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br> 在場沒有人不認識陳勁生。</br> 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br> 陳勁生來了,可就不是互相道個歉就完事兒那么簡單的了。</br> 宋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愣了一會,趕緊走過去,“你怎么來了?”</br> 陳勁生進屋后就沒再看倪迦一眼,他坐進沙發里,側著頭點燃一根煙。</br> 整個房間只有他一人在抽煙,倪迦卻覺得滿眼都是迷霧。</br> 他不說話,包廂里就沒人說話。</br> 沉默了半晌,顧南銘開口了。</br> “你想怎么樣?”</br> 陳勁生聽見,倏地笑了一下,呼出一口煙,“輪得到你問?”</br> 顧南銘瞬間像吃了蒼蠅,臉色變得極難看,但這么多人看著,何況他比陳勁生年齡大,他回了一句:</br>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br> 這句話下去,整個包廂陷入一片死寂。</br> 宋彰心里咯噔一聲,完了。</br> 果然,下一秒陳勁生就像被惹怒的野獸一般,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直接踩著茶幾從上面跨過去,揪住顧南銘的領口往墻上狠狠一摔。</br> 砰的一聲悶響,顧南銘整個人被猛力震的頭暈眼花,發出痛苦的□□。</br> “老子用得著跟你好好說話?”</br> 陳勁生掐住他的脖子,語氣狠戾至極,臂膀的肌肉緊緊繃成幾道凌厲的線條。</br> 在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br> 都說陳勁生打架狠,但沒想到他這么狠,脾氣根本陰晴不定,一點就著。</br> 真像個不要命的瘋子。</br> 倪迦嚇懵了,后一秒反應過來,沖上去攔陳勁生又揚起的胳膊,但他比她快,一拳砸在顧南銘左臉上。</br> 顧南銘也被惹怒了,低吼一聲,抹了把臉一拳揮回去,拳力帶風,卻是生生讓陳勁生截住,反手一擰,顧南銘的胳膊瞬間變形。</br> “啊!”錯位的地方鉆心的疼,顧南銘神色扭曲的跪到地上。</br> 陳勁生一點沒反應,拎起他的衣領,一拳又要打下去。</br> 倪迦尖叫著喊他:“陳勁生!”</br> 陳勁生打架沒人勸得住,但倪迦這一聲,卻像鎮定劑打進他狂暴的身軀里。</br> 他停下動作,甩甩手,從顧南銘的身體上跨過去。</br> 前后不過三分鐘,像一場腥風血雨席卷而過,顧南銘滿臉痛苦的平攤在地上,陳勁生神色如常,他重新叼了根煙在嘴里,沒點,目光陰寒。</br> 眾人集體噤了聲。</br> 倪迦沖過去在顧南銘身邊蹲下,小心翼翼的扶他,“還能起來么?我送你去醫院。”</br>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軟。</br> 顧南銘吸著冷氣,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抓倪迦的手,想借她的力站起來。</br> 陳勁生臉色瞬間轉黑,他把煙從嘴里拿下來,沉聲道:“松開。”</br> 顧南銘下意識想松手,但被倪迦反手握住。</br> 陳勁生語氣更沉,“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br> 這回,倆人都沒動作了。</br> 倪迦忍無可忍,她回過頭,“能不能先送他去醫院?”</br> 陳勁生冷眼看著她。</br> “求你。”</br> 他沒反應。</br> “求你了陳勁生。”她重復一遍。</br> 她低聲下氣的樣子,讓他面色稍有緩和。</br> 他討厭她總擺著一張漠不關心的臉看任何人,尤其,那樣看他。</br> 陳勁生出聲:“宋彰。”</br> 宋彰一個激靈,“啊?”</br> “送醫院。”</br> “啊,噢。”</br> 打完人還把人送醫院?陳勁生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br> 宋彰心里嘀咕著,人已經過去扶顧南銘,臨走前,他看到倪迦低著頭站在那里,長發垂下來,看不清神情。</br> 宋彰心里嘆了口氣。</br> 這幾年,陳勁生再怎么渾,也沒渾到這種地步。</br> 還是對著個女的。</br> 宋彰有種預感。</br> 陳勁生遲早得栽在這女的身上。</br> 無論是恨,還是愛。</br> **</br> 宋彰扶著顧南銘離開,房間其他人還呆在原地。</br> 吳澈和宋彰弟弟早就傻眼了。</br> 陳勁生看他們一眼,聲音冷淡,“出去。”</br> 一行人火速離開,生怕慢一秒出門都會被揍。</br> 只剩倪迦。</br> 陳勁生坐進沙發里,兩胳膊撐在靠背上,他看了那個失了魂似的女人一會,開口,“你準備站到什么時候?”</br> 倪迦抬頭,把長發撩到腦后,起身,走到他面前。</br> 兩條筆直的長腿在陳勁生眼前晃。</br> “我替顧南銘給你道歉。”她淡淡說,“還有吳澈,你代我給你朋友說一聲,我替他道,如果你們不滿意,來找我就好。”</br> “替?”陳勁生抬眼,眼皮折出一道淺淺的褶,“你還挺看得起自己。”</br> “那不然呢?我還能怎么辦?”倪迦語氣平靜,眼神一片空洞,“如果你還氣三年前的事,我給你跪下也行。”</br> 她整個人的生氣正在一點一點流失。</br> 陳勁生眼神漸冷,唇線抿成一條線。</br> 倪迦見他不說話,膝蓋一彎就往地上跪。</br> 陳勁生一把揪住她,反手摔進沙發里,她像彈簧一樣蹦了兩下,又被他抵在沙發靠背上。</br> 他逼近,“倪迦,你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演給誰看?”</br> 倪迦平靜的回視他,聲音放緩,“陳勁生,你別不講道理。”m.</br> “不講又怎么?”</br> 倪迦不說話了,眼睛垂下去,睫毛長而細,一顫一顫。</br> 陳勁生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兩指就能捏住,她瘦的離譜。</br> 她一張臉被扳起來,被迫對上他漆黑的眼。</br> “倪迦,會講道理的我早就死了。”陳勁生一字一句的說,“聽懂沒有?”</br> 他所有的善意,柔軟與良知,在那個混亂不堪的下午,被狠狠的揉碎,再也無法回到他的身體里。</br> 倪迦看著他。</br>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靠近他。</br> 也讓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對她的恨,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br> “陳勁生。”</br> 倪迦輕聲叫他。</br> 陳勁生胳膊撐在她臉旁,低下頭看她。</br> 她在他臂間抬起頭,問:“這是我跟你的戰爭嗎?”</br> 他目光有些譏誚,“你拿什么和我爭?”</br> 是啊。</br> 她現在還有什么資本。</br> 倪迦笑了笑,說:“我會恨你的。”</br> 陳勁生不在乎,“隨你。”</br> 倪迦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她胳膊抵上他的胸膛,推開他,一直走到包廂門口。</br> 包廂門拉開,門外站著一黑裙美女。</br> 不知道站了多久,此時看她的眼神有點兒嚇人。</br> 眼睛還有點紅。</br> 倪迦看了她的胸一眼,又看看她臉上濃烈的妝容。</br> 小姑娘裝熟女。</br> 許禾妍順著她的目光低下頭,觸電了般后退一步,瞪她,“你和陳勁生在里面干什么了?”</br> 原來是討情債的。</br> 她差點忘了,包廂里那人,除去那個變態性格,長得確實不錯。</br> 倪迦笑了笑,“自己進去問他不就知道了?”</br> 說完,也不等她什么反應,直接越過她離開。</br> 許禾妍盯著那抹遠去的窈窕背影,只覺得一陣妖風拂過。</br> 她剛剛扒在門縫上看,幾乎不相信那是陳勁生。</br> 眉眼還是那副冷硬眉眼,但他眸中只印的出她一個人的身影。</br> 他所有的目光都跟隨著她。</br> 而那女的,一言一行都透著嬌媚,是渾然天成,是骨子里的。</br> 她被陳勁生那樣粗暴的對待。</br> 他從來沒有對女生那樣過。</br> **</br> 倪迦從百樂門出來,一直站在路邊給顧南銘打電話。</br> 打了幾通,都沒人接。</br> 倪迦舔了舔唇,估計他是生氣了。</br> 畢竟是陪著她來的,又平白無故挨頓打,這會得恨死她。</br> 倪迦正發著愣,手機又響起來,一串陌生號碼,但是本地的。</br> 她接通,喂了一聲。</br> “是我。手機沒電了,我借宋彰的。”</br> 倪迦面色緩下來,慢慢沿著路邊走,“你胳膊怎么樣?”</br> “接上了,嗨,多大事兒。”</br> 顧南銘口氣輕松,還是原來那個吊兒郎當的調調,但她知道,好歹社會上混的,哪有白白挨打的道理。</br> 可是,她和陳勁生之間的恩怨,她不想牽連別人。</br> “顧南銘,你別去找他了,這事是我對不起你。”</br> “跟你沒關系。”顧南銘說,“之后的事也不用你管。”</br> “什么事?你還想惹事?”電話那邊傳來宋彰由遠及近的聲音,“你他媽人還在醫院,就想預約下一次了?我警告你,這次因為倪迦在,陳勁生才能收手,再有下一次,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點逼數行不行?”</br> “關你什么事?你他媽閉嘴吧!”顧南銘扭頭罵完,又回頭安慰倪迦兩句,正準備掛電話,倪迦沉聲打斷:“你把電話給宋彰。”</br> 顧南銘皺眉,“你別聽他胡說。”</br> 倪迦重復,態度強硬,“給他。”</br> 顧南銘沒辦法,一邊把電話扔給宋彰,一邊用好著的胳膊揮了揮拳,做口型道:你敢罵她,老子揍死你。</br> 宋彰白他一眼,接過,“有事?”</br> “宋彰。”那邊的女聲淡淡傳來,話卻帶著一股狠意,“你少在那邊皇上不急太監急,再有下一次,我不會讓他動我身邊的任何人。”</br> 宋彰倒是第一次見性格如此強烈的女人,好笑道:“既然你這么有本事,剛才怎么不攔?”</br> “你用不著激我。”倪迦在那邊冷笑兩聲,“我有自己的辦法。”</br> 宋彰覺得有趣:“什么辦法?”</br> 倪迦只說了四個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