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父親帶我同師尊學道，他說他生了個好兒子，無論是道術還是風水術，都是一點就通，天生我，就是讓我學道和風水的。”</br> “他和師尊都和我說，以后我會悲憫天下，拯救世人。”</br> “外出歷練之時，我結識了李陰陽夫婦，認識了瑾兒。”</br>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好友雙雙逝去，我也沒能留下照顧楊興。”</br> “我這一口氣，還因一人而不咽，只是我不知曉她在何處，是否還在人世。”</br> “若是有一天十六你能見到她，替我對她說一聲抱歉。”</br> “楊青山不負世人，不負師尊，不負胸間這口浩然正氣，卻負她一生。”</br>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br> 耳邊楊青山的聲音，似乎變得縹緲起來。</br> 我雖然意識還是強撐著讓自己清醒站穩，但是身體，似乎已經是支撐不住了。</br> 顫巍巍的，我朝著后方跌跌撞撞倒下。</br> 我已經拼盡全力，可還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之后，只能勉強撐著不癱倒。</br> 霧氣仿佛大了很多，籠罩著楊青山的身體。</br> 楊青山緩緩往前，進入了潭水之中，朝著中央的山丘靠近……</br> “青山前輩……我……和你……一同……我幫你……點……”我用力去咬著舌尖，想要再清醒一會兒，跟著楊青山進去，至少幫他點山丘上最好的位置。</br> 只不過我著實站不起來了，至少得休息一段時間……</br> 可楊青山，卻明顯不愿意再等我……</br> 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離我越來越遠。</br> 更為縹緲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十六，這一行，你已然很辛苦疲憊，葬影觀山尋路已終，太極暈中盡是大穴，無需再擔心于我。”</br> “人死燈滅，早在三十年前，世間便無楊青山。”</br> “你很優秀，是獨一無二的陰陽先生。”</br> “你也太重情，陰陽先生當見慣生死，這一程，我還需自己走過……”</br> 這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隨時都會消散。</br> 我肩頭似乎是被霧氣之中無形的手推了一把，砰的一下，重重倒在地上。</br> 月華消失了，星輝也消散了……</br> 黎明前的黑夜，籠罩了一切……</br> 昏厥徹底侵蝕了我的意識，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意識也徹底地陷入了黑暗。</br>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我也沒有做夢……</br> 只是聽到耳邊一直有水花拍打，甚至是身下好似有水浸透了一般，自背部和腦后，都是被濕潤和涼意所包裹。</br> 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一直到我徹底清醒過來，緩慢地睜開了眼睛。</br> 陽光刺目，我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又慢慢打開了指間一點縫隙，眼睛微瞇成一條線。</br> 天上萬里無云，只有一輪艷陽高照。</br> 此時我身體已然恢復了不少，氣力充沛許多。</br> 我怔怔看著天空幾秒鐘，身體陡然一顫，另一只手猛地撐住了身體，快速地站了起來。</br> 這艷陽之下，微風吹拂，太極暈之上波光粼粼。</br> 我倒下的地方，應該本是水潭邊緣的草皮地，現在這里卻溢上了約莫半指深的淺淺潭水。</br> 視線前方，已然不見楊青山的身影。</br> 之前我們來的時候，太極暈還有一種空寂感。</br> 如今，那空寂感已然是消失不見。</br> 太極暈有墓無主，自然便是空寂。</br> 如今其中有主，竟是顯得充盈飽滿。</br> 我緊抿著雙唇，抑制不住心頭的那股子酸澀，</br> 眼中更酸，便是兩行淚水順著臉龐流下。</br> “楊下元行惡一生，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便是讓青山前輩您學道。”我緩緩地跪倒在地，沖著太極暈中央的山丘，跪拜叩首……</br> 而當我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我愣住了一下，因為在被水沒過的草皮上，竟然飄著一張被透明袋子包裹著的黑白照片。</br> 那照片已然泛黃，邊邊角角也卷曲了起來。</br> 照片之中，是一個年輕的女人。</br> 這女人眉目清秀，一頭長發垂在胸前，照片之中，她站在一條老舊街道之前，嫣然一笑，甜美中透著一股靈氣。</br> 從她的眉目之間，我依稀看到了幾分和楊興相似的模樣。</br> 我趕緊將照片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擦掉袋子上的水，不過這照片，并沒有浸水，也沒有受到損傷。</br> 我沉默，嘴巴抿著更緊。</br> 鬼使神差的，我下意識就翻開，發現照片背面記載了照片的拍攝時間，和一小段話。</br> 但這段話太過模糊，字跡徹底散開，不知道寫的是什么內容了。</br> 再抬頭看那太極暈中央，我低喃道：“若是有機會，若是命里有緣，若是她還在人世，青山前輩，我會將您的話告訴她。”</br> 此時我很清楚，這女人就是楊興的母親，楊青山剛才所說的瑾兒。</br> 按照楊青山在山中待的日子，不難推斷，他臨死之時楊興應該不大。</br> 這女人，應該沒有留在楊家，沒有留在下元六十仙命道場，就不知曉她到底是何人……如今究竟在何方了……</br> 我又在原地站了很久，看了很久。</br> 然后我才轉過身，朝著我們來時的方向走去。</br> 不多時，我就來到了之前打斗的地方。</br> 我沒有立刻去將柳塋元背起來。</br> 而是先對柳三元也行禮叩拜。</br> 柳三元干癟的面頰，緊貼著骨頭，他的雙眼也凹陷了下去，頭頂灰白色的枯發，在微風中飄散。</br> 他干瘦的尸骨，雖油盡燈枯，卻透著舍生取義的悲壯。</br> 柳三元這一生，或是不值道人學習，可他這一死，卻足夠讓人欽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