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飄的東西不要撿……”陳瞎子的叮囑還在耳邊回蕩！</br> 我猛地一把拽住了周廠長的衣領子，低吼了一聲：“現在文三叔在撈你女兒老婆！她們會跟著你回去！撿了那雙鞋！你就要把命丟在這里！”</br> 周廠長神色慘然：“萌萌要我留在這里，那我就留在這里。”</br> 他用力一下推開我。</br> 他是趴在船上借力，我站在船邊上沒有著力點，他這一推，我根本沒有反抗之力，砰地一下就被他推翻在地上！</br> 呼哧的水響中，周廠長用竹竿前段的鉤子，又一次勾住了那只鞋，并且快速地拉到了船上。</br> 他的動作太快，等我爬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抓著那只濕漉漉的鞋子哭得泣不成聲。</br> 分明是個男人，可哭聲比女人還要凄涼悲慘。</br> 我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br> 咬牙看著周廠長，我忽然覺得江面的氛圍都變得詭異了許多。</br> 之前是安靜，星星點點映射下來，還有幾分好看的調調，可現在卻成了森冷和詭異，溫度就像是到了零下似的，冷得人直打哆嗦。</br> 那些倒映的星星，仿佛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平靜如同鏡子的江面上，忽而飄出來很多東西。</br> 一件像是浸透了鮮血的外套，漂浮到我們船邊，散發出一股詭異的腥臭味兒。</br> 緊跟著兩只鞋一前一后撞到了船身上，發出啪的輕響。</br> 更為讓人心跳加速的，竟然真的有一沓錢被裹在塑料袋里面，在船身邊緣打晃！</br> 我心頭卻不寒而栗。</br> 果然，江上飄的東西不能撿！這陽江里頭不知道多少鬼想找人替死！周廠長撿了她女兒的鞋，這就讓其他的臟東西嗅到了機會！</br> 甚至我還有種感覺，這江面下恐怕有幾十雙“眼睛”，正在盯著我和周廠長了……</br> 突然，正面“嘩啦！”一聲水響。嚇得我大吼了一聲！</br> 水面被破開，一個人腦袋冒了出來，嘩啦地甩出來不少水！</br> “十六，你這是做什么呢？嚇我一跳！”劉文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br> 我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死死地捂住心口。</br> 鉆出水面的是劉文三，總算讓我松了半口氣……</br> “文……文三叔，你……先上船……你看看江面都是什么……”我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完這句話。</br> 劉文三卻疑惑道：“什么都是什么？十六你怎么了？”</br> 我急得發慌，就去指著船邊，結果讓我懵了的是，剛才那些東西竟然消失不見了……</br> “十六，看著周廠長，別出啥事兒，拿好鈴鐺，有問題就晃！文三叔還得下去探探！”</br> 話音落下，劉文三又急匆匆地潛了水。</br> 周廠長的哭聲小了許多，他抱著鞋子，低聲呢喃：“萌萌，爸爸想你，爸爸好想你……”我也沒勸他了，只是注意著周圍的一切。</br> 劉文三剛才出現那一下，又讓江面變得安靜下來，那種詭異的感覺消散了。</br> 我心頭才落下半塊石頭。</br> 劉文三不愧是陽江撈尸人，冒半個頭，都嚇得水下的臟東西不敢亂來。</br>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劉文三又冒出了水面，這一次他肩頭上的繩子，似乎都被繃緊！</br> 很快他就游到了船邊：“十六，拽我一把！”</br> 我趕緊伸手去拉住劉文三，把他拽上了船，劉文三肩頭的繩子繃得筆直，他忽然沖著周廠長喊了句：“周廠長你先甭哭了！我確認下，你老婆穿的是一身黑色連衣裙吧？嘴巴上還有一顆痣？”</br> 周廠長一個激靈抬起頭來，他沖著劉文三猛地點頭，就跟搗蒜似的！</br> “對對對！嘴角一顆痣，當天她穿的就是黑色連衣裙！”</br> “她在江底，我一個人弄不上來，太沉了，用繩子拴上了，都來幫忙一起拉！”</br> 我心頭一緊，這繩子下面竟然栓了尸體？！</br> 劉文三卻將繩頭遞給我一截，我心里頭雖然害怕，但也握緊了繩子。</br> 周廠長也趕緊站起身，拽著繩子中間，猛地用力往上拉！</br> 我和劉文三一起使勁兒！卯足了力氣，幾乎連吃奶的勁兒都用出來了，繩子就像是拴著一塊巨石似的紋絲不動……</br> “她不想上來，周廠長，你得把她喊上來！”劉文三忽然喊了一聲。</br> 不過是一具女尸而已，怎么可能那么重，三個大男人都拉不動！</br> 要是一個化煞的母子尸，那可就不一定了……</br> 周廠長忽而身體顫抖起來，他噗通一下跪在了船邊，哀傷地看著江面。</br> “秀清，你要是不愿意上來，那我就下去陪你，咱們一家人，永永遠遠都不要分開了！”他聲音凄涼無比，還帶著一股濃郁的死志。</br> 下一刻，他竟然作勢就要跳江！</br>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也顧不得抓繩子了，沖上去拽住周廠長的胳膊。</br> 他死沉死沉的，還有一股子巨力，朝著前方傾斜而去！</br> 我感覺胳膊都快被拽斷了，被慣性帶著也險些掉下船！</br> “松開手！”劉文三忽然大吼一聲：“他撞東西了！快松開！”</br> 我猛地一激靈，頓時松開了手。</br> 噗通一下，周廠長直接墜入了江中，就連一個浪花都沒激起來，就直接往下沉去。</br> 轉眼間，他就消失不見……</br> 我趴在船的邊緣，瞪大了眼珠子看著他下沉。</br> 很快波紋平靜……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卻緩慢從江面下上浮，距離水面最多一指的距離。</br> 她仰著臉，閉著眼睛，嘴角卻抽起，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滲人感覺。</br> 從江底浮上來的又怎么可能是活人？</br> 我頭皮炸起，冷汗大顆大顆地從額頭上往下掉。</br> 劉文三說周廠長撞東西了……他就是撞了這個東西？</br> “萌……萌萌？”我咬牙吐出來這兩個字。</br> 肩頭忽然被劉文三往后一拉。</br> “豎尸？！”劉文三聲音更為難聽了，他忽然一把朝著江水內抓去！</br> 剎那間，我只看見劉文三扣住了那尸體的肩膀。</br> 嘩啦一聲水響，他竟然硬生生地將那尸體提了起來！</br> 赫然，這就是一個小女孩兒的尸體！她穿著一身粉色的運動衣，衣服已經被泡得發脹，一只青色發白的小腳裸露在外面，另一只腳上則是穿著粉色的運動鞋。</br> 我眼皮狂跳，側眼看了船板里頭的另一只運動鞋，脊梁骨一直竄寒氣，每一根汗毛都是立起來的。</br> 哐當一聲，尸體被甩在了船板上，劉文三聲音沙啞：“你不要去碰她，這是豎尸，兇得很，我去救周廠長上來！”</br> 話音落下，劉文三就又跳下了船。</br> 我緊緊地抓著船邊緣的扶手，心里面卻涼了半截。</br> 周廠長這會兒都得沉到水底了吧？還有救嗎？</br> 過了半分鐘，一切仿佛又安靜下來，就像是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我越來越覺得，周廠長可能完了，這陽江上頭本來就詭異得很，他還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撿那只鞋，卻要搭上一條命。</br> 也就在這時，身后卻傳來芒刺在背的錯覺。</br> 就像是有人在我后背站著，盯著我看一樣……滴滴答答的，有滴水的聲音，還有一點兒嗤嗤聲，似乎是指甲在刮著船一樣……</br> 這一下，我心都差點兒從嗓子眼里頭跳出來，更是覺得欲哭無淚。</br> 劉文三剛才把萌萌的尸體拽上來了啊！還是一具豎尸，剛要了她爸的命……</br> 那么兇的東西，讓我和她待著，不也得要我的命么？</br> 嗤嗤聲，越來越刺耳，身上都是雞皮疙瘩。</br> 我忍不住恐懼了，猛地回過頭！同時還用力晃了一下被我綁在手腕上的鈴鐺！</br> 因為鈴鐺進了水，再加上被銹蝕的緣故，聲音不再清脆，反倒是有些低沉。</br> 轉過身后，我卻發現船板上，萌萌那具嬌小的尸體還是僵硬地倒在船板上……</br> 有一只殼都成了黑紅色的螃蟹，從她衣服里面鉆出來了一半，半截身體和鉗子，正在用力地接觸著船板，一下一下地刨著……</br> 嗤嗤的聲音，依舊沒有停下……</br> 我腿都軟了，撲騰一下癱坐下去，心咚咚咚的，也不知道額頭上是濺射的江水，還是汗！</br> 我還以為是萌萌站起來了，沒想到是臆想的幻聽，那聲音也不是指甲，而是螃蟹抓的……</br> 不過我只是坐了幾秒鐘，就馬上站起來，匆匆地跑到木箱面前，打開了之后，從里面摸出來一張鎮煞符。</br> 奶奶和我說，遇到母子煞詐尸，就用一張鎮煞符，然后馬上就跑。</br> 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萌萌不是母子尸，可鎮煞符都能鎮母煞，應該能鎮住她？</br> 思緒只是轉念之間，我拿著鎮煞符，直接貼在了她的額頭上……</br> 她最多只有五六歲，一張符就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緊抿著的唇。</br> 做完這些，我才松了半口氣。</br> 咣當一聲，那只螃蟹也終于從萌萌的衣服上掙脫下來，叮叮叮叮的八腳齊用，飛快地跑到船邊緣，逃回江中。</br> 劉文三也第三次浮出江面，他一只手夾著周廠長的胳膊，爬上了船，我也趕緊過去幫忙。</br> 周廠長江水灌多了，吸溜得滾圓！</br> 把他拽上船之后，我就趕緊去按壓他的肚子，噗嗤噗嗤的，他連續往外吐了不知道多少水，終于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