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夙長老佝僂著腰,沉聲說道,“若三日后,宗門大比開始的前四天她沒有歸來,我要去懸芳秘境親自尋她。”</br> “懸芳秘境如此危險,夙竹,你為何同意掌門親自進入?你要知道,掌門已經(jīng)去過一次了!”一旁的蓮華派長老忍不住質(zhì)問道。</br> 懸芳秘境是蓮華派最神秘的傳承,每一代的蓮華派掌門都會完善懸芳秘境的獎懲機制與秘境內(nèi)關(guān)卡設(shè)計,這是無數(shù)先人智慧的結(jié)晶。</br> 第一次進入懸芳秘境的修士,秘境會根據(jù)此人的修為,動態(tài)地調(diào)整秘境難度,修士在里面遇到的危險,正好就是這位修士能夠承受的極限,通過懸芳秘境的考驗之后,便能得到莫大的機緣與強力的法寶。當然,每一位修士只能進去一次,從來沒有進入懸芳秘境第二次的先例,為了防止修士反復(fù)進入懸芳秘境白嫖獎勵,第二次進入此地的修士遇到的危機也是成倍增長。</br> 素月心在當上掌門之前已經(jīng)去過一次懸芳秘境,并且在那里得到了她相伴一生的法寶“懸云”,她之所以決定去第二次,是為了給即將贏得宗門大比的其他門派弟子獲得進入懸芳秘境的“入場券”,這需要她再一次得到懸芳秘境的認可與臣服。m.</br> 但素月心此時已是渡劫期巔峰的修為,只差一步化神,如此高的修為,在懸芳秘境里又會遇到怎樣的危險,誰也不知道。</br> “我不明白,不就是宗門大比的優(yōu)勝者,從我們蓮華派的寶庫里隨便挑幾件法寶給他們便是,掌門又為何愿意將懸芳秘境開放——這給外人的入場資格還要她親自去爭取。”蓮花派的另一位長老荀懷忍不住開口說道。</br> “掌門說,這也是她想要鍛煉自己的能力。”夙長老平靜說道,“掌門這話確實沒錯,當世已經(jīng)沒有誰是她的對手了,若要在戰(zhàn)斗中成長,她只能再去一次懸芳秘境。”</br> “可現(xiàn)在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了。”荀懷的眉頭緊鎖,“掌門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已經(jīng)兩年了——”</br> 他話音剛落,這蓮華派富麗堂皇的主殿中央的穹頂上,便憑空多了一片云。</br> 這片云,是素月心的法寶“懸云”,看起來柔軟輕盈,實際上展開時能有幾千上萬里的面積,懸云能夠?qū)⑺袑κ侄蓟\罩在這綿軟的云端之下,在懸云之下,就是她自己的天地,召喚風(fēng)雷雨電無所不能。</br> 但見到懸云的蓮華派長老并沒有露出微笑,因為身著白衣的荀懷低頭看著自己袖子上沾染著的血點,瞪大了眼,這懸云下起的雨,竟是血。</br> “掌門!”夙長老也注意到了懸云異常的變化,他直起了腰,往大殿中央突然出現(xiàn)的一個空間之門跑過去。</br> 素月心的眼睫微垂,身形搖搖欲墜,她去懸芳秘境時是身著白裳,歸來時卻是一身濃烈的紅,因為她身上傷口滲出的鮮血已經(jīng)浸透白紗軟綢。</br> 懸云還在下著血雨,素月心抬眸看著自己門派里的幾位長老,手一抬,從她掌心跌落五枚琉璃色的珠子——每屆宗門大比會有五名優(yōu)勝者,她帶出了五枚懸芳秘境的鑰匙。</br> “七日后宗門大比正常舉辦。”素月心說話時的聲音依舊沉靜矜持,“我要去休息一會兒。”</br> “掌門——”夙長老與荀懷一左一右攙扶著素月心,他們慶幸素月心只是受了皮外傷,修養(yǎng)幾日便能完全好,但他們還是疑惑,懸芳秘境里究竟出現(xiàn)了什么,讓素月心也如此狼狽,“您在懸芳秘境里,遇到了什么?”</br> 素月心進入懸芳秘境,按道理是會遇到比她還要強上數(shù)倍的對手,比渡劫期巔峰的修士還要強大好幾倍的存在……是什么?</br> 難道是神嗎?又或者是存在于傳說中得證大道、破開虛空飛升的仙人?</br> 素月心的長睫染著血,她閉眸,腦海里浮現(xiàn)她在懸芳秘境里看到的場景。</br> 她長長地嘆息:“夙長老,扶我去休息。”</br> 素月心生硬地把這個問題避開了,她沒有回答,或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觸碰了某種禁忌。</br> 這邊蓮華派給宗門大比優(yōu)勝者的獎勵這個消息還沒傳出去,那邊寶器閣就迎來了兩位客人。</br> 衛(wèi)儼正坐在殿內(nèi)軟綿綿的椅子上悠閑把玩手里的木簡,聽到了腳步聲,他直起了身子。</br> 喲,居然還是熟人,衛(wèi)儼的目光落在容真身上,他沒有想到,兩年前從他這里買走定波的小修士,竟然還有如此奇遇。</br> 他住在須彌城中,那一晚書館里的五行蘊訣一夜之間全部消失的奇聞,他自然聽說過。</br> 五行蘊訣在修行時需要有人在一旁護法,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但衛(wèi)儼知道薛景嵐根本沒有給修行五行蘊訣之人護法的能力,劍修是為了出劍殺敵而生,攻擊性極強,在守護疏導(dǎo)這方面自然要遜色不少。</br> 那么到底是誰給那位修行五行蘊訣的弟子護法,就成了不解之謎,當然,后來發(fā)生的另一件事傳到須彌城之后,讓衛(wèi)儼心痛了很久。</br> 楚池有異變,是先人洞府出世,而打開洞府的鑰匙竟然就是他隨手送給容真的一枚小玉佩!</br> 衛(wèi)儼恨自己慧眼不識珠,這玉佩明明只有收攏靈氣的功效,送給容真之后怎么就成了打開洞府的關(guān)鍵鑰匙?</br> 不知為何,衛(wèi)儼覺得他在容真這里做了一樁虧本買賣,這次,她又帶著人過來了,不會是還想在他這里撿便宜吧?</br> 思及至此,衛(wèi)儼馬上提起精神來,他決定這次堅決不要送給容真東西了。</br> “衛(wèi)老板。”容真站在寶器閣里,喚了衛(wèi)儼一聲,“你在嗎?”</br> “在。”衛(wèi)儼把自己手里把玩的木簡丟在桌上,迎了上來,面容有些嚴肅。</br> 容真上一次見這位老板時,他還和藹可親,她忍不住抱著阿玄,深吸了一口氣,感到有些緊張。</br> 衛(wèi)儼見他險些嚇到容真,便微笑說道:“兩位姑娘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覺得有些憂慮而已。”</br> ——這些事主要與他白送給容真的那枚玉佩有關(guān),楚池內(nèi)洞府的傳承啊……那可不一般了,他怎么就拱手送出去了。</br> “沒事。”容真搖搖頭,“我身邊的這位姑娘要買法寶。”</br> 衛(wèi)儼打量了一下姚青露,馬上確認了姚青露是上品木靈根,便喚她過來。</br> 在走進內(nèi)殿的時候,衛(wèi)儼裝作不經(jīng)意,實際上有些酸溜溜地問道:“我贈給你的那枚玉佩,打開了楚池洞府,你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什么法寶?”</br> “不是我,是我?guī)熋谩!比菡媛牭叫l(wèi)儼這句話,猜測出他方才露出的郁結(jié)表情來自于什么,她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我把玉佩送給她了,她在洞府里拿到了一把名為‘落梅’的傘。”</br> “落梅啊,在兵甲譜上有記載,我以為它遺失已久了,沒想到藏在楚池洞府里。”衛(wèi)儼越想越心痛。</br> “說起來,上一次你沒能得到共鳴的法寶,正適合這位姚姑娘。”衛(wèi)儼在存放法寶的柱子上,將一枚桃色的花瓣取了下來,“姚姑娘,春吻,木屬性的法寶,很適合你。”</br> 姚青露見這粉色花瓣可愛,便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了一下,這春吻馬上化為漫天的飛花,圍繞著她旋轉(zhuǎn),若是有心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漂亮的花瓣并不柔軟,反而每一片都能變?yōu)閵Z人性命的利刃,在加上春吻還有載人飛行的功能,這法寶確實不錯。</br> 容真看到姚青露被花瓣環(huán)繞,美得像林中仙子一般,忍不住低頭看了眼纏在自己手腕上的金索。</br> 這定波也太不好看了,若是可以選擇,她也想要春吻。</br> 阿玄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情緒,這只黑貓也使勁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定波就是又難看又沒用,如果可以,他希望容真趕緊把定波給丟了。</br> 容真一個人在旁邊暗中對比誰家的法寶好看一點,那邊姚青露已經(jīng)開始向衛(wèi)儼咨詢春吻的攻擊力與使用方法了。</br> 當然,姚青露對這法寶很滿意,她當大小姐習(xí)慣了,從來沒有過問加錢的習(xí)慣,直到交易達成,她才問衛(wèi)儼道:“這春吻,需要多少靈石?”</br> “姚姑娘,要五千枚上品靈石。”衛(wèi)儼決心要把從容真那里虧了的錢在姚青露這里賺回來。</br> 容真聽到這數(shù)字直接愣住了,比她的定波要貴兩倍多,算了,她還是用丑的吧。</br> 姚青露聽說容真用了薛景嵐一部分靈石在寶器閣買了法寶,還以為這里的法寶也沒想象中的貴,畢竟薛景嵐看起來就是個貧窮的劍修,結(jié)果這個價格一出,就算是財大氣粗如她,也要猶豫一下了。</br> “這么貴?”姚青露挑眉問道。</br> “上次賣給容姑娘的是積壓在庫房里的法寶,這春吻是店里許多修士都看上的法寶,價格自然不同。”衛(wèi)儼微笑著對姚青露解釋道。</br> “容真——想想辦法……”姚青露湊過來,低聲對容真說道,“我就帶了五千枚上品靈石,在這里都花光了,我就沒錢請你去酒樓吃飯了。”</br> 容真立馬認真起來,拿出自己上一次在衛(wèi)儼這里講價的架勢:“衛(wèi)老板,我也算是回頭客了吧,這五千枚靈石……”</br> 衛(wèi)儼早就聽到了姚青露對容真的碎碎念,在拿捏價錢上他可是熟練得很,去聚仙樓吃一頓的價格是三十枚上品靈石,那他就少要三十枚上品靈石。</br> “少三十枚上品靈石。”衛(wèi)儼伸出三根手指頭,“兩位姑娘,這可不能再少了,蓮華派里一位女修也想用這個價格買,我都沒答應(yīng)。”</br> 姚青露思來想去,還是舍不得春吻,只能乖乖掏錢付賬,當然,在離開寶器閣的時候,這位衛(wèi)老板唇邊意味不明的笑容讓她覺得自己被宰了。</br> 春吻確實值得這個價錢,有了這個法寶,姚青露在宗門大比里也能極大提升自己的實力,所以她拉著容真走進須彌城里最大酒樓的時候,臉上還掛著興奮的笑容。</br> 容真也笑瞇瞇的,因為她馬上就可以白吃白喝了,結(jié)果剛進聚仙樓,她就在某一處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br> 幾乎是下意識的,容真把阿玄從自己的肩膀上抱下來,緊緊地環(huán)在了自己的懷里,似乎在保護他。</br> 因為在兩年多前,阿玄還撓了那個人的帥氣面龐一下,也不知道這位當事人后來怎么樣了。</br> 容真很是心虛,她一面護著阿玄,幾乎是貼在了姚青露的身側(cè),試圖用這位姑娘高挑的身子遮擋住自己。</br> “你干嘛?”姚青露不喜歡別人跟她貼貼,往側(cè)旁躲了一點,“你在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