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br> 遲意掐著時間趕回了電視臺。笑笑在電梯口迎她,簡單說了剛剛會議各方的陳詞和態度。遲意聽著,心里大概有了數,讓笑笑去樓下買一些咖啡和甜品送過來,才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頭發和衣領,進了會議室。</br> 會議開完已經是四個小時后,早過了晚飯時間。合作方陸續離開,只剩下溫黛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br> 遲意用文件拍拍她的后背:“走啦,吃個飯回來繼續加班。”</br> 溫黛掙扎著起來,跟上。</br> 在遲意心血來潮的提議下,兩人驅車回了敏南大學附近的麻辣燙店。</br> “已經好多年沒回來了。”溫黛站在店前,仰頭盯著熟悉的招牌。</br> 遲意跟著回憶:“我第一次吃這家的麻辣燙是七年前。”</br> 溫黛挑眉:“時間真快啊。”</br> 大學城的夜市街這個時間正熱鬧,四周來往的大都是清閑度日的學生。三兩成群,說著新興的時尚單品,說著高熱度的明星話題。</br> 遲意和溫黛混在其中,頓覺自己年輕了不少。</br> 但兩人都是閑不下來的性格,即便是這樣喧鬧隨意的環境下,等餐時也不耽誤回工作消息。</br> 遲意最近遇到個難題,接連問了幾個人,最終將手機遞到溫黛面前問:“你見過這個專輯嗎?”</br> 溫黛用手指劃著手機屏幕放大些,仔細看清上面的字,詫異了聲:“這得九幾年的東西了吧。”她哼了幾句這張專輯里膾炙人口的主打歌,問道,“你那檔樂隊綜藝要用?不能弄個仿品,有個拍攝效果就行。”</br> 遲意癟嘴:“是我私用。綜藝嘉賓那邊出了點問題,這個專輯算是一個敲門磚。”</br> 溫黛又看了眼她的圖片,示意:“你發給我,我找玩音樂的朋友問一下。”</br> “價格讓對方開,但也別太高。”遲意把照片發過去,沒故意隱瞞,說了自己想邀請一個樂隊,對方一直沒松口。前幾天瞧見他們隊長要收這個專輯,想著自己如果能幫上忙,可能會有點加成。</br> 溫黛好奇:“這難纏的樂隊主唱不會是林向榮吧。”</br> 遲意嘆氣:“不是。林向榮比他難纏多了。等我先把這個專輯搞定,再去想怎么勸林向榮答應錄綜藝吧。一件一件來。”</br> 溫黛幫她問了幾個朋友,在等回復。遲意也沒松懈,繼續托朋友去問。</br> 一直到喊了她們的號,兩碗熱騰騰的麻辣燙端來,兩人才終于擱下手機,安心吃飯。</br> 溫黛吃了幾口,便很克制地擱下筷子:“我覺得,我懷念的不是這碗麻辣燙的味道,而是大學時吃麻辣燙時無憂無慮的心境。”</br> 她感慨著,往嘴里噴了幾下口氣清新劑,等遲意吃完。</br> “對了,一直沒問你,那天李嵩去突擊隊沒捅什么簍子吧。”</br> “你是指哪方面的?”</br> 溫黛也沒和她賣關子:“我聽李嵩說,他在門口見著你高中同學了。你不知道他把你高中同學夸了一通,還說一看就知道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怎么?你老同學做了什么讓李嵩感覺到了危機感。”</br> 遲意:“李嵩眼光向來不準,所以他的話不太信。”</br> 溫黛致力于給遲意做媒,從前是撮合她和林向榮,現在理想目標換成了江遂:“我可聽他戰友說,江隊長一直單身,除了那個梁嘉懿,很少見和女性來往。你如果有想法,就抓緊啊。”</br> 遲意嘟囔:“他都單身這么多年,說明是不想談。也不是我一出現,就改變了這個想法。我看還是等等吧。”</br> “等等黃花菜都涼了。意,你自信點。以你現在的條件,男人不喜歡你那是因為自卑。”溫黛如是說完,被遲意無聲地瞥了眼,自個先笑了,“是夸張了點。不過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br> 她頓了下,繼續說,“我覺得你和你那個高中同學很有戲。你和我說句實話,什么想法啊。”</br> 她啊,二零二一年了,還在吃六年前常吃的食物,聽聽了十幾年還不膩的歌,自然也可以再愛上十六七歲愛過的少年。</br> 只不過……</br> “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吧。”遲意說。</br> 等她做好萬全的準備,重新介入他的世界。這一次,只準成功,不許失敗。</br> 江遂和衣躺在宿舍床上,胳膊墊在腦后,另只手拿著拼好的鑰匙扣懸在眼前。</br> 在博物館外面被問起這鑰匙扣有什么意義時,江遂想了半天,連編都編不出理由來。他甚至忘記那個鑰匙扣是自己什么時候買的,還是在誰那看見覺得好看便要了來用。</br>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br> 因為以后它有了意義。</br> 走廊里有人經過,小戰士沖人喊了聲“衛隊”。衛崢應了聲,哼著歌推開宿舍門,見到江遂比他早回來,還愣了下:“約會這么早結束了?”</br> 江遂含糊地應了聲,聲音帶著倦意發沉。</br> 這次任務緊急卻算不上多危險,只是沒怎么睡足,回南境的路上瞇了會,提著精神逛了博物館,這會還是困。</br> “喂,說說。”衛崢踢兩下他搭在床沿的腿,八卦,“你任務一結束,家也不回,先去看她,什么情況?”</br> “順路去拿鑰匙。”江遂把鑰匙扣和鑰匙別在一起,收好。</br> 衛崢嘖嘖兩聲,故意問:“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故意把你車鑰匙給裝走了。”</br> “……”江遂有種被人看穿了的尷尬。</br> 衛崢要寫報告,甩了半天自己的筆不下水,不客氣地去翻江遂的抽屜找筆用。他找到能寫字的鋼筆,要關抽屜時,看到里面有本花花綠綠不像是什么軍事書籍的書,隨手拿起來。</br> 同時給江遂瞎出主意:“喜歡就去追。”</br> 江遂瞥見他拿起的東西,神情靜了一瞬,回答方才的問題:“她有喜歡的人。”</br> 衛崢看了幾眼圖書背面的文案,把書重新丟回了抽屜里,茫然地啊了聲:“我看你們掰手腕那陣勢,還以為情投意合,早暗度陳倉了。”</br> 江遂淡聲:“那男生是她高中同學,她喜歡了好多年。”</br> 衛崢拉開凳子坐下,對著空白的信紙,開始醞釀開頭的內容,隨口說:“你不也是他高中同學嗎?”</br> “她和我不熟。”江遂胳膊壓在眼睛上。</br> “怎么你要追人,還得有個十幾年的朋友基礎?”衛崢話糙理不糙,“之前沒感情,就從頭開始培養著唄。”</br> 是啊,從頭培養。</br> 宿舍里只落了鋼筆在紙上摩擦出的沙沙聲,江遂沒有回答,在這靜悄悄的氣氛中,漸漸睡著了。</br> 江遂半睡半醒間,夢見了那個寒假。</br> 除了去博物館勸她參加模聯活動,江遂還見過她。是在陳予光奶奶的院子里嗎?她戴著呆萌的虎頭帽,笨拙而賣力地揮著掃帚,笑容干凈而純粹。</br> 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被他遺忘掉了。</br> 那個寒假他答應了要陪隋荷,所以推掉了很多原定的事情,比如去博物館當志愿者,再比如和朋友約定的聚會。</br> 事情很多很碎,所以他印象不太深刻。</br> 夢里畫面切換得總是沒有邏輯。他聽到隋荷在生日會上跟江潤如吐槽的話遙遙地傳過來:“我是不指望我這兒子了。真是越長大越指使不動,小時候還陪我看個畫展,現在一聽這就跑。”</br> …………</br> 啊對,就是畫展。</br> 大過年的從長白山回來的航班晚點,隋荷險些誤了畫展的時間。趕過去時,已經不早了,隋荷因為要見老友,先去衛生間整理了一下衣服,讓江遂自己先進去。</br> 熙攘的人群間,他見到了她的身影。</br> 那是和往常有些不一樣的遲意,笑容明艷,更自信,比在學校里更吸引人注意。</br> 只是還沒等江遂再看清些,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把他從睡夢中驟然拽出。</br> 江遂睜眼,看到是隋荷的號碼,松了口氣,手臂壓在眼上擋著光,接通了電話。</br> “你下周有時間嗎?”</br> 江遂以為她像往常一樣,是給自己安排相親,直截了當地回答:“挺忙的。”</br> “行。”隋荷很生氣,“你親媽下周要到南境,讓你開車接送一下,都指使不動了是嗎?”</br> “你怎么突然要來南境?”江遂問完,想起她之前說過要來看畫展。</br> “你檀叔叔的畫展,我去捧個場。”</br> 畫展。</br> 檀青的畫展。</br> 江遂坐起來,同時拿起桌子上擺著的臺歷,翻了翻:“畫展是幾號?”</br> “5號開展,一共展覽一周吧。”</br> 江遂確定自己有假,問:“媽,你那還有多余的門票嗎?”</br> “臭小子。算你有點良心。”</br> “我幫朋友要的,要兩張。”</br> 隋荷聽此,立馬撂了電話。</br> 江遂:“……”</br> 江遂正托朋友買兩張門票,看到江潤如發來的消息:“阿遂,我記得你有這張專輯。”</br> 江遂點開圖片看。</br> “怎么了?”</br> “我一朋友想買,你有意轉手嗎?她要得挺急的。”</br> 江遂剛在對話框里敲下“沒有”兩個字,便看到江潤如新發來的消息:“就是遲意。你最近和她見過的。她前幾天還去你們隊里錄節目了。”</br> 江遂點發送的手指懸在空中。</br> 兩秒后,他按住了刪除鍵,隨后重新編輯了內容:“嗯。”</br> 江潤如沒懂:“嗯的意思是?有意轉手嗎?”</br> 江遂回復:“我直接和她聯系。”</br> “行嘞。”江潤如懂他的意思,爽快地應下。</br> 遲意收到江遂的消息是在七一這天。</br> 那天是個工作日,天氣并不好,受臺風影響,全國多地迎來暴雨。</br> 遲意為了兩檔檔期撞到一起的項目,忙得晝夜不分,在凌晨雷聲中睡去,又被下午雷聲驚醒。她捧著熱咖啡站在高樓落地窗前,看著雨幕模糊整座城市。</br> 溫黛電話里吐槽李嵩失聯連微博也不發,遲意才想起今天的日期。</br> 聽她這么一說,遲意久違地登錄微博。她懶得經營微博賬號,縱使活躍在互聯網上的身份眾多,如林向榮的御用詞作則安,如我炙熱少年作者有厭,再如南境電視臺金牌制作人、文案女王遲意,也只有一個微博賬號。</br> 關注列表更是混雜各個領域。</br> 遲意看著首頁統一的內容,逐個點贊。</br> 同時她也轉發建黨百年的祝福博,附言:“愿祖國繁榮昌盛,世界和平。”</br> 敲下這句話的時候,遲意承認自己又想了江遂一次。</br> 切出微博,她繼續回復微信上的工作消息,只是不經意又難得地點進了朋友圈。</br> 工作后,微信上的好友數量越來越多,以前是不愛社交不愿意發動態,現在是列表好友太雜分組可見的效果約等于零。</br> 她沒有如愿看到江遂的動態,倒是看到了一條與他有關的。</br> 在一眾祝福祖國的動態中,孔明月特立獨行發了一張江遂穿軍裝的照片:“我表哥,單身25年,欲婚從速。”</br> 遲意仔細看了一遍照片,順手點個贊。</br> 孔明月回復得也快:遲意壞笑點贊即報名哦。</br> 遲意回復孔明月:我是幾號。</br> 遲意望著窗外不到五點便黑透的天幕,百無聊賴地等了會。</br> 孔明月刪掉動態,新發了一條:“老哥奪命電話來了,不敢鬧,溜了……”</br> 遲意腦補下她慫包的委屈樣,笑笑,剛準備放下手機,江遂的消息彈出來:“我在老房子里找到了你要的那張專輯,雨停了見面給你。”</br> 遲意端著咖啡,單手回復:“好。”</br> 這是兩人重逢的第11天。</br> 作者有話要說:厭厭來遲了!</br> 請個假,調一下狀態,周末補雙更。</br> 下一章在周四晚上。</br> 努力在8月完結正文,超甜超甜的he!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