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劉文三的話說,馬寶義活得久,人兇,知道的也多。</br> 我也是有所計算,最好能讓馬寶義能幫我一把。</br> 可他盯著我,未免也盯著太緊了一點兒。這條消息,不就是在暗指我剝皮?</br> 如此一來,對著馬寶義我就更需要小心謹慎。這種人的思緒更緊密,也更需要鄭重對待。</br> 收起手機,我走至了竹筏之前。</br> 劉文三神色比較凝重,何先水則是臉色微微發白。</br> 馮志榮走至我面前,他指了指竹筏,道:“下面的人剛把老黃牛弄回來,轉身就多了張竹筏,這白布是后來搭上去的。”</br> 我蹲下身,將白布掀開,一張蒼白無血的臉進入視線之中。</br> 雖然這女尸跟著我已經很長時間,近距離也不下一次,但我也是第一次這么清楚地看她的臉。</br> 平平無奇的容貌,談不上好看。畢竟撈尸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業,吃死人飯的能夠找到老婆就不錯了。</br> 多看了幾秒鐘她的面相,我瞳孔一陣緊縮。</br> 她的面相和廖寡婦有幾分相似之處。</br> 眼瞼之下臥蠶的位置是陰鷙宮,越發飽滿之人,開枝散葉,子女多。</br> 她也沒有陰鷙宮,便是命中無子女的征兆,就算是這么大的肚子也生不下來。</br> 除此之外,她人中細窄彎曲。人中實際上代表的是壽命和一生福氣,若是人中筆直,則會壽命長,福氣庇佑子女,就會旺子女。</br> 若是不旺,甚至細窄到克子女了,那基本上子女早夭。</br> 除此之外她額頭上有一道豎紋,正中于印堂之間,這在面相上又叫做斬子劍!</br> 包括她整體的額頭形狀也不豐滿,也是克子之相。</br> 常言道好事不過三。在面相上也是如此,若是面中三衰,其克必成!</br> 我看了幾分鐘的面相,又對這骨相一書有了不少的理解。</br> 這女尸人中細窄,代表壽數單薄,肯定是活不了太長時間,又身懷六甲,偏偏又是無子女之相,按照這道理來推斷,基本上可以斷定,她會在臨產之前出事,這也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間。</br> 不管這事情是外來也好,還是本身的隱患,都必定會降臨到她身上。</br> 重新將白布搭在她的臉上,我起身之后才說道:“馮家主,你讓馮保隨時跟著我就好,最近麻煩你的事情太多了。”最近這段時間,馮志榮忙前忙后,哪兒還有以前的架子?我心里頭也的確有幾分過意不去。</br> 馮志榮笑了笑,才說道:“羅先生你這話就見外了,馮家的命數是你改的,要不是你,憑李德賢的手段,馮家早就垮了,這哪兒有什么麻煩的?!”</br> “再者說陽江鐵牛一事,我馮家算是穿上了你羅先生做好的嫁衣啊。”</br> 話語至此,馮志榮的眼中閃過幾分精芒,神色上更是意氣風發。</br> “早些年馮家家大業大管理陽江,有個土皇帝的稱號,現在年歲久了,名雖存,可實際上越來越淡薄,如今陽江大事,我馮家有機會頂在了最前面!這對馮家來說,名譽大過了一切!”</br> “這樣的恩情,足夠讓我馮志榮鞍前馬后,況且若是當年的陰術先生,怕是還用不上我馮志榮。”</br> “羅先生大可不必介懷。”</br> 馮志榮這番話,反倒是讓我沒有什么可再提及的了,就讓他把馮保安排給我用。</br> 我又命馮保去準備一應老牛送陰需要使用的三牲祭品,桌案靈堂。</br>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讓馮志榮在馮家周圍布滿了人手。</br> 約莫臨近中午的時候,陳瞎子就獨自離開。</br> 劉文三則是一直跟在何先水身邊,他神色淡定,沒有露出來半分蛛絲馬跡,何先水也壓根不知道我和劉文三的打算。</br> 接陰對我來說司空見慣,可對于其他撈尸人來說,卻是稀罕事兒。</br> 他們本來要走,也都全部留下來,想看看熱鬧。</br> 未到天黑,也還沒接陰,依舊是不能上三牲,只是能提前準備靈堂案臺。</br> 馮家的正門太過張揚,女尸也和馮家關系不大,所以便在馮家后院的后門處,找了一片空地。</br> 以路頭的位置擺上了一張寬大的木桌,插好香支的爐子擺在了木桌兩側,這便是頂頭靈堂!</br> 靈堂往下,往前走了五米的位置,對著放上了兩處案幾,位置稍微要比靈堂靠里收縮一些。</br> 其余的便是如法炮制,和當初在許家一樣,往復九次之后,就用案幾拼成了一條越來越窄的路。</br> 緊跟著,又安排人手順著案幾地面,安插紅燭。</br> 這路越來越窄,便是從陽間大道通往奈何橋,老牛取代了陰胎之作用,送其去投胎!</br> 雖說我只是做過一次,但也有幾分得心應手的感覺。時間恍惚,等一切都準備妥善之后,竟然是下午三點鐘了。</br> 我也問詢了何先水,他已經取好了名字。男孩兒叫做何有智,女孩兒叫何小云。</br> 馮家備好的午宴,也就硬生生拖到了這會兒,大家才去吃飯。</br> 吃東西的時候,不少人都七嘴八舌地問我問題,大多都關于接陰這方面的。陽江流域不小,往上還有懸河,甚至于其下其他水域。</br> 當初劉文三遇到的問題,便是多年來墜入陽江的母子尸無人敢撈,其它流域的撈尸人同樣有這些困惑。他們也想請我事后能不能去走幾趟,也能賺上一筆不菲的錢財。</br> 劉文三倒是沒啥意見。我雖然動了心,但也只能婉言相拒。</br> 再過上兩三天,我就得和馬寶義出行去無土之山。爺爺和我爸的尸體被那堪輿大師帶走,還有我奶奶的安危有威脅,我便無暇去接陰。</br> 一餐飯吃下來,算得上是酒足飯飽,我也淺淺喝了兩杯。飯后又休息了一小段時間,天色已經逐漸入了暮色……</br> 為了避免出現其他問題,接陰的地方,就是后院的會客廳。</br> 女尸依舊躺在竹筏上,沒有被移動過分毫!接陰要絕對的安靜,我也沒讓劉文三跟著。</br> 陳瞎子沒帶狼獒,我就示意了狼獒跟著老黃牛,已經在送陰的后門外等著。</br> 甚至就連馮家后院的其余人,也都被我驅散。</br> 我穿上了貓皮襖,戴上灰仙手套,靜靜地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等待天黑。</br> 一直等到過了戌時兩刻鐘之后,一輪冷月才出了夜空。</br> 今夜月光出奇了的幽暗。</br> 微微的幾股冷風下來,竟然還飄落下來了幾片雪花!冬,已經深了……</br> 我剛起身,便又是一股嗚咽的風刮過,白布直接就被吹開了。</br> 月光剛好進了屋子,照在女尸的身上。</br> 白天的時候,她臉上還是一片光潔,身上也什么都沒有。</br> 現在她的額頭上,卻滋生出來了一片黑紅色的絨毛,尤其是之前被狼獒咬過的小臂,暗紅色毛發更多……</br> 我有幾分不寒而栗。</br> 這肯定不是黑煞,看上去也和廖寡婦那純正的血煞有幾分區別……</br> 她表現得兇厲,卻絲毫不輸于廖寡婦!</br> 在我血光之災出車禍的時候,她可是沖出來過的!</br> 這顏色又是什么煞?!</br> 我額頭上也泌出來了幾分汗水。</br> 轉念間的思緒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女尸的身前。</br> 我將手放在了女尸的肚子上,撫摸觸碰之下,感受到的卻是一陣僵硬,冰涼的氣息不停地鉆進手掌中。</br> 也就在此刻,她的眼睛忽然睜開了!</br> 直愣愣目光盯著我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對!</br> 那些黑紅色毛發卻越來越多。</br> 頓時我頭皮就一陣發麻起來,忽而想到,這黑色的毛發像是什么東西了……</br> 那些水尸鬼的毛發,可不就是漆黑的么?</br> 雖說年份長了的水尸鬼,毛發會變白,但是現在我卻肯定自己沒認錯。</br> 之前何先水是說了,將水尸鬼的尸油倒進了這女尸死的水域,讓她成了更兇的母子煞。</br> 恐怕這其中,就脫不了什么關系!她肯定是血煞不假,肯定還得更兇!</br> 心頭狂跳不止,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兜里頭的三元盤。</br> “孟欣書,你太兇了,壓不住你的兇性,我也沒辦法幫你接陰。”</br> “生不下來這個娃子,你也什么都做不了!要是你自己辦不到,我就只能先鎮你的尸了!”我話音落下。</br> 忽而,孟欣書的兩條腿,卻自顧自地分開……</br> 我按在衣兜位置的手,卻無比地僵硬,想去拿三元盤出來,都做不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