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br> 遲意聽到她這句冷不丁的判斷,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想想也是,既然林向榮能夠猜到,那別人看出端倪也不覺奇怪。</br> 孔明月見她這反應,無比輕松地笑起來:“我就是炸一炸你,誰曾想還真蒙對了。”</br> 遲意突然緊張,一瞬間她腦內有很多想法。如果不計結果,讓江遂知道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畢竟不論在哪都十分受歡迎的他,從不缺狂熱追求的對象。在他眼里,自己與那些追求者并無二致。可正因為這,遲意才覺得難過。暗戀是一個人的事情,但一旦告白便變成了兩個人的事情。她不害怕別人知道,只是不喜歡結果。</br> 但孔明月的關注點似乎不在這,她因為遲意默認的反應如釋重負,痛快地說:“你能把林向榮的手機號給我嗎?”</br> 她問得太直接,也毫不扭捏。</br> 遲意一時沒懂話題突然轉變的原因,愣了下,問道:“你想做什么?”</br> “我能做什么,只是想和正義使者談談心。”孔明月認真看她,“遲意,人不能太貪心。用一個手機號換我保守秘密,很劃算的。”</br> 遲意沉默,過了會說:“我需要先問問他。”</br> 孔明月無所謂地聳肩:“可以。”</br> 切蛋糕的時候,尤銳來了,有事來找江遂。兩人應該先電話聯(lián)系過,江遂見到她出現(xiàn)并沒意外。</br> “潤如,生日快樂。”尤銳趕過來的有些急,頭發(fā)被風吹的蓬亂,但笑容依舊燦爛,帶著讓人挑不出錯的禮貌,“我突然過來,也沒準備禮物,改天給你補上。”</br> 江潤如將切好的蛋糕先遞給她:“好啊。這塊蛋糕給你。”</br> 尤銳擺手,道:“你們吃吧。我和江遂說句話就走。”</br> 江潤如看向江遂,求助。</br> 江遂自然地把裝蛋糕的小碟子接過來,轉遞過去:“邊吃邊說。挺好吃的,不是很甜。”</br> 尤銳抿笑接過,看了江遂一眼,表情有些勉強。</br> 不像其他人各忙各的,遲意自始至終都注視著他們。</br> 尤銳這輕描淡寫的表情,落在遲意眼中,竟品出了撒嬌的味道。</br> 因為要說事情,兩人走去了一旁。</br> 尤銳小口吃蛋糕時,江遂就在旁邊看著。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只見尤銳把蛋糕遞給了江遂。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但兩人默契又般配。</br> 遲意看到江遂捏住尤銳方才用過的那把透明小叉子時,只覺心口發(fā)疼。她怯懦地移開眼,怕看見江遂把尤銳吃剩下的小塊蛋糕吃掉。</br> …………</br> “抱歉,我現(xiàn)在心情不好,有些吃不下。”尤銳再抬頭時,眼眶紅了。她天生驕傲,不愿被人看到這一面,又朝旁邊別開臉。</br> 江遂把叉子擺正,隨手放到了滿是用過的燒烤扦的桌子上。緩聲:“沒事。”</br> 尤銳忍住了眼淚,沒忍住哭腔:“江遂,我很害怕……”她想到傷心事,“我姥爺寫毛筆字特別好看,但我小時候耐心不好,寫不了幾個大字就跑出去玩,這么多年一直沒學會。”尤銳說,“醫(yī)生說,他的狀況很不好,我怕以后就真沒人監(jiān)督我寫字了。”</br> 江遂安分地當起傾聽者。</br> “江遂,你教我寫毛筆字好不好?”尤銳看向江遂,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眼里冒著期望的光,“我想練好字,讓姥爺開心。”</br> 缺乏安全感的時候總習慣將情緒堆積在某件事上,竊以為這件事情解決關鍵問題便會迎刃而解,但事實卻是,這行為是毫無作用的逃避。</br> 江遂拿了紙遞給她:“不好,我最討厭沒耐心的學生。你這么個麻煩學生還是交給你姥爺吧。”</br> 尤銳被他斬釘截鐵的拒絕逗得笑出聲。</br> 氣氛短暫地輕松后,尤銳又聳了下鼻子,嘆氣:“有個人說說話,我心情好多了。我回醫(yī)院了。”</br> “我送你吧。”</br> “沒事。這點小事我一個人還是可以的。”尤銳說,“你回去給朋友過生日吧。”</br> 江遂堅持:“已經快結束了。我送你到醫(yī)院就走,就當讓我找個抽身的理由。這群人太吵了,耳朵疼。”</br> 尤銳朝那處看了眼,莞爾:“高三了,難得有鬧騰的機會,挺好的。”</br> 目送著江遂跟尤銳離開,不少人開始討論這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br> 心口壓著莫名的情緒,遲意幾乎沒吃幾口烤肉。旁人不知情,不斷遞烤肉給她。她怕自己說的話掃興,只好笑著接過,慢吞吞地繼續(xù)吃,一時更難受了。</br> 很快到了唱生日歌環(huán)節(jié)。雖然蛋糕推出來前,江潤如便一再強調,誰也不準抹蛋糕!但這句話儼然是個擺設。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反正等遲意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追逐著抹蛋糕了。</br> 可能是和遲意不太熟,不太敢鬧她。遲意正看熱鬧時,只覺臉上一涼,側頭看到陳予光的笑臉。</br> “你也來點。”</br> 陳予光正說著,旁邊躥過來個人,照著遲意和陳予光的臉一人來了一手奶油。</br> 陳予光叫囂著要去回擊。</br> 江潤如遞給遲意一大塊蛋糕,示意:“快和我一起,剛剛李恩宇那狗抹了我好幾把。”</br> “……”</br> 遲意被拽著加入戰(zhàn)場。</br> 不多時,院子里一片狼藉,生日聚餐到了尾聲。</br> 大家陸續(xù)散了,回家換衣服準備晚上續(xù)第二攤,只剩下李恩宇、陳予光和幾個家近的同學幫著阿姨在收拾桌子。遲意去廁所簡單清理了臉上和衣服上的奶油后,也留這幫忙。</br> 長桌上有先見之明地鋪著一次性桌布,這會收拾起來十分簡單。</br> “大家的戰(zhàn)場鬧得夠大的。”陳予光吐槽著,“連這燒烤桌上也弄得都是蛋糕。”</br> 遲意聞聲看過去,陳予光正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空的白色的泡沫碟。她不可能記錯,早些時候,江遂和尤銳便是站在這張桌子旁邊說話的。</br> 遲意腦中的畫面定格在江遂從尤銳手里接過的那塊蛋糕上。</br> 乳白色的奶油甜膩,上面的半顆草莓看著很新鮮。他好像是拿起了尤銳用過的小叉子……</br> “遲意,遲意?”</br> 陳予光喊了她幾聲,遲意才回神。</br> 陳予光問:“你什么時候回家,我們待會一起走。”</br> 遲意定睛,盯著桌面上空掉的碟子,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好。</br> 遲意不喜歡因為自己的情緒狀態(tài)讓身邊人敗興,所以回去路上陳予光一茬接一茬地閑聊時,她都盡量妥帖地答了。</br> 陳予光:“聽江潤如說,你暑假時報了輔導班補數(shù)學。”</br> 遲意:“我數(shù)學發(fā)揮不太穩(wěn)定。”</br> 陳予光:“雖然我總成績比不上你和江遂,但我數(shù)學挺擅長的,考滿分是常有的事情,下次你有不會的題目或者哪個模塊的知識點比較模糊,可以來問我。”</br> “謝謝。”</br> 又走了一段,遲意問:“你家是不是要往那個路口走。”</br> 陳予光看了眼,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先去梁叔那拿點東西。”</br> 遲意哦了聲,兩人一路走。</br> “你高考打算報哪所學校?”陳予光又問。</br> 似乎進了高三后,這個問題成了大家常聊起的話題。遲意說:“應該回去敏南。”</br> “敏南大學……”陳予光想了想,“我知道這所學校,機械物理很出名。文科學院的話,我還真不太了解。”他一頓,問,“你打算報哪個專業(yè)?”</br> “我想學傳媒。”</br> 兩人在胡同那分開,陳予光目送遲意往深處走,剛要扭頭走,便見梁在宥抱著一盆綠植出來。見著他,先一愣:“你這時候怎么來了?”</br> 陳予光撓撓頭,磕絆著說:“叔,你看著我游戲機了嗎,上次來店里吃粉估計落這了。”</br> 梁在宥一眼便看出他在說謊:“沒吧。是不是你媽給你沒收了,你先回家找找。”</br> 陳予光哦了聲,和他打了聲招呼就走了。</br> 梁在宥莫名其妙地看他幾眼,然后朝胡同另一方向望去,看到遲意單薄而平靜的身影剛拐過轉角,沉默間似乎懂了什么,為小孩子這幼稚把戲無奈逗笑。</br> 姥姥正跟陳奶奶在院里聊天,見她回來,問道:“不是去給好朋友過生日了嗎,怎么看著不開心。”</br> “挺開心的。”遲意勉強笑笑,“我就是有點累。”</br> 遲意回房間洗了個澡,換上舒服的家居服,才看到q.q上多了很多未讀消息。可能江潤如是想方便大家交流,特意建了個群,將晚上要去唱k的人拉了進來。</br> 遲意看著江潤如私發(fā)給自己的“意寶,你唱歌好不好聽,我還沒聽你唱過歌呢”知道她這是默認自己會跟著大部隊行動。</br> “我有點累了,晚上想在家休息。”</br> 江潤如應該在手機旁邊,回復得特別快:“那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熱鬧,等下次咱倆自己去唱。”</br> “好。”</br> 遲意又發(fā):“你們玩得開心點。”</br> 熱烈而大膽的尤銳像是遲意的相對面,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遲意與江遂的距離。</br> 遲意聽到身邊同學聊起軍校信息時,會特別關注。但每當這個時候,她又殘忍地提醒自己,從一個天井的距離變到一座城,情況并沒有好多少,他們也將會從兩年的校友變成很久很久的陌生人。</br> 孔明月要去了林向榮的手機號后,到底有沒有聯(lián)系,聯(lián)系后會說些什么,遲意都不清楚。那天江遂和尤銳離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遲意也不清楚。</br> 高三像只巨獸,咬在每一位高三學子的身后,窮追猛趕,逼得人喘不過氣。她努力學習,熱愛生活,好希望快點畢業(yè),又舍不得畢業(yè)。</br> 如果剩下的高三生活在這三點一線間一成不變地展開,那遲意便不會再難過了。</br> 但事實卻是,暗戀的人總會在蛛絲馬跡中,找尋到堅持下去的動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