的是,希望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她不怎么客氣:“你可能覺得話不能這樣講,但溫盞當時,卡在跟你分手那個時間門口,我很難不認為,她的病跟你有關系。”
    商行舟有些困惑,接過來,看一眼,愣住。
    “她去斯坦福之前,精神狀態就很不好。”只是那時母女倆還在冷戰,楊珂不好多說什么,“后來出了國,沒多久,就這樣了。”
    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費元嘉。
    溫盞路過衛生間門,聽到同為留學生的女生,嫌惡地討論她:“被追這么久都不答應,也不明確拒絕。她好能裝啊,怎么會有這種綠茶。”
    “我后來都不敢催她談戀愛,想撮合她和她那老板,但也不敢說太多。”楊珂抱手,撇開視線,“你知道溫盞的性格,她這幾年面兒上過得好,其實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人講,就硬往心里去。”
    那年,在斯坦福。
    溫盞病得最嚴重時完全無法入睡,吃了藥頭腦昏沉,楊珂就抱著她,把她放在懷里,哄嬰兒似的,不厭其煩輕拍她后背。
    重復得最多的話,僅僅是:“媽媽很愛你啊。”
    “因為她,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楊珂微頓,“‘媽媽,為什么,沒有人喜歡我’。”
    商行舟心臟重重一沉。
    好像被一只手擠壓,滿心酸澀爭先恐后,蔓延進整個胸腔。
    細細的線無形地勒住脖子,他幾乎不能呼吸。
    所以,在西城時。
    他問溫盞,你過得好嗎?
    溫盞不答。
    她就是過得不好啊。
    分開的那些年里,他每次想到她,自虐似的跑二十公里,又是為了什么啊。
    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人。
    為什么要分開。
    “所以。”楊珂不欲多談,做總結,“你自己想一想。”
    夕陽枕在遠處的山巔,蛋黃似的,一點點滑落下去。
    包廂內龍井香氣未散,前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商行舟長久地沉默著,眼中復雜的目光漸漸消散,匯于一點,變得堅定。
    他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
    許久,聲音低而緩,鄭重地道:“我了解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他輕聲:“阿姨,我想跟溫盞結婚。”
    -
    溫盞吃完晚飯,出門,才發現下雨了。
    不算很大,淅淅瀝瀝的,雨滴啪嗒啪嗒掉在窗沿,將整座城市籠進薄薄的水霧。
    店家的傘被借完了,寧語兮打車軟件排隊要排五十多號,她有點苦惱:“你怎么回去?”
    “我住得近。”溫盞看天氣預報說,這場雨過會兒就停了,后半夜才會再重新加大,“等雨停了,走回去吧。”
    寧語兮嘆氣:“也行。”
    倆人百無聊賴坐在門口,溫盞手機震動,商行舟發來一條新信息:
    「下雨了,地址發我,我去接你。」
    左右也打不到車,溫盞干脆發定位給他,消息往上翻,才看到商行舟前面的留言。
    他怎么還給她發了個紅包。
    溫盞思考一下,拆了。
    數額不小,她敲字問:「這是什么新的小把戲?」
    商行舟正驅車過來,看見消息,啞聲低笑:“我這不是,在試用期么。”
    溫盞問:「轉正之后呢?」
    商行舟笑起來很性感,低低的,撩人一樣:“轉正之后,那就得上交卡了。”
    溫盞被蘇得一個激靈。
    忍不住,悶笑了聲。
    寧語兮偏頭看過來,交織的燈影中,溫盞白皙面龐被手機屏幕照亮,笑得像初戀的小女孩,什么都不用說,眼睛里就流露出滿滿的快樂與愛慕。
    出社會后,成年人戀愛,總是充滿算計、籌劃。
    很難見到這樣的目光和笑臉了。
    寧語兮忽然有點羨慕:“是商行舟嗎?”
    溫盞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嗯。”
    “真好啊。”寧語兮嘆氣,“這么多年了,你們竟然還在一起。”
    溫盞握著手機,沒接茬。
    默不作聲,想。
    不是……
    也分開了很久的。
    他們花了很多時間門,各自,努力長大。
    才能又走到一起。
    商行舟的車比寧語兮先到,她們今天吃飯這居酒屋藏在巷子里,車開不進來。
    商行舟就撐著傘,走了進來。
    溫盞隔著窗子看見他,立刻跳下凳子,跟寧語兮道別:“我走了。”
    寧語兮點了根煙,也點頭:“下次見。”
    呼吸之間門,白煙繚繞。
    她坐在落地窗邊,城市燈光孤獨璀璨,水汽讓視線內的一切都有了層毛邊。
    偏頭看出去,街角流光溢彩的色澤被水漬浸得潮濕,男人身形高大,單手撐一把帥氣的黑傘,他換了常服,仍穿著軍靴,黑色襯衫衣擺扎進皮帶,寬肩窄腰,頂級的身材比例。
    溫盞躲避水坑,幾步路跳過去,被他牢牢拽住,籠進傘下。
    瀟瀟雨幕中,他微垂眼,朝她笑。
    不知道她說了什么,他聳眉,特地將手里那枚用透明盒子裝的翻糖小蛋糕,晃到她面前,又收回。
    好似炫耀:“你瞧,我給你帶了沒有人能拒絕的庫洛米大人。但現在還不能吃,我們回家。”
    寧語兮撐著下巴,微瞇起眼。
    在煙草氣息里,看著這兩人一高一矮,牽著手,消失在燈影深處。
    她想到一些非常遙遠的事。
    商行舟這人,一直表現出一副散漫的樣子,吊兒郎當對什么都不在意,但似乎的確,并不是沒有認真的時候。
    只是太遙遠,她忘記了而已。
    是他在美國,高二升高三那年。
    某次與國內好友打游戲,對方無意間門,說了句:“老李最近可寶貝他那小溫了,就指著人考t大呢,誰敢惹她,老李弄誰。”
    寧語兮沒多想。
    但商行舟沉默兩秒,身體忽然朝后一靠,摘了耳機。
    她問:“怎么了?”
    他也是那么囂張肆意地笑著,不怎么正經地,啞聲說:“我也想考t大唄。”
    讓他重新振作的人。
    讓他,從情緒的低谷中走出來、奔赴往新的人生的,那面旗幟。
    從一開始,就在陽光下、最顯眼的地方,享受著他所有的偏愛。
    寧語兮想。
    她當然只能是過客。
    商行舟的人生,這十幾年,一直在堅定地向溫盞走。
    這一路上,沒有她,也從來沒有別人。
    -
    溫盞晚飯吃得很飽。
    她吃了半個壽喜鍋,三個烤雞肉串,五只椒鹽蝦,兩只焗蟹寶,以及不計其數的烤牛舌。
    但看見商行舟的小蛋糕,她又覺得:還可以再淺淺品嘗兩口。
    切掉三分之一庫洛米,她將剩下的裝進透明盒子,收好,放進冰箱。
    關上冰箱門,商行舟恰巧也從盥洗室走出來——
    他褲腿被水浸濕了,溫盞讓他上樓吹干再走。
    想著烘干要好久,他干脆迅速地借用她的地盤,洗了個澡。
    板寸沒吹干,頭上還有點濕,商行舟穿一件黑色的軍用背心,衣服勾勒肌肉線條,整個人透野性。
    見這姑娘正認認真真地低頭分蛋糕,他故意湊過去,挑眉:“你的庫洛米大人,耳朵都被你切碎了。”
    “啊!”溫盞小聲尖叫,“不允許你這么說,庫洛米耳朵好好的。”
    商行舟低笑一聲,伸長手臂,越過她,拿餐叉。
    壞心眼地朝她耳朵吹氣,嗓音沉啞,輕輕的:“寶貝,你這么可愛,會像小蛋糕一樣被吃掉的。”
    溫盞推他。
    切出來的蛋糕分成兩份,裝在碟子里,一人一半。
    商行舟嘗了一口,藍莓餡兒,他放下餐叉:“陶也的文件下來了。”
    溫盞微頓:“要轉業嗎?”
    商行舟抿唇:“嗯。”
    夜風掠過餐廳,溫盞身上月白的吊帶裙裙擺被吹動。
    她愣了下,想找點什么話來安慰安慰商行舟,下一秒,又聽他鄭重地,低聲道:“溫盞,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猝不及防,耳邊炸開煙花。
    溫盞嚇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什么?”
    “我說,盞盞。”商行舟撩起眼皮,黑色的瞳仁緊緊鎖住她,眼睛深邃得好像藏著海洋。
    他背脊筆直,低低地,認真地,又重復一遍:“我們結婚,可以嗎?”
    溫盞怔怔地,長久地望著他,攥著餐叉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收緊。
    “我,沒跟別的女生在一塊兒過。從頭到尾,真的只喜歡過你一個人。”他神情微有些不自然,這些在他以往看來壓根沒必要解釋的事,在這一刻,變成無比重要,“這些年,我也沒有和寧語兮聯系。我……”
    “我知道的。”溫盞輕聲打斷他,“寧語兮,今天,跟我說了。”
    雖然溫盞和商行舟分手,不完全是因為寧語兮,但確實,也有一點點關系。
    商行舟當初解釋得不夠清楚,溫盞沒有底氣,他也不成熟。
    時隔這么多年,最后他還是讓當事人,親自來跟溫盞講。
    ——“圖是p的,商行舟沒回過我消息。但他確實也不知道,因為我那幾條朋友圈,僅你可見。”寧語兮輕描淡寫,描述溫盞和商行舟這些年的分離。
    “我沒有特別糾結她。”原則上來說,溫盞信任商行舟,二十來歲時,她不信任的,僅僅是那時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她垂眼:“我從頭到尾糾結的,只是,你喜不喜歡我。”
    已成過往的事,被她這樣輕輕放下。商行舟有些想笑,開口時,舌根又發苦。
    酸澀抑制不住,他嗓音發啞:“你已經決定要跟我分手了,我以為,不提喜歡你的事,我倆都會好受一點。”
    溫盞問:“那后來,你好受嗎?”
    商行舟搖頭,沉聲:“不好受。”
    兩敗俱傷,沒有贏家,搞得她也難過了那么久。
    “所以后來,就兩件事,我很后悔。”商行舟看她,自嘲地笑,“一件是,在青島的時候,我倆分手,我竟然沒跟你說,我一直很喜歡你。”
    “……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我竟然答應,跟你分手。”
    時光呼嘯而過,溫盞站在原地,被記憶的海浪侵襲。
    “溫盞。”
    商行舟情緒堆疊到這里,好像崩塌一般,忽然紅了眼眶:
    “我有病,大冬天,不在屋里頭待著,零度的天氣,求著泳池放水,讓我泡里頭冬泳。”
    “——就因為你每天都會從那里路過,你總愛走那條街。”
    “其實你第一次從防護欄邊經過,我就發現了。”
    “——我好幾次想上去搭話,但你每次都跑得好快,我完全捉不住你。”
    所以后來選修課上,教室里。
    初遇,他問的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而不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知道。
    她一定見過他。
    “所有面無表情,都是我裝的。”
    “每一次擦肩而過,我都有回頭看你。”
    潮濕的夜,雨仍在下,室內干燥溫暖。
    他字字認真,忽然有些說不下去,浮動的情緒里,嗓子啞得厲害。
    他說:“我一直在等你叫住我,可你從來不肯叫住我。”
    帶水汽的夜風拂過發梢,溫盞站起身,沒有猶豫,湊過去,吻住他。
    隔了這么多年,明明曾經吻過無數次,她再靠近他,竟然還會感到緊張。
    唇齒相碰,她依然不熟練。
    小心翼翼地,生澀地,試探著,舌尖卷進去。
    商行舟眸光倏地轉暗。
    下一秒,手掌掐住她細軟的腰肢。
    溫盞沒反應過來,天旋地轉,已經被他抱起來,一整只地放到了腿上,他的氣息鋪天蓋地,捏住她的下巴,渾身肌肉繃緊,含住她的唇瓣,吞沒呼吸。
    溫盞仰著頭,腳趾蜷曲,他的吻貪婪霸道,熱烈勝似少年時。
    心臟跳得飛快,窗外雨打芭蕉,她由他去,想接一個地老天荒的吻。
    忽然,身體一輕,商行舟將她抱起來。
    左手不能用,他真的是單手將她拎起來的,著力點在小臂,他額頭抵著她額頭,啞聲問:“你想好了嗎?”
    溫盞眼睛濕漉漉,被他親出生理性眼淚。
    兩條小細胳膊環在他肩膀,輕聲叫:“商行舟。”
    “嗯。”
    “我已經不難過了。”她輕聲,“你也不要再難過了。”
    窗外雨勢忽地轉大,疾風漸起,驟雨敲打窗臺。
    臥室門被踢開,溫盞陷入柔軟的床鋪。
    那些細密的,綿長的雨聲,遮蓋大半喘息。
    燈影下,商行舟臉龐輪廓清俊得不像話,他克制著,襯衫扣子墜地,到最后一步。
    溫盞還是眼淚汪汪:“怎么弄啊……我真沒看過那種電影。”
    他躬身,輕笑著親她側臉,嗓音低啞,透出顆粒感:“那種電影誤導人,沒看過也挺好的。”
    溫盞手足無措:“那我……”
    房間門內萬籟俱寂,商行舟兩只手壓在她耳邊,小臂肌肉線條緊實。
    他額頭抵額頭,目光緊鎖著他,眼神幽暗,瞳仁深處火星一點點燃起來,慢慢將理智吞沒。
    他說:“你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教你打太極。”
    “嗯?”
    “里頭有個招式,叫白鶴亮翅。”商行舟抵了下腮,低聲,“你試試做一下那個動作?”
    “……然后呢?”
    他唇畔掛著抹痞氣的笑,低低地,哄她:“你把白鶴亮的那個翅,亮我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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