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了屋,兩人一陣沉默,空空曠曠的兩間土坯屋里,幾乎能聽到兩人呼吸聲。
良久,羅樹琴才道,“你就沒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杜向東詫異抬頭,看她表情嚴肅,第一反應就是她知道了。
是啊,這么大的事。
只要她出門走一走,村里那些愛八卦的大嬸多說兩句,她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怪只怪他心存僥幸,生怕她知道會離開自己。想能瞞一時是一時,反正他也不是原身,不會沉迷賭博,悄悄賺錢還掉這筆債也就得了。
起碼在那時知道,應該會好點。
可惜他的打算落空。
此時他只得默默看看四周,鍋臺旁邊的菜板和菜刀收起來,又把墻角放著的掃帚收到門后,這才咬牙道,“是的,對不起,我以后不會了。不過你放心,這事我會盡快解決的,半年,哦不,幾個月應該就沒問題了。”
羅樹琴瞪大眼睛,“半年?你還要再做半年,可你之前答應過我不做的呀?”
“之前?”杜向東聽出不對勁,“你、說的、是哪件事?”
羅樹琴也愣了愣,“擺攤啊。我出去打水時聽說的啊。”
她今天做飯,看缸里水不多了,想著能拎點是點,便帶著兩個兒子出去打水。
正打著就碰到以前一塊下鄉的知青,就聊了兩句。
不過因為缺失掉這五六年,兩人其實也聊不了什么,于是正想打個招呼走呢,就聽到對方說起這件事,還說讓她提醒她男人可得小心點,這事要是被人舉報可大可小的。
她當時呆了呆,什么也沒說,領著兩個兒子就趕緊回來了。
怎么不是這事嗎?
羅樹琴心有些發慌,“你說的什么事?”
這哪個碎嘴子說的,肯定沒安好心。
不過不管怎樣,杜向東也沒想再瞞著,于是便把原身之前欠的賭債一五一十說了,當然他也不可能說自己是穿書的,這事太離奇,說出也沒人信,而且這個情況好像他在逃避責任一樣。
羅樹琴聽了愣了足足十幾秒,反應過來便進屋了。
杜向東心內有些惶然,在農村這種事可是大事,擱一般人家媳婦,那得手邊有啥趁手抄起來就得打起來,然后再扯著去打離婚才對。
畢竟這筆錢放這年代要掙十年還能還上,這足以讓一個普通人絕望了。
可現在媳婦居然沒反應,這讓他不知所措,他跟了上去,“媳婦,這事是我不對,我以后一定不會了。”
“我知道,我知道這事我怎么說都沒用,你以后看我表現行嗎?”
“你開柜門干嘛,行吧,你拿啥打我一頓吧,我絕不還手,只要你消氣就行。”
杜向東一頓叨叨,然后也不看媳婦到底拿出了個啥,就緊緊閉著眼睛,等待某個不明物體往自己身上招呼,他打定主意讓媳婦出氣,把這事趕緊了了。
誰知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想像中的痛感,他一點一點的撩起眼皮,就看到媳婦抱著個瓦罐面無表情的站在面前。
這?
這瓦罐是他家裝錢的那個,還是前兩天他讓媳婦裝這里的。
“反正也是你賺的,拿出還錢吧。”羅樹琴將罐子往他懷里一塞。
杜向東被動的接過罐子,在媳婦眼中看到了一絲不舍。
他只得蒼白的安慰,“我有辦法的,你放心。”
羅樹琴不在看他。
他有屁辦法。
下午杜向東活都沒心情干了,就坐在生產隊的豬圈外發呆,想著還有什么法子能盡快弄到錢。
可想來想去也就那幾樣,正發著愁就見老楊頭背著筐牛糞經過,他雖心情不佳,還是站起來一把奪過牛糞,就好像跟牛糞有仇一樣,幾步走到平板車上,哐嘰把一筐糞倒上去。
然后再大步流星回來打算把筐還給老楊頭,可是他走到近前,卻發現老楊沒有接筐的意思,而是扭頭就往回走了。
“誒?我說老頭兒,你干嘛呢,給我站住。”他罵罵咧咧的追了上去。
在外面人看來,就好像他又日常罵老楊似的。
杜向東追著老楊到牛棚,聲音才小了些,“老楊,你干嘛呀?筐不要了。”
誰知原本背對著他的老楊,突然回過頭,遞過一張好似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皺巴巴的紙,上面還寫著字。
“蘇振興。”杜向東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老楊啞著嗓音開口,“他是我學生,在市百貨大樓工作。”
杜向東挑眉,老楊又接著說,“他應該能幫你。”
他有些復雜難言的看著老楊,顯然老楊是知道他的情況了。
“你也別多想,他也許能幫你,也許還幫不上呢。”老楊又說。
杜向東想把紙條推回去,想說自己之前幫他不是圖這些,可這樣又不免有些矯情,于是很多話便都咽回了一句,只化作一句,“謝謝。”
“別謝我,”老楊滿是慈和的臉上皺紋扯了扯,露出一點點笑來,“就是你那肉包子太好吃了。”
說著他不自在的還有些咽口水。
杜向東笑道,“行,等我回來再做給你吃。”
老楊忙擺手說不用。
接下來,杜向東抓緊干活,放工就趕緊回了家,在飯桌上便跟羅樹琴說了這事。
“去市里。”羅樹琴喝粥的動作一頓。
“對,明天我就跟大隊長請假去,回頭你們跟我一塊去。”杜向東不放心老婆孩子在家,白天把那兩人懟了,這事也沒解決,他怕萬一那些人找上門來。
羅樹琴垂眸,“我不去。”
她好似知道杜向東想什么,又補充了句,“村里這么多人,我不怕。”
杜向東看她語氣堅定,也不好再勸,只好又道,“那行吧,回頭我跟大隊長和隔壁鄰居都說一聲。”
羅樹琴沒再理他,只是低頭喝自己的粥。
杜向東看她樣子,也不敢再說什么,心里萬分忐忑。
屋里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兩個孩子似乎感覺出家里氣氛也不對勁,小臭蛋看了爸爸媽媽一眼,想問也們是不是在他們不在的時候又吵架了。
他雖然人小,記住的東西不多,但爸媽以前經常吵架打架,家里亂糟糟的情況他是記得的,此時想起,大眼睛里滿是擔憂。
杜向東看小兒子抬頭看過來,趕緊道,“哎呀,都是爸爸不好,白天把細面都弄面條了,晚上只能喝粥了。爸爸以后一定努力干活,爭取以后頓頓都能吃上細糧。”
小臭蛋聽了果然信了,大眼睛彎了下來,“嗨,粥挺好喝的呀,爸爸,我愛喝粥的。”
說著他又端起碗探著小身子給媽媽碗里倒,“媽媽,我人小,喝不了那么多,你多喝點。”
經爸爸一說,他就以為媽媽因為這個事生氣了。
羅樹琴被小孩子這一舉動給暖到了,她聲音有些顫,“你喝,媽媽還有呢。”
小狗蛋看了看爸爸,小眉頭也松了松,一言不發的把自己碗推到媽媽跟前。
羅樹琴看著兩個貼心的兒子,突然就毫無征兆的落了淚,摟著兩個兒子不撒手。
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人這么關心她過。
晚間,一家人吃過晚飯,照例洗了澡,小哥兒倆終于放心的熟睡后。
杜向東便把自己準備好的紙遞給了羅樹琴。
羅樹琴接過看了眼,小聲疑惑,“保證書?”
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以前在老家時,隔壁鄰居男人經常出去喝酒,媳婦讓他寫了無數張保證收,但仍屢教不敢,這玩意騙鬼鬼都不信。
“對,你往下看。”杜向東說道。
羅樹琴只好耐著性子往下看,雖說字歪歪扭扭,但意思表達清楚了。
無非是杜向東對這件事認識到了錯誤,表示深深的歉意,保證以后不再犯之類的,羅樹琴看到這都不想再年了,覺得這人哄人還真有一套,以前自己是不是就這么被他哄到手的。
可她接著往下看,就瞪大了眼睛。
下面說,如若再犯,以后不但認罵認打認罰,如果不行可以提供她的任何要求,凈身出戶,這套房子留給她也可以。
“你?”羅樹琴驚訝了,雖說這只是農村兩間土坯房,但好歹也是個窩。
她今天其實想了很多,賭博這種事可是大事,有這一次難保沒下次,她甚至想到了離婚。
可想到兩個孩子,又想到自己也沒有去的地方,就猶豫起來。
晚飯的時候,她被兩個孩子深深的暖到了,更不想離開他們。當然,她也知道自己要是帶兩個孩子是不現實的,一是杜家肯定不會同意,二是自己也沒有什么能力可以讓他們吃飯。
這一下午她都在想該怎么辦,可她萬萬想到對方替她想好了。
她驚訝的看著對方。
杜向東忙解釋,“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會再干這樣的事了,不會給你把我趕出去的機會。”
羅樹琴眼神復雜的看著他,最后終于道,“行,以后就看你表現了。”
杜向東終于松了口氣。
當天晚上,他進了空間做了幾款老式點心,也就是這時代比較受歡迎的那些,又拿裝了一小盒果脯,打算去市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