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br> 像過去無數次的安利一樣,江潤如轉頭便把這件事情忘記。</br> 等隔了兩周遲意佯裝平靜地問起“貼吧那個小說你還有繼續看嗎”時,江潤如狐疑地想了很久,才道:“你說那個暗戀故事啊,太監了,女主為了備考決定不再喜歡他。作者已經有三個月沒更新,我早就不追了?!?lt;/br> 遲意沒想過對任何人說起這個故事,哪怕江潤如是她即便是高中結束也依然想要聯系的朋友。她在心里為自己的隱瞞說了句抱歉,隨后聽到江潤如又說:“看來那女主也沒多喜歡男主,雖然高考重要,但感情這東西毫無道理可講,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真正的喜歡哪有那么容易被擱下啊?!?lt;/br> 遲意在心里應和:“是啊。哪有那么容易?!?lt;/br> 其實遲意有偷偷登錄貼吧去看了近些天新的跟帖,就像江潤如能找到這里一樣,也有不少野生讀者尋了來。大家看后,有心生感觸留下自己暗戀故事的,也有出于心疼留下美好愿望的。</br> 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收獲了無數的祝福,但現實里的兩人卻無奈遭遇著離別。</br> 學校取消了高三生的絕大部分學?;顒?,他們每天的活動區域三點一線,矜持抿緊的唇線壓抑著的是他們對未來的渴望。</br> 試卷永遠寫不完,知識點越背越多,筆芯倒是用光了一根又一根。</br> 進入高三后,每月一輪考試,遲意的成績連續兩次考試穩定在年級第一。李華看著她逐漸穩健的發揮,心里懸著的那顆大石頭也慢慢地沉下去,但始終還是不敢落地。</br> 畢竟三年磨一劍,還沒到試鋒芒的關鍵時間。</br> 李華時不時找她談話做思想工作,但發現她的狀態是真的挺好的。有回班上一女生因為壓力太大,晚自習結束后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遲意作為曾經在關鍵考試中發揮失常的“過來人”,似乎十分具備安慰人的話語權。李華也不知道她具體說了什么,但聽說這件事再看到那女生斗志昂揚的精神面貌時,便終于對遲意放了心。</br> 遲意從江潤如那聽說,孔明月這學期重新讀高二,在開學第一周的摸底考試中,偏科的英語成績通過暑假的輔導班得到了不錯的提高,而她的總成績更是在全部文科學生中排第一。她成了老師眼中的香餑餑,下一屆高考的重點培養對象。大家都說,因為這成績,孔明月看著自信了很多。但只有遲意知道,大家把因果關系搞混了。</br> 孔明月因為焦慮癥休學的這半年里,遲臨行和孔阿姨為了女兒的身體深度思考,積極地做出改變和讓步。她依舊跋扈、驕傲,卻因為身后強大而堅實的一個被稱作為“家”的后援,擁有了足夠的安全感。</br> 遲意在校園里見過她幾次,孔明月已經和新同學打成一片,確實開朗了很多。</br> 整個秋天,遲意唯一參與過的課外活動便是江潤如的生日。</br> 江潤如人緣好,所以生日時請了很多同學去她家燒烤。有一班的,也有高一同班的同學。陳予光和江遂自然也在,連孔明月都來了。</br> 江遂在四中過于傳奇,一出現便搶了主角的風頭,成為眾人的焦點。大家聊天的話題也逐漸圍繞江遂展開</br> “孔明月,你知道你表哥大學考哪里嗎?”</br> 孔明月好說話,又和江遂關系近,自然成了大家詢問的對象。“他啊,從小便有一個軍旅夢,應該要考軍校吧?!?lt;/br> “我聽說他暑假去參加了數學競賽班,還以為他是想走保送的路?!?lt;/br> 孔明月不想說太多,東張西望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只簡單地回答:“他就只是考考。反正考試對他而言,也沒什么難事。”</br> “我猜他報名競賽是因為尤銳吧。我也去那個競賽班了,和他們不一個科目,但經??吹剿麄z一起吃飯上課。”</br> 此話一出,一時引起周遭學生意味深長的起哄笑聲。</br> 遲意在嘈雜的背景音中,下意識去看江遂。</br> 后者站在不遠處打電話,單手抄著兜,長身而立。講電話時低頭看著腳尖,許是這處的起哄聲太明顯,他下意識抬頭朝這邊看了眼。</br> 遲意猝不及防撞上他漆黑的眸子,心下一慌,落荒而逃地正回頭。</br> 方才還在聊江遂的這群人里有人發現了遲意也在,便隨口將話題引到這位文科學霸身上:“遲意,你大學打算考哪里?”</br> 遲意不知道江遂還有沒有盯著這邊,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為了壓下這糟糕的情緒,她揚起笑臉,故作輕松道:“我嗎?可能會考南境的大學。”</br> 對方想起來:“你轉來四中前是在南方讀書嗎?南方的天氣是不是像北央似的這么干?”</br> “南方雨水多,偏潮?!边t意說:“遇到雨季,洗的衣服都很難曬干?!?lt;/br> 由遲意起了個頭,大家開始聊起自己對南方的初印象來。</br> “我記得小學課本上有一篇課文叫鳥的天堂,講的就是南方水鄉,當時特別喜歡南方?!?lt;/br> 遲意一提到故鄉,整個人放松了很多,莞爾道:“南方因為雨水多,樹葉都是很濃郁的綠色。我以前上學的路兩旁都是香樟樹,每到傍晚,筆直的馬路盡頭是旖旎的晚霞,路上車也不多,生活節奏慢,生活幸福感高,十分美好。”</br> 對方被遲意的描述帶著陷入想象,由衷道:“真想去看看?!?lt;/br> 又有人問:“好吃的是不是還特別多?”</br> 遲意點頭,細細盤點起來。</br> 她說話聲音不如江潤如清亮,將事情娓娓道來時,語調帶著江南水鄉的軟糯,卻又因為講的事情是大家較為陌生卻很有意思的方面。</br> 遲意覺得一定是在博物館做志愿者的功勞,被周遭無數道目光注視著,自己竟然不懼場了。</br> “……大家如果去旅行,我可以安利好吃的館子?!边t意從容不迫,拉近著自己與團體的距離。</br> “有不是辣菜的館子嗎?”江遂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她身后,在她話落時,自然地問道。</br> 遲意盯著眼前的人,一時語塞,剎那間耳畔全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這兩種聲音像是被做了特效般,抽離于畫面,被無限地放大。</br> 她想到他說過自己想考南境的軍校,猜到他是擔心自己到了南方后會生活不習慣。</br> “有是有?!边t意大著膽子和他對視,聽到自己回答,“不過我覺得這類館子里最好吃的永遠是下一家?!?lt;/br> 遲意盯著他,似乎想從這深邃的眸子里判斷他的滿意程度。江遂嘴角緩緩翹起,看了她一眼。遲意知道他懂了自己話里的幽默,終于松了口氣。</br> 江潤如在升入高三后,便辭去了廣播站的工作,但似乎已經養成了時刻為生活找點bgm的習慣,大家在院子里熱鬧地燒烤時,她從房里拿出一個藍牙音箱,搖頭擺臂帶著大家燥起來。</br> 她看準遲意的方向大步走來,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某品牌的長型藍牙音箱,炫耀道:“我今天的品位怎么樣?”</br> “紅色很喜慶……”遲意猶豫著夸。</br> 江潤如無語:“不是說音響。我讓你聽這個歌,這歌手是我最近新關注的寶藏。”</br> “……”</br> 可能是林向榮太火了,所以遲意遇到身邊朋友聽他歌的幾率很大。但這并不代表遲意能坦然接受,朋友當著自己的面聊那些被傳得虛實不分的花邊新聞。</br> “你仔細聽這首歌的詞,七月十一,要在心里丟棄你,卻聽到半夜汽笛。是不是寫得很有感覺?!苯瓭櫲缑看蜗蛩窒碜约合矚g的東西時,總會露出這種期待的眼神,每每都令遲意不好意思掃興。</br> 有沒有江潤如所要的那種感覺不知道,遲意覺得這種當眾處刑,十分羞恥。</br> 江潤如繪聲繪色地說著林向榮和則安的故事,星星眼:“你說他們之間真的有這么浪漫嗎?簡直比我看到的所以小說都要精彩?!?lt;/br> 遲意不知道怎么澄清,只順著她說:“你信那便是有,不信便是子虛烏有?!?lt;/br> 江潤如似乎對這個說法很滿意,篤定道:“我覺得有?!?lt;/br> 遲意幾次猶豫,想要和她說出實情,卻被江潤如一臉遐想艷羨的神情影響,于心不忍。</br> 心想先讓她過個愉快的生日吧。</br> 誰知遲意這一優柔寡斷,直接導致江潤如受這音樂背后愛情故事的影響,一整個傍晚都在放林向榮的歌。</br> 伴隨著激烈的音樂,眾人分工明確,串肉的串肉,燒炭的燒炭,聊天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往這歌手靠</br> “聽說林向榮喜歡的那個女生在我們學校,你們知道是誰嗎?”</br> “沒聽說啊,我以為是炒作呢。”</br> …………</br> 遲意正在一旁研究榨汁機上的按鈕功能,準備榨點果汁搭配燒烤。</br> 尤銳一聲不吭地過來幫忙洗水果,然后動作麻利地切好水果丁,遲意看了她一眼,主動打配合。</br> 趁著榨汁機嗡嗡地工作著,遲意抬頭在人群中找了幾次,都不見江遂。</br> 音響播放的歌曲自動連播下一首,仍然是林向榮的歌。</br> 孔明月歪頭聽完了前奏,看向遲意,突然道:“你是則安吧?!?lt;/br> 她見過林向榮,也知道他和遲意關系匪淺,這樣懷疑不足為怪。遲意裝糊涂:“什么則安?”</br> 孔明月不容置喙地一癟嘴:“我還真是小瞧你了。”</br> “是嗎?那你不用和我道歉。”</br> “……”</br> 遲意也不知道自己和孔明月的關系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狀態,見面不懟兩句就不舒服。</br> 榨汁機停止,新榨的西瓜汁細膩甘甜。遲意覺得這個工具還挺趁手,正準備說“要去取冰塊,試著做點冰沙”時,忽聽孔明月笑了:“對我不用這么大敵意。我沒信你那些緋聞的內容。”</br> 遲意正準備說謝謝。</br> 孔明月繼續說:“你喜歡的是阿遂吧?!?lt;/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