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我就先將繩子綁在腰間,又翻下欄桿,跳進了水渠里頭。</br> 這里不比剛才是在木材廠外頭的水渠,還得從大壩上頭跳下去。</br> 很快我就撲棱到了男童的尸體旁邊,將它撈在了懷中。</br> 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那種冰冷的觸感令我打了個寒顫。</br> 那雙空洞的眼睛,似乎是在看著我似的,無比的深邃。</br> 我咬了咬牙,忍住了心頭那股子顫動的思緒,喊了一聲拉我上去。</br> 馮屈等人才將我從水渠里頭拽上去。</br> 我實在是沒力氣自己爬繩子了。</br> 上岸之后,周圍人多了,我又發現那看我的感覺消失不見……</br> 我將外套脫下來,將它的身體包裹起來。</br> 怎么對待尸體,尤其是水里頭出來的,我還真的不清楚。</br> 往常都是劉文三鎮尸,也沒和我說過。</br> 我只是怕這男童再詐尸一次,那就真的要了我的命。</br> 很快,我也回到了大壩中央。</br> 去木材廠外頭水渠看情況的馮家人,剛用電話通知了馮屈,什么都沒看到。</br> 我心里頭慌得不行,也準備下江去看情況的時候。</br> 緊跟著又是一個電話打過來了……</br> 馮屈臉色也變得格外激動,哆嗦了一句:“羅陰婆,你真神了,真沖出來了一個人!”</br> “是誰?”我抓緊了欄桿。</br> 馮屈喘了兩口氣,這才說道:“何采兒,人還活著,就是呼吸很微弱,好像還受了傷,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我手底下那些人會點兒急救措施,正在救她,肯定能撐到去醫院。”</br> 我心都被揪起來一大塊。</br> 也就在這時,馮屈忽然呆滯了。</br>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來,指著江面那邊,聲音嘶啞而又震驚:“劉……劉文三……羅陰婆你快看!那是不是劉文三!”</br> 我面色陡然一變,猛地回過頭去。</br> 結果眼前的一幕,卻讓我心頭大驚!</br> 距離大壩幾十米外的江面上,有一個人正在里頭掙扎撲打。</br> 月光之下,他身上傷痕累累。</br> 水面都染成了一片片的猩紅!</br> 他面色格外猙獰,一邊往前游著,手里頭還分別攥著一把卜刀,一把鍘鬼刀!</br> 我能夠看到,在他身邊時不時有一個漆黑的東西從水里頭竄出來,朝著他身上撞一下,接著又沒入水中不見……</br> 那東西速度太快,只是依稀可以看出來,其毛發是黑灰色。</br> 似人非人!</br> 我當時就一個激靈,腦袋里頭冒出水尸鬼這三個字!</br> 劉文三一個人在水里頭,又受傷了,怎么對付得了那些鬼東西?</br> 而且他下水直到此刻,都接近一小時了!</br> 眼瞅著劉文三動作都開始變得遲緩。</br> 我一把抓住了馮屈的手臂,低吼了一聲:“船!趕緊弄條船去接文三叔!”</br> 馮屈也馬上打電話安排人,同時朝著江邊碼頭跑去。</br> 我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慌張,然后沖著江面那邊大喊:“文三叔!船馬上就到!你再撐住一會兒!”</br> 這時候,我就沒貿然下江了。</br> 我下去,只能給劉文三添亂。</br> 此刻,我也忽然發現,劉文三游著的方向,幾乎已經靠近到了那頭鐵牛的位置!</br> 我心中猛地一震,又立刻喊道:“文三叔!上那鐵牛!上去能落腳!”</br> 話音落下的同時,劉文三陡然從水中一躍而起,憑借那頭鐵牛的頭頂作為落腳之處,穩穩地佇立在了牛頭之上!</br> 下一刻,水中也忽而躥起來一頭毛發都成了灰白色的水尸鬼,猛地撲向了劉文三的面門!</br> 我心頭一陣惡寒。</br> 畜生東西年歲長了,就會老成精。</br> 毛發變得灰白色,就是其中一個象征。</br> 如同用灰術做灰仙手套的灰皮老鼠,變白了的黃皮子,狐貍,刺猬,還有蛇。</br> 還有我之前和劉文三打過交道的,在山腳墳坑里頭求接陰的老貍子……都是老成精了。</br> 甚至能讓人產生幻覺!</br> 這水尸鬼還沒成精就已經兇得離譜,這老的皮毛都發白的,天知道有多詭異!</br> 轉瞬間,那水尸鬼沖至劉文三的肩頭。</br> 明顯,劉文三的反應速度都慢了很多,讓它趴在了肩膀上,我眼睜睜地瞅見它一口狠狠咬了下去。</br> 劉文三一聲慘叫。</br> 緊跟著,他猛地一抬手,那窄長的卜刀,竟然狠狠地朝著自己肩頭扎了下去!</br> 刀身直接穿透了肩膀,從血肉之中刺穿,卻將那老成精的水尸鬼腦袋,也直接刺穿了……</br> 站在牛頭之上,劉文三的身體顫抖不已。</br> 他也沒抽出來卜刀。</br> 卜刀刺穿的是左邊肩膀,他右手松開刀柄,反手將那水尸鬼拽了下來,丟到了后面的鐵牛脖頸上。</br> 這一幕看得我心驚無比。</br> 血一直流淌個不停,劉文三大口大口地喘息,他的臉色也變得愈發的蒼白。</br> 血液在江面,形成了一幅格外詭異的畫卷。</br> 自劉文三和那白毛的水尸鬼出水之后,江面也逐漸變得安靜下來……</br> 那些血并不光是劉文三的。</br> 劉文三的是殷紅的鮮血,水尸鬼則是紅中帶著幾分墨綠,飄散在江面,更平添了幾分森然。</br> 與此同時……江面之上,忽然又緩慢地飄起來了一些黑灰色的腦袋。</br> 它們都圍繞在那鐵牛頭的外沿,全都盯著劉文三。</br> 劉文三扯著脖子,聲音嘶啞地吼了一聲:“想要把我拖下水?你們這幾個毛都沒長白的水尸鬼也夠?”</br> ”操!”</br> 劉文三右手接過左手的鍘鬼刀,狠狠地朝著身后那毛發灰白的水尸鬼一扎!</br> 鍘鬼刀直接扎進了它腦袋里頭,他低吼一聲往上一拽,尸體就被翹了起來。</br> 刀把扛在肩頭上,那灰白的水尸鬼,則是挑在他的身前。</br> 劉文三大口大口地喘息著。</br> 那些水里頭的水尸鬼,也分明是被鎮住了,緩慢地沉下了江面。</br> 我心中更是大喜。</br> 果然,劉文三就是劉文三!</br> 在陽江里頭,又有什么東西能要他的命?!</br> 可下一刻,劉文三卻撲騰一下,又跪在了牛頭之上。</br> 他分明也是到了極限,甚至拿不住鍘鬼刀,那水尸鬼連同鍘鬼刀一起杵在水里頭。</br> 劉文三大口大口地喘息著。</br> 也就在這時,前頭的江面,卻忽然伸出一只滿是黑毛的胳膊,一把抓住了那卜刀的刀柄。</br> 狠狠地往外一抽!</br> 劉文三面色大變,厲喝了一聲,抓住那條胳膊。</br> 可是他的反應已經不如剛才,卜刀直接就被抽了出去……</br> 分明動手的也是一個水尸鬼。</br> 那水尸鬼卻沒有和他斗的意思……</br> 我心頭更是惡寒。</br> 水尸鬼果真是聰明得讓人發指。</br> 劉文三不拔出來卜刀,就是因為傷口太大,抽出來血就止不住了。</br> 現在這一下,這么大的出血量,劉文三能撐幾分鐘?</br> 劉文三死死地捂著肩膀,他身體都在發抖,眼瞅著也快要倒進江水里頭。</br> 那股無能為力的感覺,幾乎讓我胸腔都快要爆開。</br> 我猛地一個激靈反應過來。</br> 然后迅速地將那男童的尸體抱了起來!</br> 一下子就掀開了罩在它身上的衣服,嘶啞的大吼。</br> “文三叔!你撐住了!”</br> “苦兒上岸了!采姨也沒事!正要送去醫院搶救呢!”</br> “你要是不想采姨以后帶著別的男人,去給你上墳掃墓!你就給我撐住!”</br> “你是陽江撈尸人!你要這會兒死了!你不但對不起你兒子!對不起你老婆!”</br> “也對不起陽江撈尸人這名字!一群水尸鬼都能殺了你!你還做什么撈尸人!”</br> 我眼眶也通紅無比,兩股熱淚流淌而下。</br> 胸口上下起伏地喘息,我聲音都破了音,似乎有了血腥味。</br> 跪在牛頭上的劉文三,卻顫巍巍地抬起來了頭!</br> 隔著幾十米遠,我也看清了他的目光!</br> 那其中的顫抖,狂喜,以及對生的渴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