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br> 陳予光覺得,沒有哪一年晚會自己看得這樣認真過。</br> 直到所有主持人上場,公布了最后一個節(jié)目。陳予光才漸漸從失神中抽離,沖旁邊人說:“阿遂,你覺不覺得遲意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回憶,“當時明明是我錯吃了她的米粉,但她溫柔安靜一點脾氣也沒有,連句重話也不敢說。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誰都可以欺負她似的。”</br> 江遂疑問:“什么米粉?”</br> 陳予光茫然地啊了聲,提醒道:“去年國慶假期的時候,咱們在梁叔店里見到她的那次。”</br> 江遂仔細回憶一番,記得那個國慶常去過店里,可對遲意……</br> “我沒什么印象。”</br> 陳予光試圖幫他回憶:“那應該是第一次見遲意吧,我當時點完餐便去了趟廁所,回來時只顧著玩手機,坐錯了位置也沒發(fā)現(xiàn)。”他突然笑起來,越說越覺得自己和遲意還挺有緣分,“我當時還想梁叔這才40歲竟然就犯糊涂了,我明明點的是金湯酸菜米粉,他卻給我做的牛肉粉。但因為我專注力全在游戲比賽上,壓根沒計較,誰知不是梁叔聽錯上錯了,竟然是我吃錯了,真是尷尬死了。”他看向江遂,提醒,“我和她正道歉呢,你就來了。”</br> 當時千方百計讓梁叔幫自己瞞的事情,因為一點特殊情緒的存在,“尷尬”好像也多了幸福的意味,變得不那么難為情,也不那么怕人知曉了,甚至慶幸這件事的發(fā)生。</br> “沒多久我知道她租了我奶奶的房子,再后來知道她也在四中讀書。”</br> 江遂沉默,詫異自己竟然對這事情毫無印象。</br> 他試圖回憶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遲意有的印象。</br> 好像是某個午后的醫(yī)務室。那段時間隋姐兒仗著家里隔音好,成宿成宿地彈琵琶。江遂知道她是想他爸了,也沒敢提意見。晚上睡不夠,就只能白天在學校補。他那天被吵醒后,記得江潤如指著和自己一起的女生介紹:“她叫遲意。”還說她夸他名字好聽。</br> 但江遂只一點頭,也沒上心。</br> 再后來……怎么就漸漸熟悉起來了呢。</br> 等江遂反應過來時,遲意便已經(jīng)在他生活中存在了,但又好像并沒有很多的接觸。</br> 伴隨著一首難忘今宵,本次晚會畫上了圓滿的句點。</br> 觀眾席的學生陸續(xù)起身活動,喧鬧著散場。</br> 陳予光并沒有糾結(jié)江遂的答復,說:“大坤剛剛說,棧橋廣場附近的街巷都擠滿了看煙花的人,擔心一會擠不進去,讓咱們結(jié)束就早點過去。”他們幾個今年都沒準備節(jié)目,是可以提前開溜,但江潤如邀請了遲意,只能等她結(jié)束再一起過去,“我現(xiàn)在給李恩宇發(fā)消息說一聲。”</br> 江遂嗯了聲,剛從舞臺上移開視線,便注意到自己手機屏幕正在閃爍。</br> 有電話打進來,是隋荷的。</br> 今天是跨年,隋荷作為電視臺的員工,要直播報道煙花活動,從中午便開始在廣場布置,一直沒歇著。江遂以為她有什么事囑咐,也沒多想,便接通了,誰知沒聽兩句,就變了臉色。</br> 陳予光在看手機,聽到江遂急匆匆說了句“我有點事,你們先去”,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旁邊位子已經(jīng)空了,江遂腳快地跑到了安全通道處。</br> 尤銳作為學生會成員,未免學生秩序亂掉,正站在那組織散場。她被眼前突然晃過來的人影嚇到后,定睛認出來:“江遂?”</br> 江遂步子沒停,倉促一點頭算是打招呼,剛走出兩步想到什么,又返回來:“你今天騎電動車了嗎?”</br> “騎了。”尤銳猜到他有急事,摸了下口袋找到鑰匙,主動提出,“我陪你過去找車。”</br> 江遂沒和她客氣:“謝了。”</br> 晚會終于結(jié)束,回到后臺的遲意長長地舒了口氣,才有空去想自己那會配合江遂演的那場戲能打幾分。</br> 她還沒學到宜佳禾說話做事鮮少紕漏的本事,不確定自己所說的是不是得體禮貌,更不知道能不能達到江遂想要的澄清效果。</br> “你今晚表現(xiàn)很棒,果然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就該早點給你表現(xiàn)的機會。”李華特意來后臺,夸獎她。</br> 遲意笑笑,暫時回神:“是大家照顧我。”</br> 搭檔主持的男生也夸道:“遲意不光臨場發(fā)揮能力強,晚會前對于主持稿的幾處修改也都很中肯,把每年都一樣的主持詞稍作改動,瞬間提高了這場晚會的檔次。”</br> “謝謝。”遲意說。</br> “你平時一定看很多課外書吧,都是哪一類,我們私下可以交流一下。”</br> 遲意說:“我看書挺雜的,沒有固定類型。”</br> 江潤如來找她時,遲意剛擺脫搭檔熱情的聊天。</br> “意寶,你可以走了嗎?”江潤如扒著門口露露頭,朝里面張望,“他們擔心越晚人越多,打算盡早去廣場占位子。”</br> 遲意不敢再耽擱,連忙應了聲好,便去更衣室換衣服。</br> 臉上妝沒來得及卸,她來到室外并不明亮的環(huán)境里,五官被襯得特別立體。</br> 幾個人在禮堂外會和,陳予光盯著她愣神,直到人走近,才反應:“遲意,你今天真好看。”</br> 不等遲意說“謝謝”,江潤如嘻嘻哈哈地調(diào)侃道:“陳予光,你行不行啊,怎么還臉紅了。”她一摟遲意的腰肢,整個人掛在她身上,炫耀,“我們意寶什么時候不好看了。”</br> 陳予光撓撓頭,看向遲意:“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沒事。”遲意應著,不住地朝禮堂出口的方向看。</br> 江潤如也發(fā)現(xiàn)了,跺跺腳,張望道:“阿遂呢?”</br> 李恩宇正好掛了電話過來,回道:“他說有事先不和我們一起。”</br> 江潤如狐疑地嗯了聲,一時想不通,看向陳予光:“你不是一直和他坐一起嗎?他沒說什么事嗎?”</br> 陳予光解釋:“晚會結(jié)束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也沒說誰打來的,然后就去和尤銳說了會話,兩人一起出去了。”</br> 遲意盯著陳予光,明明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的意思,卻不敢去理清。</br> 但江潤如卻沒顧慮到她,眼睛彎起來,笑成小狐貍:“隋姐兒今天要做跨年煙火大會的直播活動,阿遂回家也沒人啊。”</br> 突然刮起了北風,遲意把外套的帽子拉起來戴好,毛茸茸帽檐把臉襯得更小了。</br> 江潤如開玩笑:“阿遂不會是去陪別的什么人跨年了吧?堂堂緋聞女友可在這呢。”</br> 風又猛了些,遲意被刮得咳嗽兩聲,下意識側(cè)頭去躲避,一時來不及反駁江潤如的揶揄。</br> 倒是李恩宇按著江潤如的頭,迫使她看向自己,壓著聲提醒道:“少說幾句。阿遂自己有主意。”</br> 江潤如癟癟嘴,不情不愿地哦了聲,去扒拉頭頂?shù)氖帧?lt;/br> 男生按她頭的力氣不大,但手腕蓄著力懸在那,不讓她扒拉開。江潤如越鬧越氣,仰著頭兇呼呼地瞪他眼,正準備矮身一溜去找遲意。李恩宇被她這模樣整沒了脾氣,反手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到自己口袋里暖著。</br> 和手上的溫度一樣,江潤如的臉一點點熱起來。她埋怨地嘟囔:“有人。”</br> 然后她氣急敗壞地把手抽走,跑到遲意身邊,抱著小姐妹的胳膊說了幾句話,然后小心翼翼地借著好姐妹的遮擋偷瞥李恩宇。</br> 李恩宇佯裝看不到,說道:“我們先過去吧,阿遂如果忙完得早,有可能再會過來。”</br> 事實卻是,一直到棧橋廣場比肩接踵的人流散盡,江遂也沒有過來。</br> 這一年煙花大會的規(guī)模很大,近處是城市高樓大廈霓虹燈河,抬頭看到大片的煙花。</br> 今晚商量著一起來看煙花的有大多是“蘇麻離青學習小組”的小伙伴,除了江潤如幾個,有遲意認識的,也有很多不熟悉的,但大家都是江遂的朋友。</br> 遲意明明離他很近,卻又始終走不到他的世界。</br> 遲意看著四周在煙花下抱在一起的情侶,羨慕的同時也深深地祝福著他們。</br> 江潤如似乎對這氛圍感染,也大著膽子也踮起腳尖,借著外套帽子的遮擋,在公共場所里,偷偷和李恩宇接吻。</br> 遲意不意外自己會想到了江遂。</br> 此時此刻和尤銳在一起的他,是不是也混在某一處的人群里,大膽而直白地流露情感?</br> 又或者是他們擁有獨屬于兩個人的私密的小小空間,那么默契的兩個人,無論在一起做什么肯定都是滿懷喜悅的吧。他們的幸福不輸廣場上的任何一對戀人。</br> 遲意也想祝福,畢竟她那么喜歡他。</br> 但遲意又不想要祝福,因為自己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啊。</br> “十!”</br> “九!”</br> …………</br> 整個廣場的群眾都在倒計時,聲音響亮而清脆。對面電視塔外墻的液晶屏幕上,數(shù)字不停變化。</br> 江潤如從李恩宇懷里探探頭,沖過來激動地搖晃遲意的胳膊:“倒數(shù)了!倒數(shù)了!”</br> 遲意短暫地被周圍的熱鬧傳染,連連點頭,應了聲,仰頭看漆黑天幕上絢爛奪目的煙花,提著嘴角跟大家一起倒數(shù)。</br> “三!”</br> “二!”</br> “一!”</br> 遲意,今天是新年,你要快樂啊!</br>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一會一起發(fā)紅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