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br> 當晚，陳勁生挨打的視頻就風風火火在網上傳開了。</br> 視頻被人發在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總群里，大家紛紛涌入發布者的空間，有幾個還不嫌事大的直接轉發了完整視頻。</br> 看到的人越來越多，隨后，轉發量猛增，不到一小時已經破千，還被人發到了學校貼吧，評論里清一色的感嘆號和難以置信。</br> 感嘆陳勁生竟然有這樣低微的過去，難以置信他下跪的對象，竟然是肖凱明。</br> 當年同樣稚嫩的臉龐，角色和地位卻和如今天差地別。</br> 視頻顯然是幾個人換著拍的，前面拿手機的是肖凱明，他對準陳勁生的臉扇他耳光，一陣顛簸后，換成另一個人在拍，畫面里，陳勁生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被幾個人圍毆，看起來可憐又絕望。</br> 可能是拍攝者的私心，鏡頭多次掃過一個女孩，她有一張美與媚交融的臉，正掛著明艷艷的笑，站在一旁悠閑的觀看。</br> 笑容里的嘲諷和高高在上，絲毫沒有遮掩。</br> 那女孩是誰，并不難認，她的氣質太過獨特，漂亮又勾魂的，眾人腦子里只閃過一個人。</br> 倪迦。</br> 更驚的是，她一腳踢倒了不肯下跪的陳勁生。</br> 二十多分鐘的視頻，充斥著暴力和欺壓，陳勁生最見不得人的一段往事，他有意去隱藏，甚至去毀滅掉的一段往事，就這樣大刺刺的傳開了。</br> 倪迦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兒能引起如此之大的轟動，她以為的沒有人敢議論陳勁生，也只是她以為。</br> 這個時代，人們擅長巴結與追捧，也熱衷于墻倒眾人推。</br> 他們的目光能使你成賢成圣，也能視你如過街老鼠。</br> 一夜之間，眾說紛紜，流言蜚語肆意增長，絕不是些好聽的話。</br> 陳勁生平時不是靠人格魅力服眾，而是他乖戾的性格，生人勿近的氣場，他讓人害怕，不愿意招惹。</br> 當然也有不少同情他遭遇的。</br> 但那是心高氣傲之人最不需要的。</br> 對于陳勁生來說，如果第一次是生理傷害，這一次就是心理傷害。</br> 這些視頻和留言，真真切切的貼在他的臉上，告訴著他無論過去多久，曾經的你，都是那么破敗不堪，任人踐踏。</br> 他往后所有的掙扎，不過是想洗清這段黑暗的過往。</br> 倪迦看著持續上漲的轉發量和評論，涼意從心底蔓延，直至她握著手機的指尖。</br> 她靜靜看著發布者這個似曾相識的空間背景，神色難辨。</br> 肖凱明比她想象中的更絕。</br> 他想害陳勁生，還要拉她下水。</br> 倪迦在這一刻，相信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br> 她腦海里閃過肖凱明痛苦的模樣，自嘲自己那點可笑的慈悲心，竟然在千瘡百孔，無暇自顧之后冒了出來。</br> 她到底在可憐誰啊。</br> **</br> 倪迦原本每天在高三刷個臉，就已經成為有點知名度的人了，昨天的視頻一傳，今天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變味。</br> 但無論涉及到的人物還是事件，都比較敏.感，所以一上午過去，大家都沒太敢主動問。</br> 中午午休，楚梨叫她一起吃飯。</br> 剛開學時她也在吃飯的時候叫過倪迦，但她屢次拒絕，她就不再邀請了。</br> 今天，她又叫了一次，趙茹在她旁邊一個勁的攛掇，“一起吧一起吧。”</br> 她滿臉按耐不住的八卦因子，倪迦盡收眼底。</br> 但她今天委實不想一個人吃飯。</br> 于是答應了。</br> 三個人去食堂后，自然又是迎來四方的打量。</br> 趙茹很享受這種受人矚目的感覺，她故意順了順發絲，大聲問：“倪迦，你想吃什么呀？”</br> 話一出口，正在排隊的很多學生都往她們那邊望去。</br> 楚梨扯扯她，“你聲音小點。”</br> 倪迦心底突然涌上一絲后悔，或許她就不該來食堂。</br> 楚梨見她神色冷淡，過去小聲說：“你先找個位置坐吧，我幫你打飯。”</br> “嗯。”倪迦道完謝，迅速轉身走了。</br> 飯點的食堂基本座無虛席，倪迦過去的時候，前一桌的女生正好吃完。</br> 她抽出紙巾，把桌子擦干凈，然后等著她們。</br> 很快，楚梨和趙茹端著餐盤找到她，楚梨給她打了份基礎餐，一葷兩素，還有一碗湯。</br> 趙茹眼睛一直繃的圓溜溜，昨天那個視頻她看了不下五遍，那個混混似的女孩，她十分確定就是倪迦。</br> 趙茹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可惜她還沒醞釀好怎么說，視頻的男主人公就出現了。</br> 倪迦心底那股交織的不安和焦躁，終于在此刻達到了頂峰。</br> 陳勁生長腿一跨，翻進座位，直接坐在她旁邊。</br> 他身后的宋彰雙手插在口袋，笑瞇瞇的跟她們打了聲招呼：“hi。”</br> 倪迦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變僵。</br> 那種感覺，像一千根針同時扎向她，密密麻麻的襲遍全身。</br> 陳勁生應該是剛抽過煙，他身上的煙草味很重，包裹著她鼻翼間的空氣。</br> 倪迦把筷子慢慢放在餐盤邊，緩聲問：“你有事？”</br> 她聲音并不大，但在此刻異常清晰。</br> 原來，人滿為患的食堂也可以安靜成這個樣子。</br> 陳勁生沒說話，直接端過她面前盛湯的碗，仰頭，一口氣喝完。</br> 他揚起的下巴弧線，干凈又漂亮。</br> 他喝完，把不銹鋼碗不輕不重的扔在桌子上，然后提著她的后衣領，起身，把她從座位上拎起來。</br> 陳勁生自己跨出座位，把她也拽出來，倪迦來不及伸腿，傾斜的身子帶動長凳，在瓷磚地上劃出尖銳的刮擦聲。</br> 陳勁生轉過頭，對著一邊已經嚇傻的楚梨說：“給她下午請個假。”</br> 宋彰笑著接過話，“謝了，同學。”</br> **</br> 倪迦被陳勁生拎著出了食堂。</br> 一路上，不少人都投去詫異的目光。</br> 倪迦終于受不住，反手去抓陳勁生的胳膊，“放開！”</br> 陳勁生無動于衷，他腳步生風，走的極快，她在后面跟的踉踉蹌蹌。</br> 倪迦尖叫：“你放開！”</br> 陳勁生猛的停住，一用力，就把她甩到自己跟前，改為掐住她的脖子，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陰寒。</br> “倪迦，這就是你的辦法？”</br> 她明白他在說什么，顧南銘進醫院的那天晚上，宋彰在電話里問她有什么辦法對抗陳勁生，她回答了四個字。</br> “同歸于盡。”</br> 那是她最壞的打算。</br> 但絕不是像肖凱明這樣低劣至極的手段。</br> 她被他掐的呼吸不順，掙扎著去推他，陳勁生整個人散發著低氣壓，他渾身緊繃，肌肉發著力，她觸到的是他冰冷的胸膛，硬的像塊鐵。</br> 她根本推不動他。</br> 倪迦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br> 陳勁生突然湊近她，語氣冰冷，帶著咬牙切齒的狠意：“你不是喜歡發視頻么？我今天陪你多拍幾個。”</br> **</br> 昨晚，倪迦打開視頻發布者的空間，突然就怔住了。</br> 早幾年流行玩小號的時候，她也和朋友一塊申過一個，還在空間里發過幾張照片。</br> 而這個小號，存在她舊手機的qq里，也是肖凱明用來廣傳視頻的賬號。</br> 他還“好心”的幫她清空了相冊，只留了一張她的背影。</br> 或許別人看不太出來那是誰，但陳勁生一定可以。</br> 當年的她喜歡把頭發染的花里胡哨。</br> 照片里，倪迦站在陽光下，挑染的幾縷銀灰色頭發散在肩頭，張狂又扎眼。</br> **</br> 陳勁生把她推進一間空教室，里面已經聚了五六個人。</br> 這是學校的舊樓，教室都是空的，學生已經全部搬去新的教學樓。</br> 聚在這里的都是全校眼中的熟面孔，打架事件必有的人名。</br> 肖凱明也在。</br> 但他顯然已經挨過一輪，鼻青臉腫的蹲在角落，他的不遠處，是一部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br> 那是她昨晚給他的手機。</br> 倪迦看完這個場景，那句“視頻不是我發的”，怎么也說不出口了。</br> 她不知道陳勁生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肖凱明交代出去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沒有理由再為自己辯解了。</br> 視頻是她給的，和是不是她發出去的，已經沒有任何區別。</br> 更何況，陳勁生不會給她解釋的機會。</br> 用不著她多想，陳勁生又一次拽起她，提著她走到墻角，把她朝肖凱明的方向甩過去。</br> 她太瘦了，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用力道掌控她，他對她下手又沒有輕重，她沒站穩，膝蓋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br> 很痛。</br> 她倒在肖凱明身上。</br> 視頻里極為囂張的兩個人，此時狼狽不堪的擠在這個角落里。</br> 其他幾個人錄著像。</br> 陳勁生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倪迦，我要是你，我就有多遠滾多遠，而不是想盡辦法把那個破視頻發出來，再一次提醒我，不該放過你。”</br> 他說這么多話倒是罕見，一字一句，在冰上刻字似的。</br> 倪迦從肖凱明身上爬起來，問：“如果我滾遠了，能怎么樣？”</br> 陳勁生說：“我會把你忘了。”</br> 腿上的疼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倪迦輕笑了一聲。</br> 他好像完全不把她當女人看，先是拿籃球砸她，再是提著她的衣領摔來摔去。</br> 太多畫面擠進腦海里，她有些混亂。</br> 倪迦覺得，她忍夠了。</br> 她慢慢抬起眼，一寸一寸，沿著他的身形移上去。</br> “陳勁生，你忘得了我嗎？”</br> 她眼睛勾著他，媚意四起。</br> 陳勁生渾身氣場驟寒。</br> 宋彰眼見他越來越不對勁，趕緊出聲打斷，“倪迦，你都到這個份上了，收斂點行么？”</br> 他就沒見過這么妖的女的。</br> 上一秒還可憐兮兮，下一秒就能換個人。</br> 偏偏陳勁生誰都不待見，就著她的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