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凜,也沒想到劉文三竟直接就這樣說了。</br> 他的嗓門大得驚人,明顯謝明那邊也聽到了。</br> 謝明猛地抬頭,面色猙獰地看著劉文三,正要咒罵。</br> 還沒等他張開口,昨夜同行的幾個撈尸人就一擁而上地圍到了謝明身前,</br> 其余的人也都直勾勾地看著謝明。</br> 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嚷道:“謝老大,這事兒我也聽了兩句,你謀財不假,可這錢咱們拿不拿得動,也得看咱們手段夠不夠硬,現在硬不過水里頭那東西。”</br> “你當了大家伙兒的老大,總不能讓大家和你一起陪葬吧?”謝明的臉色更兇厲了,他還要說話。</br> 卻被一群人烏泱泱地圍住,眾人已經有了要動手的征兆。</br> 我看得心驚無比,劉文三才說了句:“這是祖師爺的規矩,也是船上的規矩,當初周廠長那件事,就是血的教訓,十六,這不是文三叔冷血,我不這樣說,那這些人指不定都得死。”</br> “另外就是這件事情已經勸過謝明很多次了,他執迷不悟,也是自找苦吃。”我抿著嘴,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br> 可以見得,茍家請的這批撈尸人,其實更多圖財,幾乎沒什么情感可言。</br> 若換成我和劉文三,陳瞎子這種關系。想的肯定是怎么解決麻煩,而不是直接丟人下江。</br> 真要看著人被丟下去?我還真狠不下這個心來。</br> 正當我打算說先返航,將那玉化陰胎拿回來,說不定還能解決的時候。</br> 忽而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如果謝明不念點兒規矩情分,自己下水解決問題,要連累大家出事。</br> 大家也不會念情,就會直接動手。</br> 這事兒已經連累著幾個兄弟落水了,多半沒命活,到時候上岸了以后,大家也不會讓謝明他家里頭人好受。</br> 最后他又補充了一句,說謝明自己不想跳水,至少也要弄條船,離大家遠點兒,</br> 謝明的臉色無比鐵青。</br> 他忽然走到了撈尸船的邊緣,直接解開了一道鐵鏈,又猛地拉了兩下發動機。</br> 轟隆轟隆的聲響,他直接開著船遠離了我們。</br> 此刻光線依舊黑暗,不過隨著謝明遠離,似乎烏云都有幾分散去了似的。</br> 我本來稍微好受幾分,至少沒看著謝明跳水。</br> 這會兒他返回,不能跟大部隊一起,只要趕緊上岸,說不定不用死,我們也不必要受連累。</br> 思緒至此,我也大喊了一聲,讓謝明趕緊回去上岸!把那玉化陰胎帶回來。</br> 這一嗓子直接在江面上形成了回音。</br> 那頭的謝明并沒有回應我。</br> 忽而,水面破開了一陣水花!</br> 從水中躍出一道陰影……看上去就像是之前被折斷手腳和脖子的王尹。</br> 他砰的一下,撞到了謝明的身上!</br> 謝明也直接墜入了水中……只是一個浪花便消失不見,甚至都沒有掙扎出來。</br> 這一幕讓我心里頭無比壓抑。</br> 劉文三掐滅了手里頭的煙,拍了拍我的肩膀。</br> 說來也詭異奇怪,謝明落水之后,烏云還真的全部散了……</br> 我也發現,劉文三的面相正常了。船上的那些撈尸人,也不再有將死之相。</br> 的確是謝明和王尹影響到了眾人,要被那女尸害。</br> 甚至于這條支流的水也開始流淌起來。</br> 暗流涌動,將我們的船只帶著往里而去。</br> 不少撈尸人的目光,都落到我和劉文三的身上。</br> 順著暗流往下,有人在把控查看方向,也有人在低頭接耳,似乎是議論。</br> 不多時,有兩個人走上前來。</br> 其中一個要比謝明稍微年輕一點兒,身材瘦小,斷眉,薄唇,高顴骨,從面相看性格,也是不怎么好打交道。</br> 另一個則是剛才那五十來歲的撈尸人。</br> “謝明是我們老大,現在他下去了,暫時我能管事兒。”</br> 年輕那個伸手和劉文三握了握,也說了他名字叫張揚,是這群撈尸人的二把手。</br> 另一個年紀稍微大點兒的叫孔斌,算是三把手。</br> 張揚也說了他們商量的意思,今天主要是讓劉文三主手撈那棺材。</br> 在這之前大家都已經干過數次了,他也當過主手,就算謝明沒了,也不會耽擱事情的進度。</br> 他讓劉文三可以跟他去前面一些,好讓他們多說情況。</br> 劉文三倒是沒拒絕,他往前走去,我和狼獒也就跟著。</br> 這會兒沒有水流的問題,船也沒搖晃,所有的撈尸船又被散開。</br> 又到了順著前往深潭方向的前方,劉文三開始和那些撈尸人商議情況。</br> 我則是更仔細地去看周圍的島嶼方位。</br> 自打寫過死人信之后,我隨身就帶著細麻抄紙還有筆,摸出來紙筆,我也開始憑借自己的記憶力畫圖。</br> 我忽然發現,這里的島嶼居多狹長,順著水流而生似的,少量的似是圓形。</br> 回憶了一下當時也看過茍家堂屋的地圖,我略有幾分猜測。</br> 這一路上,并沒有再出現別的問題,順利地來到了那深潭之前。</br> 此刻白天,更能看清楚深潭兩側的山勢呈環抱之狀,主峰高大巍峨,被環抱著的深潭之水如同碧波,翠綠清澈。</br> 我將深潭也畫在了圖紙上,旁邊忽而有人小聲說了句:“你在畫地圖?什么作用?勘風水?”關于我的身份,茍家必定是知會過這些撈尸人。</br> 其實我畫圖的時候,就有人一直在好奇地看。</br> 我點點頭說對,勘風水,或許對打撈有幫助。</br> 這句話我沒夸大,風水若是能找到危險,或者是有幫助之處,必定能減少劉文三遇到的麻煩。</br> 況且我本身就覺得這棺材不簡單。</br> 思緒和說話都是轉念間,和我搭話的那個撈尸人則是說了句:“我比你更熟悉這里,你畫的雖說還算完整,但也只是這條路,這懸河第一曲的水路圖我背下來過。”</br> “只不過這里很詭異,進來之后,那圖反倒是沒用了,大部分的島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我辨別不了方向而已,大部分人都這樣。”</br> 聽到這里,我心頭微跳。</br> 他說的也不假,進了這群砂薈萃的地方,想要辨別方向太難,除非你拿著地圖在做記錄。</br> 可我卻不需要能辨別方向,只需要全圖即可。</br> 我直接讓他幫我畫圖!</br> 劉文三和張揚,孔斌已經在準備先下水探一探。</br> 我馬上就喊住了劉文三,讓他先不用著急,我看完這里的風水情況之后,再做打撈。</br> 劉文三停下來,不過張揚和孔斌,卻略有幾分疑惑。</br> 不多時,那幫忙的撈尸人就填完了我沒畫完的圖。</br> 整個懸河第一曲,大概是S的形狀,此刻我們所在的深潭,便是上半段,下半段則基本上是開闊流域,沒這么多島嶼了。</br> 一眼我就看出來,這上半段的砂水分布暗合一種風水局,湖蕩聚砂!</br> 湖蕩聚砂有近十種體現形式,根據島嶼的方位,我能斷定我們所處的這一種,應該是群砂宜擇中而立穴!</br> 古語有言:河泊之穴,多有群砂團簇,遠近四顧朝應。</br> 中處一砂端正,中處望之,左右前后各有長砂抱之,雙雙回頭顧穴,四畔俱系湖蕩,相去或半里,一里,若遠若近,而群砂拱崖,若在目前。</br> 拜伏整肅而坐穴,有橫砂夾攔于后,不致滲漏,主裂土分茅,富堪敵國,子孫孝義悠久!</br> 其中砂代表的就是島和山,這風水局只有一個作用,家業富可敵國,子孫代代孝義守中!</br> 這深潭之中的棺材,絕對不是無主之物!</br> 相反,這棺材之主的后代,現在應該是一個龐大的家族,有權有勢。</br> 我心頭已經有了幾分警惕。</br> 再沒說去想,用什么方式更好打撈了。</br> 真要是將這棺材打撈起來,茍家會吃不了兜著走,我和劉文三,絕對也會惹上大麻煩!</br> 有這種風水局安葬先祖的棺材,如此龐大的龍氣灌注,家道絕不可能中落,此刻家族必定還在。</br> 我不是沒想過,這棺材可能是茍家的,可如果是茍家的話,他們憑什么打撈自己祖先的棺槨?</br> 挖祖宗墳嗎?!</br> 想到這里,我斷然抬起頭來,直接就說了句:“文三叔,我要見茍家主,和他說明情況,這棺材不能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