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通州境內(nèi)。
    李銳腿部的淤青被蔣師父推開以后,他只歇了一天,便又開始上路了。
    李銳雖然從小就沒吃過苦,更沒有受過罪,卻天生是一副堅毅的性子,一件事想要做到,就是咬牙忍,也要堅持下來。除了第一天他因為腿部抽搐叫過一聲以后,便再也沒有叫過苦,喊過累。
    李銳和杜先生他們來通州,是因為通州派出來賑濟災(zāi)民的御使,乃是御史臺的御史中丞周青。當年岐陽王造反,便是這位御使看出的端倪,細心查證,最后才找到的蛛絲馬跡。
    此人也是憑借這一事躍上的“御史中丞”,若不是他的出身實在不高,又沒有什么助力,怕是現(xiàn)在的御史大夫就是他了。
    這位周大人在刑部、大理寺都曾任過官,精通偵查、審訊的本領(lǐng)。杜進年前托著信國公李茂的關(guān)系進的御使隊伍,一起還鄉(xiāng),在路上和這位周大人相交甚歡,雙方均認為對方是有大才的人,在某些觀點上也能一致。
    最主要的是,這位御使大人和杜進的夫人還是同鄉(xiāng)。
    這中間的鄉(xiāng)情一談上,關(guān)系就更親密些了。
    李銳家雖然顯赫,可他是白身,是沒辦法求那些官員和兵士幫著查探他叔父的消息的。圣上只會派出探子去查,卻不愿大張旗鼓,目前也沒有一點他叔父失蹤的消息泄出,說明圣上也不愿意輕舉妄動。
    李銳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卻無法接受只能坐在府里眼睜睜看著等著的事實。所以才在問過杜先生以后,帶著家將出了京。
    當初他叔父出巡的事情并無內(nèi)外通報,乃是臨時受命倉促出的京,一路上也算小心謹慎,就這樣,都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造成了失蹤,可見確實有人在盯著汾州和通州的事情,就防著官府插手。這世上不會有其他人敢冒著天大的風險截殺他的叔父,除非是想謀反。
    所以他們找到了周青。
    周青到通州府,是因為圣上想要用他擅于抽絲剝繭的本事,將通州官吏與背后大族之間復(fù)雜的關(guān)系理干凈,等今年雪災(zāi)平復(fù),恐怕圣上就要“秋后算賬”,將這些和大族關(guān)系太深的官員以“瞞報災(zāi)情,賑災(zāi)不力”的罪名給處置了。
    他與其他賑災(zāi)官員不同,除了來往于各個賑災(zāi)的地點以外,也頻繁的出入與一些官員的府邸和衙署,甚至連民間也多有走訪。
    是以李銳和杜進一行人來到通州州府麓興的時候,撲了個空。
    他們在周青的住處等了半天,才終于等到了回來的周青。
    周青見是路上相處的極好,約定京城再見的新朋友杜進杜東升求見,心中除了高興以外,也大為疑惑。
    這人回京的時候還和他辭行過,這才沒多久,又來了通州……
    “東升兄,明明你已經(jīng)返京,為何又還了鄉(xiāng)啊?”周青帶著笑容在驛館的大廳里和杜進拱手問好,“咦?你身邊這孩子看起來如此俊秀,某非是你的哪位子侄,帶來特意與我相識的?”
    難道是看自己和他相交甚歡,所以想要趁機為子侄求個前程,或是請自己收他為徒?若真是這樣,那這杜東升還要不要結(jié)交,就要再考慮考慮了。
    杜進見周青這么說,便知道他對自己起了誤會。不過他也不以為意,相交多年尚且還有齟齬的時候,更何況他們只是一見如故,還談不上至交好友的地步。
    杜進搖了搖頭,“我怎么敢擅稱此子的長輩,這是我的一個弟子……”
    “弟子?”周青一驚。
    杜進在京中是執(zhí)教信國公府子弟的,那他從京中來,帶的弟子……
    杜進見周青不住的看向李銳,便笑著撫須道:
    “周大人猜的不錯,這便是李老國公的孫子,現(xiàn)任國公的侄兒李銳。”
    周青驚疑不定地看了眼李銳,不明白杜進帶此還在來正在鬧災(zāi)的通州是為了什么。
    李銳見介紹也介紹過了,寒暄也寒暄過了,忍不住從杜進身邊走了出來,對周青施了個晚輩禮,開口說道:
    “周大人,小子的家叔在巡查汾州馬場的途中失蹤了,所以小子冒昧前來,求大人相助?!?br/>
    李銳最愛聽祖母講“三國演義”,那些謀士高人說話向來是一來就直點主題,然后再慢慢揭開端倪。他受此影響很大,說話間也頗有些“一語驚人”的風格。
    那周青果然被驚到,連聲細問,李銳將從奶奶那聽來的消息一一告訴周青,包括叔父為何出京,一百多精銳士兵保護叔父,卻所有人在呂梁地界失蹤,以及馬場扣押了一位參議,當?shù)卣诮┏值鹊取?br/>
    李銳自打進入了變聲期,和別人說話之前都會在心里深思熟慮,務(wù)必不會出錯,而說話的時候盡量言簡意賅地說清主題,就是為了避免用這公鴨嗓子說多說錯,又再來一遍,圖惹人笑。
    這周青越聽越驚,越聽越覺得其中有天大陰謀。
    他在御史臺快十年了,自然是知道如今大楚的局勢是有多復(fù)雜,原本世族和勛貴以及當今圣上的關(guān)系就是在一種非常危險的平衡里慢慢前進,現(xiàn)在又涉及到謀反之事,說不定一下子就會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楚,弄的是分崩離析。
    這些世族可不管御座上坐著的是哪位,誰能給他們背后的家族帶來最大的利益,他們就幫著誰。
    周青按下心中的驚懼之情,仔細看了李銳幾眼。
    “李銳,你可是故去的平章政事李蒙之子?”
    “是,家父正是李蒙?!?br/>
    “你今年多大?”
    “小子今年剛剛十四?!崩钿J躬了躬身,“請大人看在信國公府與大楚百姓的份上,能前往汾州,仔細調(diào)查馬場之事?!?br/>
    ‘古有甘羅十二為相,今有李銳十四出京救叔,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李大人有此后人,泉下有知,也會大為快慰吧。’
    周青心中暗嘆。他聽說李銳只有十四歲,大感意外。他見此子的身形相貌,還以為至少有十六歲了,結(jié)果一問,居然剛剛到十四歲,算不得成人。
    十四歲就有如此的膽識和口才,豈不是虎父無犬子耶?
    他心中有感于信國公府一門英烈,不愿讓其后人寒心,加之御史臺原本就有監(jiān)察各地的職責,此事他責無旁貸。于是便對杜進和李銳面色一整地說道:
    “李銳,東升兄,你們放心,等我稍作安排,立刻就會帶著中軍出發(fā),前往靈原縣一探究竟?!?br/>
    周青看著兩人驚喜的表情,又笑了笑:
    “我此番出京,帶了一千中軍,圣上囑我便宜行事,原本是擔心當?shù)卮笞逵兴悇?,如此一來,正好是‘便宜行事’了。?br/>
    此事杜進自然知曉,他要李銳來找周青,當然不光光是為了周青的才能,而是因為他身后有著一千的中軍。
    若不是有這一千的中軍,當?shù)剡@些官員哪有這么爽快就開倉放糧,又如此積極的配合?一個‘便宜行事’,他們?nèi)暨`令不從,周青當時就可以先斬后奏,回京后至多也不過就是被責問一聲,罰俸幾月罷了。
    李銳見此行如此順利,也不由得大受鼓舞。
    此番出京來果然是對的!
    他若和祖母、幼弟在家一同焦慮,又能幫到叔父一分一毫?若說是胡亂去打探消息,說不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還會給府里添禍。
    要知道,那劉嬤嬤背后之人還沒找到呢!
    此外,王油子所說的那進了江府的探子也極為可疑。江府和晉國公府上過從甚密,而晉國公府自老國公報病休養(yǎng)以后,新任的晉國公就對叔父各種刁難,明顯是不愿意朝堂上再有一個和他一般分量之人。
    若是這些勢力知道了他叔父的危險,借機發(fā)作,怕是叔父原本有十分的危險,也要變成十二分、十五分了。
    李銳見周青答應(yīng)了調(diào)查此事,對周青行了個大禮,就要帶著杜進轉(zhuǎn)身出去。
    周青見李銳居然不和他一起同行,頗有意外。
    “你既然也要去找尋你叔父,為何不與我一起走?你一個少年只帶了些許家將出門,也實在是太危險了。”
    李銳見周大人對他關(guān)切,心中感激,認真回道:
    “大人,并非小子不信任大人,而是有猜測說我的叔父可能是被汾州外的草原游牧部族虜去,向大楚索取贖金。此猜測雖然難以讓人信服,但哪怕有一絲可能,小子總要去盡力去查探一番?!?br/>
    “小子的小舅在涼州邊關(guān)任職,熟知涼州、汾州兩地的胡人情況,小子想去向舅舅借一些精通胡語的兵士,在汾州的牧民中細細打探。若是真的被胡人所虜,是要贖金的,小子就給他贖金,是要其他東西的,小子和他們再行商議?!?br/>
    “無論如何,總要試試?!?br/>
    李銳的臉上滿是堅毅之色,他如今以一己之身四處奔波,全憑著心頭一口悶氣。
    他們府里就像是得罪了天上哪路神明,每次剛剛看到要興盛之時,就總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所有人的希望掐滅。
    先是祖父中風臥床不起,然后是父親中箭身受劇毒,現(xiàn)在唯一的當家人眼看著也要漸漸在大楚的朝堂上立穩(wěn)了,結(jié)果卻生死不知。
    若是蒼天果真不仁,他就越發(fā)要拼出個樣子來。無論老天怎么打壓李家,他們都是不會輕易倒下的。祖父去了還有父親,父親去了還有叔父,若是叔父也不幸有了萬一,李家還有他,有弟弟,除非老天要把他們?nèi)舷露冀o滅了,否則他們一定要打破這個宿命!
    李銳知道自己這輩子絕不會是個弱者。
    因為他不曾甘心,不愿庸碌,也不能有一絲懈怠。
    若說周青先前見他只是贊嘆,如今再聽他一番決心,已經(jīng)是敬佩了。
    當李銳說出要去草原尋找信國公蹤跡的決定時,周青從這個少年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鋒銳犀利的氣勢。
    那是利劍將出,劈風斬浪的氣勢。
    周青凝視了李銳片刻,連聲叫好。
    “好好好,小小年紀,有如此大的決心,周某甚是敬佩。你決意救親,我不攔著你,只是你們就這樣赤手空拳的上路,未免有些危險?!?br/>
    他頓了頓,終于下定決心,一鼓作氣道:
    “護送我出京的中軍配有五十把工部的利器‘神機弩’,每次可連發(fā)五枚弩箭,勁道極大,裝填迅速,乃是防身殺人的神器。我就擅自做回主,去找那郎將,讓他們把這些神機弩借你十把,再給你們配上弩箭。你們身上并無官職,又不是獵民,不可帶弓箭武器入城,這些神機弩易于隱蔽,給你們防身是最好……”
    周青的話讓李銳大喜過望,連聲道謝,就連杜進都沒想到會有這種意外驚喜。
    神機弩乃是國之重器,弩箭不像弓箭,無需長期訓(xùn)練就可快速上手,攜帶又方便,若不是弩機制作復(fù)雜,成本又過高,若是全軍都裝備此等神器,何愁邊關(guān)不平?
    周青攜著李銳的手,領(lǐng)著他們的家將,去了中軍的大營。
    說來也是極巧,老國公的余威尚在,這次來的又是李銳,這趟行的十分順利。
    中軍曾是李老國公所率領(lǐng)的最精銳部隊,后來李老國公上交兵權(quán),將這些精銳交到了先皇手中,成為了楚氏兩代皇帝最依仗的力量。
    這次中軍出京的郎將也是李老國公的舊部,一聽說要借弩機保護李銳的安全,只是略微猶豫了下,就爽快的一口應(yīng)承了。
    他甚至還卸下了自己的神機弩,佩戴到了李銳的左臂上,教他如何裝填弩箭,如何瞄準,如何發(fā)動機關(guān),如何不用另一只手操作也能發(fā)射。他教的仔細,一干人等聽得認真,一時間營帳里只有那郎將一人說話的聲音。
    信國公府的家將們也忍不住心中雀躍。
    他們都是沙場上的老兵,天下平定后才退下來的,當年也曾睥睨沙場,手刃無數(shù)敵人。如今他們感念舊恩,成了李府的家將,又保護著舊主的孫子出京,自然是不敢松懈萬分。
    只是他們只帶了軟劍短刃,連把劈砍的武器都沒有,若是被人襲擊,就怕小主子有個萬一。
    他們死了不要緊,若是連李銳也有失,真是連死都死不瞑目了。
    這神機弩乃是工部研究改良了十年的心血,耗費了無數(shù)人的苦心,這等裝備如今可以借給他們使用,在安全上又多了一絲保障不說,他們這些好戰(zhàn)之人能親手使用這種傳說中的武器,豈能不心中歡喜萬分?
    李銳一行人在通州鳥槍換炮,便和周青、中軍那位郎將等人辭別過,掉頭向西北,徑直往涼州而去。
    汾州草原。
    李茂跟著一群羯人拼命往南疾馳,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真出了羯人的帳篷群,李茂才知道自己先前所說的話有多么可笑。若真給他一匹馬讓他自己回到漢人的地方,怕是他第一天就已經(jīng)迷路自己走到了敵人的包圍里去。
    這茫茫草原里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是差不多的地方,天是如此蒼茫,地是如此寬闊,空曠的地平線上通常連一個標志物都找不到。若不是天上還有太陽,他是一點方向都辨別不出來。可若恰巧是陰天呢?他怕是連路都不會走了。
    “為什么越到南邊遇見的牧民越少?”李茂在馬上大聲喊叫,問身旁的蘇魯克。
    “因為漢人圈草場,把牧民都趕到西面和北面去了!”蘇魯克也一邊喊叫著一邊說:“萬馬奔騰的景象實在可怕,若是不躲避,馬會把人連帳篷一起踩壞,到時候連命都沒有了,還不如遷徙!”
    李茂聽了蘇魯克的解釋,點了點頭。
    他們驅(qū)趕羯人,怕不光是為了圈馬場,擔心他們發(fā)現(xiàn)馬場不對,無意間泄露出去也是個原因。若是離漢人們越遠,牧民們接觸到漢人的數(shù)量就越少,他們語言又不通,這個秘密就能一直瞞下來。
    漢人是不會經(jīng)常出沒在草原上的。
    “首領(lǐng),前方三百馬身的地方有一支漢人小隊,大約有五十人!”一個羯人小伙子站在馬上,以手做檐,用羯語向蘇魯克報訊。
    蘇魯克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所有人往東北方向前行躲避,再換方向去南邊!”
    他們換了方向,躲避掉這群楚軍士兵,卻發(fā)現(xiàn)南面有著更多的楚軍兵士。他們集結(jié)在一起,四面巡邏,眼見著是避無可避。
    李茂心里一涼。
    他估摸著這些人知道他絕對沒有死,而且想著辦法回到汾州,索性封了去南面的通路,只要是有去南面的人就仔細盤查一番。
    除非他會飛天遁地,不然一定能搜出來。
    追殺他的人只有五百左右,可如今就在這草原上,看到的數(shù)量也遠遠不止五百了,這還不包括前面他們殺掉的近五十人。
    這群人到底是誰?到底有多少軍隊?想要做什么?
    大楚如今四方平定,就算是想要興起戰(zhàn)亂,哪怕他們有幾萬軍隊,也是頃刻就被鎮(zhèn)壓的宿命,為何會挑了汾州馬場這么個地方作為據(jù)點?
    李茂腦中一片疑云,這幾乎干擾到他正常的縱馬,有好幾次差點撞到前面那個羯人小伙子的馬匹身上。
    蘇魯克見李茂如此失魂落魄,以為他擔心回不了南方,連聲安慰道:“李大人放心,實在不行,殺出一條血路就是!漢人沒有我們了解草原,不一定就是我們的對手!”
    李茂見蘇魯克絲毫不懼,心中有些慚愧。
    連這些護送他的羯人們都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他作為被保護之人,怎能表現(xiàn)出猶豫?
    李茂當下重重點頭,厲聲道:“好!既然他們想封鎖我們,那我們就殺出一條血路。蘇魯克,你們努力殺敵就好,無需擔心我的安危,我雖然武藝不精,可是防身的本事還是有的?!?br/>
    他拍了拍胳膊上的神機弩?!坝写宋镌谑郑夷茏o住自己,你們可放手一搏?!?br/>
    蘇魯克見李茂如此自信,長嘯一聲,指著前方那幾百楚軍,用羯語大叫著說:“孩子們,我們被這些馬場的漢人們已經(jīng)驅(qū)逐的太久了,都已經(jīng)久到快忘了心頭的血性……”
    “如今重新找回羯人尊嚴的時候到了!讓他們看看羯人也不是能隨意卻驅(qū)趕的牛羊!”
    “喲哦哦哦!”
    “干翻他們!”
    “殺,殺,殺!”
    蘇魯克帶著身后百余羯人向前奔馳,他們在馬上側(cè)翻過身體,讓身子緊緊貼著馬匹,藏匿住身形,全靠雙腿控馬,又拉緊弓弦,緊緊扣著手中的長箭,駕著馬就往前方的楚軍隊伍沖去。
    漢人的這支隊伍正是風四風五所在的“風部”,他們十二人為一隊,一共有五十隊,共計六百人。風四所在的乃是一隊的精銳,卻不明不白的死在羯人手里,后來陸陸續(xù)續(xù)派出去三四個小隊都沒有了蹤影,更是不敢再多分散隊伍。
    他們也曾想到過李茂是被胡人庇護了,卻不知道是哪一支胡人,又不敢每個部族都招惹,只能堵在南面,希望能守株待兔,抓到李茂這只“肥兔子”。
    風部分為日夜兩隊巡邏,他們這三百人正是日間巡邏之人,更南的地方和西面還有“雨部”和“雷部”的兄弟在巡視,保管這李茂插翅也難飛。
    風部一個士兵眼尖,指著那前方的一堆馬匹喊道:“看,那是什么?”
    風部的斥候仰起頭,瞇著呀仔細看了看,笑著說:“是一批在奔騰的野馬,馬上沒有人?!?br/>
    風部的士兵們聽了非常高興,這草原上的野馬群可不多見,尤其是冬天。
    這些馬難道是想南下過冬?
    若是抓到這批野馬,他們“風部”就能多出幾百匹馬來,就算不留著自用,賣錢或者獻給將軍都能得到好處。
    想到這里,這些人眼睛放光,有幾個立刻就解下腰帶,用幾條腰帶纏繞成一個套圈,笑著說道:“兄弟們,發(fā)財?shù)臅r候到了!快去套馬?。 ?br/>
    這話一說,眾人紛紛解掉褲帶,準備做環(huán)圈,誰料他們剛把褲帶解下,就開始發(fā)覺不對。
    這馬居然不避人,是徑直沖著他們奔來的!
    野馬沖撞的力量大的嚇人,這些人也久在草原訓(xùn)練,對草原不是一無所知的菜鳥,當即褲腰帶也不解了,褲子也不提了,拉著馬韁繩就要換個方向躲避。
    他們的韁繩還沒抖動開來,那些野馬的上方突然就出現(xiàn)了無數(shù)人影,這些人穿著毛皮的衣裳,手中拿著長弓……
    “是羯人!羯人偷襲!”
    此時再喊已經(jīng)遲了,羯人的利箭已經(jīng)在近距離里射了出來,羯人之箭極其精準,無數(shù)楚軍的士兵被射下馬去。羯人們只射了一箭,便將長弓往馬下一丟,抽出彎刀等武器,繼續(xù)駕馭還在奔跑的駿馬沖鋒。
    彎刀挾著馬匹帶來的巨大沖力,向?qū)Ψ絻H剩的馬上之人襲去。這些人或被劈成了兩半,或被削去了頭顱,從楚軍隊伍里穿插而過的羯人如閃電般消滅了三百人的騎兵,甚至沒有出現(xiàn)一點傷亡。
    羯人的馬匹踩過留下的尸體,將他們踐踏成肉泥一般的尸骸,他們胸中長久以來積壓的怨氣,終于通過這場殺戮發(fā)泄了出來!
    蘇魯克對著天空放聲大笑,那笑聲是如此輕松快意,那般的豪邁,羯人的青壯年們聽見了首領(lǐng)的大笑,原先的擔心和恐懼也都一掃而空,紛紛都跟著大笑了起來。
    當李茂駕著他的馬趕到了雙方戰(zhàn)斗過的地點以后,浮現(xiàn)在眼前的,就是這群羯人們駕著馬,踩在楚軍的尸體上,對著天空放聲大笑的場景。
    不知為何,李茂不但沒有覺得有一絲快慰,反而在心頭涌上了強烈的不安。
    這些羯人們太善戰(zhàn)了,善戰(zhàn)到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地步。
    看見他們那猙獰兇暴的樣子,李茂下意識地駕著馬往后退了幾丈,盡力在遠處觀察他們。
    過去他們受漢人欺壓,是因為漢人勢大,如今這一戰(zhàn),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漢人雖多,卻并不可怕。
    若是大楚不能想辦法馴化他們,誰知來年這些羯人不會是另一支亂華的胡人?
    前朝胡人侵犯中原帶來的災(zāi)難,已經(jīng)抵過了過去幾百年來,漢人幾次朝代更迭時所有的死亡人數(shù),到如今整個神州大地還沒有完全回復(fù)生息。
    不,不能這樣,他不能再放出一支猛虎了。
    無論是拉攏,分化、還是通婚,哪怕是給賜給他們土地讓他們活在關(guān)內(nèi)都可以……
    這些羯人,以后決不能再讓他們在草原上壯大!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顧卿的存在又一次改變了漢人的歷史。
    小劇場:
    羯人走后,雨部的人巡邏時發(fā)現(xiàn)了這批死掉的同僚。
    死狀可怕就算了,重點是……
    為什么都光著屁股?褲腰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