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靜悄悄的,只有柳枝上的單身鳥自慚形穢的飛走了。月牙也趁著無人注意,躲在了云的身后,這畫面,這場景,簡直不忍直視。
門口,戌時。
天色漸沉,星光斑駁。烏云遮蓋了皎潔的月光,樹梢上的知了也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空氣也變得悶熱,解畫屏伸了個懶腰,看來是上床休息的時候了。
打開門閂,拉開刷著紅漆的沉重大門,站在畫屏眼前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他背著書筐,舉著一面旗幟,不知道的還以為cos寧采臣呢!仔細打量過去,這少年眉清目秀,一雙眼睛目光定格,似乎是藏著無限的智慧和秘密。
唇紅齒白,看上去也就十七八的樣子,只是身上的氣質卻柔中帶韌。身著一身青袍,雖然有幾塊補丁,卻和叫花子乞丐氣質截然不同。腳踩納底千層鞋,一看就知道他走了很遠的路,腳尖幾乎已經(jīng)快要磨破了。
“出門左轉三里地,就是本鎮(zhèn)最大的書院,余歸書院。”說罷,解畫屏就要關門。他們君府到底招牌像書店,還是格局像書院。一個書生愣頭愣腦跑過來,長得帥是帥,就可惜是個傻子。
“夫人您誤會了,小生不去書院。”
小伙子還是很有禮貌的,不錯不錯。畫屏打了一個呵欠:“不去書院?那往東走五里地,有一家春意酒館,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小生并非進京趕考,”對方仍舊推辭:還一腳踏進了院子:“小生就是要來君府。”畫屏目瞪口呆,跟隨其后,寸步不離。
屋內(nèi),聽見了腳步聲,君御和盛逐月早已經(jīng)整理衣衫,正襟危坐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剛才的歡愉,稍縱即逝。
“這么晚了,府中還有貴客?”盛逐月聽腳步聲,判斷出進來的,應該是兩個人。
“可不是么,這貴客還帶著小旗呢,字寫的不錯哈!”君御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解畫屏從少年身后走到君御身邊,“別說,這瘦金真的不錯,我看看寫的什么,折花占卜,卦到命除。”
“見笑,在下神酸子,特來拜訪君少俠。”
少年鞠了一躬,抬眼的瞬間,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穿堂風吹動了他的長發(fā),讓眾人沒看清他的異樣。
“神酸子,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呢?”解畫屏還努力的在腦海中搜索。
“是,耳熟。”盛逐月也跟著隨聲附和。
君御皺了皺眉,一把拉過解畫屏,把兩人緊緊護在身后:“君府不歡迎神酸子,您哪來的?”
少年正打算回話,君御馬上封住他的口:“哪來的我們也不關心,請回。”
“你們不用害怕,我對各位沒有惡意。”折花不請自來,還坐下來了。正堂的這張桌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離近了嗅,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桌面做工十分精致,是君御親力親為的。折花往這這么一坐,君御覺得,這桌子恐怕得請個大師去去晦氣了。
“我們對你可是很有惡意。”盛逐月冷眼相對。君御也把話接了過來,夫唱婦隨就是這樣的。
不對,婦唱夫隨:“大大的惡意。”
“慢著,”解畫屏卻對著神酸子頗感興趣:“先生請坐,本夫人有話要問。”說著,解畫屏就要掙脫開君御的束縛。
“畫屏,別鬧。”
“不知郡主有何心事,在下樂意效勞。”
解畫屏心下吃了一驚,這神算子還真是神通廣大,“您是怎么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呢?”
“天下之事,盡在掌握之中。”折花伸出五根手指,又慢慢合攏捏緊,攥成一個拳頭。
解畫屏的大名,上到中風癱瘓的老頭,下到牙都沒長齊的小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全京城最最刁蠻的郡主,她出嫁的時候,幾乎是全朝慶祝,舉城盛事啊。
“好,您既然有如此本事,就算算我娘子的名姓。要是算準了,我君御就留下你這位貴客。要是算不出來,休怪君某手下無情。”
折花沉思片刻,場面一度十分尷尬。“算不出來了吧!吹爆了吧!”君御沖上去揪起了折花的衣襟,就要把他拖出去。“趕緊消失,我還可以不報官,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
折花不著痕跡地掙脫開君御,面朝盛逐月,面帶微笑,體態(tài)恭敬地鞠了一躬;“盛姑娘芳名逐月,小生這廂有禮了。”
聽了這話,解畫屏就更加眉開眼笑了。原來神酸子先生真的是名不虛傳啊,這次可要好好找他算算。
這么長時間,她這肚子沒一點動靜,她就是想問問,她什么時候才能懷上。
嗨,這問題也太簡單了,簡直是送分的。月華樓的花魁,名噪一時。以前在京城的時候,還聽過她唱的小曲兒呢!京城中原來一直盛傳一句話,平生不識盛逐月,閱盡角色也枉然。
上次在那個宋員外家,那個刁鉆的老頭,居然讓他猜丫鬟的名字。
“夫君,把西廂房給這位貴客騰出來,本夫人要好好款待大名鼎鼎的神算子。”
“夫人,是神酸子。”君御在一邊小聲提醒。
“是嗎?”隨即,解畫屏又放聲大笑:“不管他,都一樣,反正先生神通廣大,這就對了。”
“等等,”君御對盛逐月詢問道:“她剛才說,西廂房?”這個西廂房君御特意提高了八個度的音量。
盛逐月拍了拍胸脯:“相公,你把我嚇到了。”
“是我普通話不標準還是你聾了?”
“西廂房那么長時間沒人住了,都落灰了,客人帶過去,禮數(shù)也不周到,為夫看不如東廂房。”
怎么聽,這里面好像都有貓膩,說不定能狠狠地敲他一筆呢。“那就西廂房吧,小生我掐指一算,這西廂房與我有緣。”
“一個破屋子,能有什么緣吶!”君御記得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解畫屏頓了頓,又說:“也好,你不用去了。”
君御喘了一口氣,總算熬過這一關了。
“還是我親自過去送貴客,讓西廂房蓬蓽生輝,先生請。”
“天啊,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君御痛心疾首,“去去去,還是我去。”
說罷,君御就將解畫屏按坐在凳子上,“這種小事不勞夫人費心,為夫代勞了。”
待君御和折花離開正堂以后,解畫屏對盛逐月冷哼一聲:“逐月,你也早點睡吧,夫君他一會兒肯定會來找我的。”
“原來不只有白日做夢啊,”盛逐月坦然一笑:“晚上做的夢更甜,也更離譜。”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么,”解畫屏十分得意:“只有我的魅力,才能讓夫君服服帖帖的。”
盛逐月又是一掌,將銀針整根拍入桌內(nèi)。
“寒冰掌果然名不虛傳。”
“你的七星鞭也不錯。”
解畫屏聽出了一絲挑釁的味道,“怎么著,你的意思是比劃比劃?”
盛逐月咳嗽了兩聲,用手帕掩住朱唇。“那倒不用。”
“我諒你也不敢。”解畫屏挑了挑眉,對自己的武功還是很自信的。
“我的寒冰掌是讓相公最燥熱的時候,得到緩解的。”盛逐月欣賞著自己的纖纖玉手:“□□焚身的時候釋放的淋漓盡致。”
“我的七星鞭是用來捆住夫君的。”解畫屏扥了扥鞭子,盛逐月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原來郡主還需要用這樣的手段留住人心吶。”
“你可別誤會,”解畫屏輕撫鞭子上的每一顆鐵釘,“我說的是,我與夫君之間的情調(diào)。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寒冰綿延……”
“勾魂鎖骨……”
院子里空氣清新,而且彌漫著一股花開的味道。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花瓣都散發(fā)著醉人的清香。盛逐月極愛種花,自從失明以后,她就整日擺弄這些花花草草。長久以來,這個院子也就成了一個小花園,也算是君府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路過這里,折花想駐足觀賞。君御急的團團轉,這西廂房,是真的去不得。
“看的出來,平日里打理的人很用心,這些花兒的灌溉時長,還有用水量,松土間隔,都恰到好處。”
折花這可是由衷的贊賞,君御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敷衍的嗯了兩聲。
突如其來的強烈沖擊,使得站在原地的折花和君御晃動了一下,折花驚慌的看向君御。君御無奈地抬頭望向天空,“我們這兒經(jīng)常地震,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